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气血旺吵个架多正常，我估摸着不是什么大事，看着挺倔脾气一个男孩，你哄两天人就好了。”

    徐一凡倒是不以为意，语调轻松：“这男孩挺帅的。”

    “你别想签人的主意。”

    “妹妹，我就是夸一句帅就要签他啦，我可没那么大话语权。”徐一凡无语，拍了拍滕郁的肩，转身走了。

    夜风里，滕郁一个人孤零零站着，手机里的短信不断。

    地铁上，她打开校园网，当天照片一水的往外冒，各个角度，还有录像。

    她微眯眼翻了几条，有学生发了个录像。

    手指停住，她戴耳机，点开视频。

    视频里的声音含混嘈杂，但位于焦点中心的任务声如洪钟，听得清他说的每一个字，也是在这条视频里，滕郁弄清楚了梁从山下午为什么这么反常。

    视频记录下了她还没到场的画面，依旧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流，学生们窃窃私语，中间一个穿制服格格不入的男生格外显眼，帅的亮眼，气势冷的发怵。

    “你想知道你女朋友和我干什么了吗，我特别期待你知道之后的表情。”

    “她当初可没拒绝我，她这个人花心到极点，把玩弄别人的真心当成一种乐趣。”

    “你别着急打我啊，等回去了我把那些情书都翻出来，我可好好珍藏呢。”

    画面里，是陈拂带着挑衅笑容的脸，和格外清晰的声音。音浪穿过耳机拍在耳骨上，震动着耳膜，鼓动她的心脏。

    在视频即将结束的时候，拍摄者明显是看到老师来了，慌忙收手机，然而收的时候还没拿下暂停键，传到校园网上的时候也没做处理，在末尾一段慌乱的视角偏移下，滕郁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

    在走廊的尽头，模糊的站着个女生，身材纤细，穿着很合规的校服，马尾辫。

    慕宿春。

    滕郁靠着座位，缓慢闭上眼，调整吐息，压制被陈拂那几句话搞出来的心火。

    慕宿春竟然还会千里迢迢的跑过来看她的热闹，躲在暗处一点不声张。

    她笑了一下。

    等再睁眼看手机的时候，校园网上的内容忽然一片空白，凡是有关本次事件的词条都被删得干干净净，搜不出来。

    很明显看出来是谁干的。

    梁从山也不是一个乐于变成动物园里任人观赏的人，很利落的手段，将那些漫天飞扬的信息删的干净。

    她也大概明白梁从山到底为什么生气，不是席锐温，也不是她拦着他打人，是因为陈拂的话。

    滕郁点开和梁从山的对话框，编辑了消息。

    【你信了陈拂的鬼话？】

    对方还没拉黑她，说明还是给她留了哄人的机会，就等着她低头。

    过了几分钟，地铁到站，滕郁下车厢的那一刻看手机，对话框上方的微信名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中”。

    他回消息很慢，慢到滕郁已经步行到家楼下，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才看到他回过来的消息。

    没有任何文字，没有任何解释。

    十张照片，每张都是情书，全是翻开状态，落款人都是“by”这两个字母。

    by——by

    来自——柏郁。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响，滕郁心脏一瞬间开始剧烈跳动，呼吸不平稳起来，她胡乱撩一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开始细看那些情书里的内容。

    是她的笔迹，苍劲有力，这种字迹想要模仿很困难。

    更重要的是，她在以前还有个一直改不掉的习惯。

    无论是写作业，做卷子还是敲论文，总会习惯性的写上以前的名字，那时候父母还没离婚，她跟着柏明宣姓。

    这件事除了她本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却以一种出乎意料和认知范围的形式，出现在了这十张情书的落款。

    她打字的时候手都在抖。

    【你信不信我，这些信我全部不知情。】

    【我和你谈恋爱之后没有再回应过任何人的示好，即便是谈之前我也明确拒绝过陈拂。】

    两条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底下冒出一行小字，末尾的红色感叹号格外显眼。

    你发出的消息已被对方拒收。

    “轰隆——”

    天空上方一声闷雷滚过，隐匿在层叠的云后，闪出的亮光划破黑暗。

    狂风大作，衣衫鼓动。

    又要下雨了。

    ——

    平常的周六，铃声一打，教室就躁动起来。

    后面几个班都陆续传来桌椅碰撞的噪音，混杂着吵嚷的说话声，不知道是谁的水杯被碰到地上，被摔个碎裂后，又传来尖细的叫喊声。

    今天是每个月的换座位日。

    刚结束一场分班考试，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把语文排到最后一场，紧挨着上一场的数学，收卷的时候手抖脑残，看不出来哪块身体性能还正常运转。

