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格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学校了，忙着飞来飞去的试戏，请了段小长假。

    她人虽然不在学校，但对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说一点不知情也是假的，想到前段时间滕郁刚搞定了她的经纪约，在情场失意的时候帮她捡回了斗志，那会还意气风发的，把手头压在一块的事处理的井井有条，结果过了两天人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滕郁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各色雨伞穿梭在校园里，雨滴顺着透明玻璃往下滑落，一汩汩的细流。

    “这段时间不要再看校园网了，给自己放放假。”文嘉格平常少言寡语，不会安慰人，她也明白这次事情能让滕郁产生这么大情绪波动的原因不会是那几封情书，更大的问题出在梁从山身上。

    他表现出了对这件事深信不疑的态度，相当于主动的给这段草率感情贴个“不可靠”的标签。

    一言不合玩拉黑，人都消失不见。

    “你呢，这段时间怎么样？”滕郁强颜欢笑的打起精神，顺带着拉开书包拉链，指尖轻轻抖，掏出那本建筑学书籍，几根笔安静的别在已经学过去的页码上。

    “分手了，就这样吧。”文嘉格帮她把书包拉链拉上，靠在沙发椅背上。

    “走出来了？我看你状态比之前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好了很多。”

    “这不多亏了你，我能在工作里边找到一点激情，就觉得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好，他未来要怎么样我都不会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情。”文嘉格语气很轻松，接着看一眼滕郁，铅笔在她指尖慢悠悠转，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我以前以为我真的像我自己憧憬的那样无坚不摧，什么压力都能抗住，多大的情绪我都能控制住。”

    过了会，滕郁忽然开口，盯着面前摊开的书，眼眶微红。

    “到刚才那一刻，我一个词都没读进去。”这句话里淌着深切的无奈，无可奈何感觉在心底蔓延。

    “我和他估计走不下去了。”

    最后一句说完，滕郁闭了闭眼，手撑着桌面，抵住额头。

    “不难过了啊，这事儿咱能好好解决就继续，不行也不跟他耗，你未来能遇见更好的人。”

    看她难受，文嘉格也有了点悲伤情绪，坐近了些，把滕郁揽怀里。

    “不难过啊，下午是不是分班考了？”

    文嘉格手轻轻拍她背，转移话题。

    “嗯。”滕郁懒着声答，任由她抱着，那股冷香若即若离，她忽然直起身子，顺势捉住文嘉格的胳膊：“你太瘦了，硌的人疼。”

    “不瘦点怎么上镜？”

    “娱乐圈那种美女如云的地方，但凡身上多一丝赘肉都不好看。诶你看看我这鼻子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我还想着等成年了去找个好点的医生，做低一点。”

    滕郁已经把视线挪回自己的习题集上，铅笔在草稿纸上演算，淡着声开口：“文嘉格小姐，温馨提示，大家各有各的特色。”

    文嘉格对这句话不置可否，坐直身子，继续玩手机。

    她刷校园网，时不时看见有意思的讨论贴点进去看。

    关于滕郁那些出言不善的帖子全被她屏蔽了，关键词一波波的冒出又被删除。

    滕郁翻卷子的间隙，抬眼一瞥，正好看见最上面的标题。

    【咱学校应该没人不认识文嘉格吧。】

    有人说，京海副高没人不认识文嘉格。

    学习上的半吊子，颜值上的扛把子。

    年纪上广为流传这句话。

    从刚上高一那会年级里最出众的女孩就是文嘉格，大家彼此都不熟悉的时候，谁最漂亮谁就有高讨论度，她毫无疑问，是最漂亮的那个女孩儿。

    但她脾气有些怪，阴晴不定的，还有些“暴力倾向”。

    关于她的讨论一直没有降低过，直到升高二的第一学期，转来一个女生，刚露面的第一天，关注度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席卷整个年级，以至于刚来半个月，门口总有来看她的学生，络绎不绝。

    从此在颜值这方面，滕郁和文嘉格打成平手。

    其实在最开始，挺多人觉得滕郁要更好看，毕竟有先天人种优势。但时间一长，风向就有回倾的趋势。

    因为滕郁是个对谁都笑，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没发现她和谁亲近，总是独来独往，追求者众多但不谈恋爱，一心都在学习上，刚转过来的第一个月就力压中考状元成为年纪第一，一枪打响高二年级的尖子生风云战。

    漂亮话少成绩好，天生就自带疏离感，她不关心学生之间的矛盾八卦，也不关系那些风云人物，自动的树立屏障隔绝在闲言碎语之外。

    相比之下，她的个性就没那么显著，和八班恋爱史一箩筐，打架抽烟喝酒样样不落的美女文嘉格比落一截。

    滕郁情绪回温了点，呼出一口气，伸手将她屏幕摁灭。

    “咱能不看这些有的没的吗？”

