自厌

    滕郁刚踏上五层,人浪翻滚,整个回形楼的栏杆处都趴满了学生,连带着楼下都有人探着脑袋往上看,这种画面凝成一股诡异的静态,围观群众都凝滞在原地,一点不动的堵塞着通道。

    滕郁穿过人流,也自然招引人的目光,一时间窃窃私语的声音灌入耳朵,听着那些声音,说不上是好是坏的语气,她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跳加快。

    “呦,又是一个当事人。”

    “我天好刺激,好激动啊!”

    八班门口,人满为患。

    “让一下,谢谢。”她的声音打破了班级内的诡异安静,人群疏散出一条道来,煞有介事的看着滕郁,欲言又止。

    “你自己干的那些事你认不认?”里面,传来熟悉的男声,偏低沉的声调,明显压着火。

    “造黄谣是吧,到处乱说是吧,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号人物,本事挺大啊。”

    “你不信你问问你女朋友呗,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当时可是一直吊着我直到元旦,你俩早就谈了吧,她告诉你了吗?”

    滕郁刚进门,就看见教室内的课桌被推得乱七八糟,靠近讲台边上,梁从山揪住陈拂的衣领,陈拂还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态度,对自己做过什么置若罔闻,也不惧怕他。

    两人边上,章溪扬站着,还在略微发抖,校服短袖皱皱巴巴。

    “滕——”看见她,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刚喊出一个音节,梁从山攥着他领子的那只手发力将人往边上一拽,挥了一拳上去。

    “打架了!”

    “愣着干什么,拦啊!”

    “你别喊口号了行吗,你怎么不拦?”

    “我拦了挨打怎么办?”

    人群在不断叫嚣,气流在少男少女被点燃的兴致下不断升温沸腾,人群哄闹着往后退了一步,退出教室。

    “那边有老师来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学生们又往外退了些许,纷纷侧目看,有眼尖的学生认出来,又大喊:“赵主任带着人来了,完蛋了……”

    滕郁什么都顾不上想,没有想为什么一向要稳重些的梁从山忽然不管不顾打架,还是当着无数人的面,也来不及想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她当然听到最后那句老师来了的话,一下子冲进教室,看着梁从山一拳拳往陈拂身上砸,不断的拉他,挡着陈拂,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两性力量悬殊,滕郁被气极的梁从山往边上拉,他真生气的时候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墨黑瞳孔幽暗。

    他打架拳拳到肉,又准又狠,脸上却越显得平静。

    “梁从山,别打了,现在真不能再打了。”她声音放的轻,在这种硝烟弥漫的场合里,围观群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场面里,她凑近梁从山,用力扯住他袖子。

    “他这种人渣不打留着干什么?”梁从山站得笔直,一点腰没弯,低头看滕郁,只看见一双漂亮勾人的眼睛里只有冷静。

    “你为你自己考虑过吗,你很快就要出国了,如果因为这场打架被记处分到时候努力全部白费!”

    滕郁更用力的拽住他,紧盯住梁从山的眼睛,摇头:“你先离开这儿好吗,剩下的我来跟他说,我会解决好的,你回去……”

    “别说了!”梁从山的眼眶一瞬间发红,他很快的甩掉滕郁的手,往后退一步,捉住她双肩。

    “我不出国了行不行,你先让开——”

    “不让。”

    “我说最后一次,让开。”

    “你听不听我的话?”滕郁声音放大。

    这时候,滕郁冲着一边的章溪扬撩眼皮,对方了然,走向倒在一边流鼻血的陈拂。

    “你要放他走吗?”梁从山倏然抬眼,眼睛里的情绪翻涌,叫嚣着一场内心的浩劫。

    人群这时候已经安静下来,全在门口扎成一堆。

    “陈拂出去。”滕郁不看他,声音还是冷,仿佛耗尽了所有的耐心。

    陈拂拿袖子掩着鼻子,止住不断往外冒出的血,他从地上起来,看着滕郁和梁从山面对面的额样子,轻嗤一声,准备开口。

    “滚出去!”滕郁突如其来的一声,音量放大,一时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但旁边的那一圈围观的学生很自觉的收手机哄散开。

    教室门被人从外面“砰”一声大力关上。

    “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矛盾的双方被悄无声息的转化。

    梁从山反手抓住滕郁肩膀上的校服布料,动作不算轻柔的将人往墙边带。

    “我不是来帮你的吗,嗯?”

