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调节器的电流穿过电子脑的中枢，把陶素从梦境带回了现实。
陶素睁开眼，从公寓的单人床上坐了起来，床边的电子驱动窗帘自动打开，露出一整块完全由火星矿物组成的玻璃落地窗。
玻璃呈琥珀色，使得外头纵横交错的超高层建筑看上去就像是旧时代的产物。
陶素掀开毯子，光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在几步路远的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又从一边的铁皮柜的抽屉里取出一根能量棒，然后坐到角落的小桌子前享用了起来。
公寓大约十平米，又小又挤，仅有的几样家具蚕食了这里的大部分空间，但好在洗浴室和厕所是单独隔出来的。
陶素一边嚼着能量棒一边拍了拍桌子上的小型电视，滋滋声过后，电视画面从雪花屏变成了黑屏。
看样子是彻底坏了。
陶素叹了一口气按灭电视的电源，想着这台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上上世纪老古董是该退休了，接着又弯下腰去把底下插着的如小臂一般粗的电源缆线拔去，找个机会扔了吧，她继续想着，一不留声磕到了桌子，眨眼之间橙黄色的啤酒液从桌面流淌到了地上，像是有腐蚀性一般嘶嘶作响。
陶素捂着后脑勺发怔，过了好久才想到去收拾。在去浴室拿毛巾的路上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她想到了这几周工作上的不顺，上司的咒骂，以及越来越单调无趣的生活。
看不到希望或者说没有希望，她的人生近乎成了一滩死水。
一时间她觉得她心底潜藏着的负面情绪快要溃堤。
陶素需要发泄。
于是她很快收拾好了地板、桌面还有自己，一手提着垃圾一手抱着刚刚变成垃圾不久的电视下了楼。今晚她打算去找一家灰色地带的酒吧消磨时光。
“2501，2501！”
2501是陶素公寓的门牌号。
陶素回头看向坐在一楼前台的公寓管理员，见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便耐心等了片刻。
“2501你的快递到了。”
是一个覆着黑色塑料膜的小巧盒子。看不出里面装着什么。
“帮我放到公寓的临时储物柜，谢谢。”陶素尽力扯出一抹微笑，然后转头继续往公寓外走去。
“要是丢了可不关我的事。”
“知道了。”
陶素拨开前方挡路的两名安保人员，不甚在意地走出了公寓大门，其中一名看上去年轻些的平头正欲发作见到是她转而殷勤地打起了招呼。
陶素面无表情地无视了过去。她已经失去了耐性，此时完全不想搭理烦人的苍蝇。
公寓右侧直走不到五米就是这一片的垃圾投放点。陶素所住的公寓算是老城区里寸土寸金的富人地带了，可这里的垃圾处置问题依旧存在，现在还好，一到夏天那种臭气熏天的味道简直难以忍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在这种环境下忍受五年的。
可能是被公司规训的，也可能是她骨子里就是这种逆来顺受的人。
她记得公司的主管曾戏谑地跟她说别看这座公寓地处老城区中心的边缘，你要知道这已经算是公司在老城区为数不多的投资产业中最优质的资产了，跟老城区真正边缘地带的平民窟比起来这里的环境简直是天堂。
所以知足吧。
呵，知足？
去他大爷的知足！
狗屎！
蠢猪！
陶素厌恶地皱眉，撒气似地把手里的垃圾一股脑全都丢了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向对街那条由超高层建筑缝隙所组成的阴暗潮湿的小巷。
从小巷开始再往前走个几百米，穿过那条象征着边界线的运河，就到了老城区的灰色地带。
只要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勾当那里全都有，付出金钱你便能体会到想要的快乐。
陶素今晚要去的地方就是那里。
陶素掏了一张音乐芯片插入后颈的电子脑主接口里，音乐响起的同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猫叫。
她四处看了看，什么也没有。
或许就是一只恰巧路过的野猫。
麝暖酒吧的招牌五颜六色到毫无美感，店门前穿着露骨的舞男舞女全息投影也让人毫无兴趣。
可陶素偏生就走入了这一家。
内里环境也不是很好，烟雾缭绕，灯光乱闪，年轻男女大多穿着朋克装束，浑身上下充斥着糜烂腐朽的味道。她一身偏正经的装束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陶素很快找到了一个酒保：“包厢在哪？”
酒保对着这个漂亮的生面孔吹了吹口哨：“小妞，有vip吗？没有vip可去不了包厢哦。”
陶素冷脸掏出一张黑色的芯片卡：“你只管刷。”
酒保喜笑颜开，态度立马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好嘞，老板您稍等。”他恭敬地接过陶素手里的黑卡，眼睛都不眨地在面前的终端机上刷了一万企业币。
等了不到一分钟，终端机上的票据吐了出来，酒保把黑卡和一个手环交到了陶素手上，并亲自领着她去到了楼上的包厢。
待到陶素在包厢香槟色的沙发上坐下，酒保才开口道：“老板，您需要喝些什么？”边说边点开了桌上的全息投影，一款款酒水在陶素眼前划过，边上还附带着介绍。