    “不能，我就乐意看。”

    “这种帖子底下十条有九条都是骂你的。”

    “那无所谓，我看看是怎么骂我的。”

    说着，文嘉格又准备开手机，结果被滕郁眼疾手快抽走放自己右手边。

    “你前两天和骂你的人大战了半天，你吵赢了吗？”

    滕郁还是在低头写卷子，说话的同时眼睫一抬瞥一眼。

    文嘉格偃旗息鼓了，也不抢手机，两只手臂都搁在桌上把脸埋进去，不过是面对着滕郁，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那我看你写。”

    她时不时就说两句话，盛夏时节，外头飘着雨丝，店内咖啡豆香气馥郁，叫人昏昏欲睡，她眼皮子不一会开始打架。

    “还以为你们好学生都是裴朝毅那样儿的，古板老套，不爱理人。”

    “那我挺无辜的。”

    这是文嘉格睡着前抛出的最后一个话题。

    说完这句，滕郁就不再说话，全身心投入到书上，草稿纸一页一页翻，计时器截止的那一刻，电子表震动几下。

    她的草稿纸很厚，但不用来打草稿，上面有关于新书的学习计划，有间断的停止总结，总结后继续，卡在哪就记下来，适时复盘。

    等到再也看不见黑灰天空，只有浅淡一层的云絮绕在夜空的时候，滕郁才发觉已经过了这么久。

    学习和热爱，真是救命稻草。

    救人于情绪的深井中，让那一潭碧水微澜，也只有在全身心投入的时候，才能短暂的把自己从漩涡里解救出来，能呼吸一口轻松的空气。

    环视四周，这个点人都走的差不多，店员没有赶顾客，在空旷的室内，滕郁搁着几张桌子和电脑前的男生对视。

    心照不宣的默契，谁都没讲话。

    他大概率看到滕郁刚来时的狼狈和失态，短暂的痛楚麻痹了大脑，却让心脏的振动更加清晰有力，学一会习下来，满足感暂时占上风。

    滕郁收拾东西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iPhone的来电提醒，格外清晰。

    她先是愣住，又看一眼静默在桌面上，还黑着屏的自己的手机，失落感再一次席卷全身。

    期待什么，什么就落空。

    文嘉格的手机还在衣兜里震，滕郁轻手轻脚的拿出来，看清了来电提示。

    赵斯易。

    前男友。

    ……

    滕郁想了想，还是接听，声音压的低，害怕吵到文嘉格。

    那头也是一阵沉默，好几秒，他的嗓音沙哑【喂？】

    【说话。】

    滕郁手指一下下扣着桌面，她看着熟睡的文嘉格，回【是我，你什么事？】

    【……】

    【没事我就挂了。】滕郁真准备挂断，指尖都悬在红色挂断键上，又被叫停。

    【我问你，我们俩这回分手你站哪边？】

    赵斯易也没管为什么是她接电话，直截了当的问。

    【你说呢？】滕郁一点没犹豫的反问，态度鲜明。

    【你收不收手？我们俩的事你别掺和。】

    他知道滕郁给文嘉格找门路的事，当时分手那么干脆利落确实是忽略了这一点，他一意孤行的要让文嘉格为自己的不忠付出代价，真有那么一刻，想直接断了她的前程。

    【我不收手，给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去的道理，我该帮嘉格的我肯定会帮，我态度很明确了，站她这边。】

    那边，赵斯易的音量在这一刻抬高，不知道他人现在在哪，风声呼啸着钻进听筒。

    【咱俩好歹一块长大的吧，你就这么没良心，这事是她的错你搞明白没？】

    【客观评价来说，你获得真相的手段就是凭你兄弟一张嘴，你有没有和她聊过这件事，如果没有，那你太轻率了。】

    沉默几秒，赵斯易笑了声。

    【你自己事情弄明白没有就管我俩的，学校里的事情我一清二楚。】

    一通电话射程内的针锋相对，两个人都不败阵，双方各怀心事，心还燥。

    【谁管你俩了，我只管她。】

    【滕郁！】赵斯易音量不自觉抬高，准备和她拌嘴的时候，又想到个更狠的招，能一击制敌的那种狠。

    【你知道你男朋友现在人在哪吗？这事过去了三天闹得这么大，学校里什么脏水都往你身上泼，你都被他以前偃旗息鼓那些小迷妹给口诛笔伐成什么样子了，他出来维护过你一句吗，或者澄清一下也可以啊。】

    滕郁不说话了，她知道赵斯易不会轻易拿这事开涮，两个人嘴炮从小打到大，但不是没有分寸，就继续往下听。

    【他现在人在德国潇洒得很，大概是参加那边的面试，差不多到日子了。】

    【从始至终，他都是要去德国，这一点关乎他家里的事，谁都没法改变。】

    【所以，他也从来没动过留下的念头。】

    滕郁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微发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