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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人称

    出租公寓外边的雨越下越大,只需稍抬目光,眼睛便能被氤氲在雨幕里的黄绿色调晃出一阵酸涩。我头一次觉得对面老旧百货大楼上的那几块廉价灯牌是如此的碍眼。

    雨声不断,三十分钟前预约的浮空车并未按规定时间抵达,我不免有些烦躁松了松公司派发的紧身制服的领口,手中长柄伞的伞尖则是漫无目的地在大堂惨白的地砖上游移。

    又等了约莫十分钟,浮空车煞白的远光灯才穿透模糊的雨幕,照进这片破败的街区。那刺目程度远比那块霓虹灯牌来的讨厌。

    我眯起眼睛默不作声地撑开伞,闯入雨中。

    等我钻入那辆浮空车时,全身都湿了,手中的雨伞就像件并不精致的摆设。

    司机冷漠地看了一眼后视镜,本就皱着的眉头更紧了几分。

    我并未在意,拂去身上多余水渍,声音哆嗦着跟司机对了一遍地址:“瀞,瀞山墓地。”

    接着补了一句:“可以开暖气吗?”

    司机不耐烦地说道:“坏了。”随即晃着他肥大的脑袋拉下制动拉杆。

    引擎轰鸣,浮空车缓慢地升空,到达一定高度后,车外的世界突然变得黑洞洞的,我揭过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扭头看向窗外,思绪犹如突然消失在黑暗中的雨幕一般陷入迟滞,随即一股强大的推背感又把破碎、阴湿的实感带了回来,接着我看到了沿着速度轨迹飞驰的黑色雨丝。

    此行我要去参加一场全城瞩目的葬礼。

    但对我来说却好似无关紧要的,无关紧要到像是一场由公司组织不得不参加的无聊酒局。

    可为什么我还是要去?

    在飞掠而过的景色中,我渐渐想起了一张干净、青涩的脸。

    还有......

    我仔细地回想了一番,除了常年生病导致的瘦削脸颊和乌青眼眶以外她的脸大抵算得上是好看的。

    回忆加深,视线逐渐失焦,恍惚间我看到车窗上倒影出的脸庞上扯出一抹难看的苦笑。

    当我再次看到那张回忆中的脸时,那张脸比回忆中的更惨白,也更安静。

    我赶到瀞山墓地时,雨停了,葬礼也进行了一半。漆黑的棺木摆在雨棚下,人们还在做着最后的道别。

    我艰难地趟过湿滑的泥土地,满脚泥泞,颇为狼狈地挤入人群走到了棺材前,凝视起棺材里的人。

    她依旧那么年轻,面容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虽然她身份尊贵,但在她的葬礼上却没有体现出分毫。葬礼的规格也与普通人无异,甚至没有任何限制,普通到任何人都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我感到喘不上气。心脏像逐渐被揪紧了一般,喉头也哽得难受。

    但我很清楚这些情绪并不是因为难过。

    我是在害怕,害怕自己会落得和她一样的下场。

    明明在半年前,她看我时的笑容里满是明媚的生命力。现在却躺进了这方死气沉沉的棺木。

    我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感受才是对的。

    最前一排的寥寥几人大多如我一般省默,出神,其中不乏眼熟之人,比如她曾今的下属。可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人确是一个都没有到场。多少有些可笑。

    摇铃声响起,打破了现场的静默,人群散开了些。

    我木然地看着墓地的工作人员将棺材合上,钉上钉子,埋入地里。

    整个过程出奇地快,快到多余情绪的都没产生就随之湮灭了。

    直到回填的土被铁锹完全拍平,我才突然意识到我憋了许久的气,头脑一阵恍惚。

    原以为来了这里,看完这场葬礼,我能明白我为什么而来。

    可惜并没有。

    不,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该死。

    该死的是我,是我害了她,我罪有应得。

    内疚,自责如潮水一般像我涌来。

    我原以为我是一个足够冷血的人。

    她在我心里也并不重要。

    可惜并不是。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逐渐明白了。

    我魔怔一般死死盯着她的墓碑。

    半晌,我才用指骨抵住了鼻子,用力吸了吸。眼眶酸涩不已,似乎是迟来的眩光刺激产生的后遗症。

    我放下手,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就算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白也于是无补了。

    人群逐渐散去,先前的那场雨似乎给他们增添了不少麻烦,隐约可以听到几声飘远的咒骂。仍旧有人在献花,可是都是些与她无关的陌生人,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那些人或许此时已经开始品尝胜利的喜悦了。

    我茫然地四处张望,就这么不知所措地待在原地不肯离去。

    没人是真正在乎她的。而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我走到了墓碑前,呆呆地看着那一块青灰色的石碑,上面除了名字和生卒,再无其他。

    来之前我什么也没为她准备。我也压根不打算准备。

    鬼使神差地我蹲下了身子,抬手伸向那潮湿又冰冷的石碑,有些眷恋地抚摸着那上面代表着名字的冰冷刻痕。

    算了吧。

    她不需要,对她来说我也并非是她虔诚的仆人。

    我只不过是一个虚伪的背叛者。

    我自嘲地笑笑,起身就要离开,突然间一只纤细有力地手掌搭在了我的肩头,把我按在了原地。

    我不解地转身望去,在看清对方面容的那一刻,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了心头。

    “亲眼看着她被埋进土里才会安心吗?”戴着墨镜的女人脸上挂着盈盈笑意。

    闻言我终于忍不住干呕了一声,抓着伞柄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可身体依旧止不住的发抖。

    她继续勾了勾嘴角,在我上衣制服袋里塞了一张芯片:“你是聪明人,想通了就来找我,想不通......也没什么,不过你要管好自己的嘴。明白吗?”说罢戏谑地指了指那块不久前才填完的土。

    听着她熟悉的威胁,我反而没了一开始的恐惧,双眼无畏地盯着她翘挺鼻梁上架着的深茶色镜片。

    那看不到上半张脸的女人的想法一如既往的琢磨不透。

    “很好。”女人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径直走到墓碑前摆上一束花,随即在保镖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在她眼里我可能跟泥土下深埋的棺木并没有任何区别。

    自暴自弃的情绪突然疯狂膨胀。

    我苦笑着沿来时湿滑泥泞的道路走入了红色的探照灯分割出的另一片区域。

    再也不见。

    我取出上衣口袋的那张芯片随手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漫无目的地绕着瀞山墓地旁的公园走了一阵,我划过后颈的感应区,唤醒了电子脑,再次预约了一辆浮空车。难耐地电流杂讯过后,电子脑与感官重叠的不适感在逐渐消解。我抹去了眼角流出的生理性泪水,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我想由背叛所产生出的罪恶感恐怕一辈子都消解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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