“有没有什么好玩的？”陶素向后靠了靠，显得更放松了些，她来这并不是为了喝酒。要是为了喝酒，那老城区中心的那些酒吧里的酒可比这里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酒保立刻会意，笑笑说：“那可多了，骰子、扑克、虚拟交互录像......还有男人，全凭您需要些什么？”
陶素皱眉,直视着对方脸上谄媚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女，人。”
“明白。明白。老板稍等。”酒保麻溜地退下了。
很快包厢门就被敲响。
陶素有些疑惑。
这地方的效率这么高的吗？几乎是酒保前脚走，人后脚就到了。
“进来。”陶素解了房门的权限，外头的人顺利地推门进入。
来人穿着轻薄透肉的黑色连身裙，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并不过于朋克的鲻鱼头下包裹着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瞧着年纪有些小，不过神情很高冷。
是她喜欢的类型。
陶素满意地朝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是酒保让你来的吗？”
对方拘谨地点了点头，走到了她的面前。
陶素往边上坐了坐，一手撑着脑袋：“坐，你叫什么名字？”
“V。”
“成年了吗？知道要做什么吧？”
V点点头，说：“知道。”
陶素不再克制，捧起V的脸吻了过去，一瞬间对方的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
“别紧张。我不会吃了你。”陶素轻轻舔吻着v的嘴唇，慢慢引导她回应。
V点点头，可惜她紧闭的双唇和僵硬的身体显得毫无说服力。
陶素轻轻环抱住她的腰肢：“乖，闭眼，放松，张嘴。”
对方听到她的蛊惑，竟然真的逐渐放松了下去。
陶素如愿以偿地品尝到了想要的东西，那股犹如柚子糖一般甜甜的味道，令她心醉不已，于是合上眼，吻得更动情了。
深吻过后，陶素与V拉开了些距离,微微喘息道：“你好甜，是有吃什么吗？告诉我好不好？或者......”话未说完她又吻了过去。
就在陶素闭眼感受对方味道的时候，一只手大力且突兀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做......什......”陶素张开眼不敢置信地看着V，同时双手抓住对方掐住她脖子的左手，想摆脱束缚。
没过片刻，气息不畅就导致她猛烈地挣扎了起来。
V冷冷地看她，眼神里像是带着一丝恨意，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那种小白兔的感觉。
陶素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可是她被掐着脖子现在连一句讨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该死，早知道就该办理红鹭公司推出的人身安全白银等级保障服务。
这样不管在哪里遇到危险，红鹭公司的安保救援队都会第一时间前来救援。
陶素以为自己会被掐死，没想到对方却松了力道，没来得高兴，她就被对方手上放出的电流击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素幽幽转醒。
她意识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身处在酒吧后街的杂物堆里。
好在不是垃圾堆。
算她们还有些良心。
不是害命就好。
想来也能理解，虽然这里是老城区的灰色地带，但毕竟还远称不上法外之地，杀一个人所要付出的成本还是太高了。
陶素在身上到处摸了摸，没受伤，也没少什么东西。
她从杂物堆里爬了出去，理了理自己衣服。
没由来的一阵委屈。
倒霉。
真的太倒霉了。
颈后的电子脑接口突然一阵刺痛，她摸了摸，从副接口取出了一张音乐芯片。
她这才想起这是她之前听音乐时插进去，一直忘了拿。
对了她的银行芯片呢？
陶素紧张地摸了摸，那张黑色的芯片卡还在，她松了一口气，随即立马意识到什么一般，唤醒电子脑去查芯片卡上的账户余额。
“靠！王八蛋！”
陶素查完之后怒骂，脸也变得比锅底还黑。
她账户里的企业币从原来的三十五万变成了七块。
陶素气不过，重新走回酒吧想去讨一个说法。很快她就被酒吧的安保人员丢了出来，对方说根本没拿她的钱，而且那个叫V的女人也压根不是他们店里的人。
“黑店！”陶素悻悻地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也不敢继续在这里闹事，这里背后的势力错中复杂，不是她一个勉强算的上公司中层的人惹得起的。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默默往回走。
“靠！”陶素走出去好远又回过身不甘心地对着麝暖酒吧的招牌比了个中指。
这才好受了些。
她垂着头，叹着气，继续往回走。
路上被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一下，她也毫不在意。
陶素此时心里想得全是那个女人，那个拿走她身上所有企业币的名叫V的女人。她一定会想办法把那个女人给揪出来，让她付出代价。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