    怀着一种明知故问的故意,梁从山手覆上她后颈,缓慢摩挲。

    “在回答这个回题之前,你先解释一下你刚才那句话。”

    “我说什么了,我说我不去美国了,我说我就待在国内一步也不离开,背处分也无所谓,正好让国际部撤我的职。”梁从山很漠然,语调平淡。

    “滕郁,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主意了吗?”

    梁从山已经将她完全压在冰凉斑驳的墙壁上,滕郁皱眉。

    “你扪心自问,你有把我规划进你的未来吗?没有。但我到现在为止所做的关于未来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你的存在,那你呢?”

    梁从山的眼眶还是红,昨天在饭桌上两个人气氛就有些不对,但滕郁那会没功夫深究,选导师的事忙起来就脚不沾地,她更没关注过梁从山的情绪问题。

    “你从没想过依赖我,也不屑于我给你的那些资源,是不是因为你知道我们不会有未来?”

    “按照你的计划,我会顺利出国,之后定居国外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你留在国内读顶尖的建筑学院,我们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分手然后再也不见了对吗?”

    “行啊,那我就把自己塞进你未来的生活里,看看咱俩到底能不能熬到最后。”

    他近乎哽咽着说出这句话,眼神没刚才那么暗淡,他紧紧盯着滕郁的表情。

    说不上来,是不是一种期待。

    期待她说不是,期待她说他误会了,期待她会来哄他。

    她不会哄人,但好在她足够真诚,坦然到可以忽略掉这些缺陷。

    这时候,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滕郁缓慢拿出来,接通。

    那边说了一大堆话,是阿典的声音,焦急又迫切。

    滕郁脑子是乱的,梁从山听起来毫无逻辑关系的话,落在耳朵里却能串成一条完整的线,让她不由自主的扪心自问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滕郁到最后茫然点头。

    几个词眼,诸如杂志,签约之类的娱乐圈词汇。

    “总之可能就只有今晚这一下子胜算比较大了,那几个难缠的合作方都已经搞定了,我们可以拿回话语权,所以其他方面你不担心,不过最好还是在今晚搞定,这会公司的车已经搜你学校门口了,我在滕老师这忙着呢,韵姐晚上的飞机,这会她亲自接你。”

    很长一段,阿典都在电话里说清楚了。

    总而言之,她现在得出去。

    电话挂断,滕郁收手机,放回兜里。

    “这件事咱们晚上谈,我去找你行不行?”滕郁深吸了一口气,离开他的桎梏。

    “我说不行呢?你就不走了吗。”梁从山拽住她手腕。

    “这事儿很重要,如果是不想关的人我就不会管,但是这不一样。”

    滕郁已经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看自己被握住的那截手臂。

    梁从山的力道渐渐松了,败犬一般的垂头。

    “别生气了,晚上谈。”滕郁抽回手臂开教室门。

    刚开门,和赵主任面面相觑,眼神对上。

    “谈完了?劝住了吧。”

    赵主任是国际部的年级主任,平常管事多,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这个年纪的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一套脾气,硬管管不住,不如让他们自己先协调好她再处分。

    “还好吧,他现在情绪不太好。”

    “陈拂已经去校医室了,如果情况不好会联系他的父母去医院,到时候你的小男朋友也得一块去,赔偿少不了。”

    赵主任和滕郁在窗台边上站着,这会已经打了上课铃,学生们不多,八班正好是体育课,原本航宝的学生都四散下楼。

    梁从山还在教室里面待着。

    滕郁看着教室门的方向,问:“那处分呢?”

    赵主任无框眼镜下的神色冰冷平静,缓慢的答:“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滕郁,老师在国际部也能经常听到你的名字,你很优秀,实话说,是和他一样省心亮眼的学生。”赵主任顿了顿,继续说:“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梁从山的状态很不好,他已经在申请大学的阶段了,成绩全部合格,可以申请到非常不错的学校,即便是qs前十对他来说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这个阶段闹出这种众目睽睽的事情,处分是逃不掉了,教师推荐将不会有他的名字。”

    说完这句,赵主任转身,和身后的老师说了几句话,老师们进班,将电脑的一片狼藉的教室复原,一个男老师带着梁从山出来。

    “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不要在这里站着。”

    滕郁和梁从山正面对上,对方只看她一眼就收回视线。

    “我走了。”最后一次,滕郁转身对他说。

    她快步往走廊尽头走。

    “是不是别人的事永远都比我重要!” 身后,梁从山声音不大不小,带着一种深深的厌倦和无奈。

    这种无奈,是努力过后的不甘心发酵出的毒素,那些自厌自弃受到滋养,在他身上蔓延。

    滕郁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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