    一二班里那种烦闷焦虑的氛围尤其，有靠近窗边的学生吸了下鼻子，哆嗦着刚写完语文卷子的手去开窗户，刚开一条缝，雨天的冷风灌进来，把深蓝窗帘吹起一角，头发被扬起到后面，打了个冷战。

    立刻就有人摔笔大喊：“神经病吧，这么冷的天开什么窗户，傻逼！”

    写语文给写烦躁了，学生们都耷拉着脑袋提不起劲，喊的人在喊完那一刻也没了力气，打了个呵欠，怒视开窗的同学。

    靠窗的学生脊背更弯了，悻悻关上，一声不吭的，心里早就骂了一千遍。

    “李达，说话太冲了啊，都是同学，好好说话！”和事佬班长往后看一眼，面无表情的缓和气氛，又转个方向，对着开窗那人说：“韦敏，今天下午降温了，这会大家都挺冷的，闷了这么久打开也容易感冒是不是？把窗户关上吧。”

    最后一个字落音，后排突然传来一声桌椅碰响的声，班长疲惫回头看，就看见个背黑书包的背影，那人还耍帅似的撩头发。

    “啪！”手掌从空中落下拍课桌上发出巨响，班长站起来，短胖食指指着后门方向喊：“徐薇薇！把你同桌拦住。”

    这时候，坐在后排靠墙，离后门最近的地方有个男生默不作声的开后门出去，没理会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走的时候只留下个潇洒的背影，头发微乱，被班长敏锐的目光逮住的时候他正抬手往后捋发丝。

    被叫到的女生茫然抬头，听清楚“指令”后，脸莫名红起来，说话含糊不清的：“啊，我吗？不是，那个……我。”

    “薇薇你坐下吧行吗？坐下吧昂，瞅你没出息那样儿。”

    徐薇薇正缓慢的往起站，忽然就被一股大力给摁住肩膀重新坐下去，她反应慢半拍的回头，后门已经大开，一阵风刚从身后飞出去。

    一小会儿，刚出去的男生一手拿手机在上面敲字，另一手被架到刚飞出去那人肩上，姿态散漫，被强行押送回来。

    班长已经气势汹汹的站在男生的位子旁边，看了眼已经架到桌子上的凳子，又看一眼他，抱臂：“无组织无纪律！你不知道今天下午换座位啊跑这么快。”

    “从高二开始我这位置就没变过，我今天真有急事，提前走一会啊。”男生发完消息，摁灭手机屏幕放回兜里，一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衣领上扣子开一颗，唇角勾起一个礼貌的弧度，就转身准备离开。

    “回去。”刚把他弄回来的男生又伸手挡住后门，阻塞了这条最便利的路，又顺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完，他妥协点头，长舒口气，站到自己位子边上。他凳子已经架上去，这会也懒得再抬下来，顺势倚着墙站，盯讲台的方向。

    前门开，班主任雷厉风行的走进来，把手里U盘交给网管，之后让他在智能屏上操作，自己面对大家，视线锐利扫一圈，看见后门几个扎堆的，眼风一扫，后门三人各回各位。

    “靠窗的把窗户打开，又闷又臭。”话音一落，学生们不满抱怨，又没人违抗，窗户全部大开，冷风肆无忌惮窜进室内。久溺书山题海，无暇关心天气变化的学生们都抖了抖胳膊。

    京海市的天气古怪，一场雨就能让温度骤降，说不好等天晴就温度就又恢复到从前。

    “明天下午今天考的这三门成绩今天就能出，所有人记住排名和具体分数，先自己做个成绩分析，下周一我检查。”

    “谁写那些笼统没意义的话我通通丢垃圾桶里，来办公室重写。”

    一片鸦雀无声，有学生心已经提前怦怦跳，说不准是担心多些还是期待占上风。

    屏幕亮起，座位表放大，许多视线聚焦在上面。

    很快，此起彼伏的说话声，换座位这种环节，从始至终都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开始有学生因不满座位聚集在讲台上和班主任协商。

    席锐温抬眼看最后一排，定位在自己的名字上，眉头皱了下，又以极快的速度松开，下一秒，他把自己桌子拉出去，畅通无阻的拉到最后一排靠窗位置。

    他现在是独立成排，没有同桌和后桌。

    前同桌徐薇薇看他利落挪出桌子，直到动作停下，她才发觉自己刚盯得有点久。

    席锐温挪了桌子就直接从后门出去，走廊拐角处聚集了几个非本年级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聊天，时不时的探个头进来看。他身影出现在走廊上的那一刻，瞳孔乍亮，接着几封情书就递上去。

    席锐温瞥去一眼，随后冷淡的收回视线，没说一句话，加快了走路速度。

    他包里就装了个笔记本电脑和文具，出校门看一眼手机，几条新消息通知，全是莫行嘉发过来的。

    一路边发消息边走路，走进京大校内自营咖啡店的时候，正好结束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