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苑门口，两道纤细身形正直直立着，一旁的小丫鬟正要敲门却手腕却遭一只羊脂玉手一握。
顺手瞧去藕白的手腕上挂着乳白羊脂玉手镯，肌肤若脂少了几分血色，杏眼上的平眉微垂夹了几分惆怅，薄唇抿成一条线填于面上。
举手投足都散着几分病态与怯色，门环轻扣后退半步盯着那门内。
“吱呀”木门被人从里打开，文芷打量一番二人单薄的长衫裹着单薄的身子，她点头示意。
姜常卿与文芷并不熟，二人可以说是第一次见，到姜府这些日子文芷已了解的差不多了。
对于这总是常年抱病的姜常卿她是看得出的。
“三小姐请进。”文芷朝她行礼侧着身子，眼神盯着姜常卿的动作片刻才收回目光。
掀了门帘姜乔正坐在木凳上斟茶，文芷放下门帘报了一声便移步置一旁，斜眼睨着姜常卿。
不知怎的她见着这位病恹恹的小姐心里闷得慌。
兴许是从前警觉惯了，如今见到外人多了几分防备。
“二姐姐。”姜常卿福身行礼，起身时抬眼望着姜乔不由委屈起来。
姜乔斟茶的手一顿，放下紫砂壶双手将她扶起，语中带了几分着急。
“三妹妹不必多礼，你我多年不见不知妹妹在府上可好？”
多年不见姜常卿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吃人的姜府是如何过的姜乔心里堵得慌。
姜常卿轻轻摇头，纤细的手指握住姜乔的手，那手触着冰凉，姜乔忍不住蜷了蜷手。
“尚好……不知姐姐在那临阳是如何过的，那儿的条件可不比京里。”姜常卿垂下眸子，薄唇抿成一条线。
一别七年姜常卿迫不及待将姜乔的手牵于自己的手上。
“二姐姐在那幽州受苦了，妹妹见着姐姐都……憔悴了许多。” 说着她那双本就泛红的眸子染上泪。
不过是见一面姜常卿就哭得这样悲心，想必是许久未见着姐姐，心中难受。
她对姜乔是格外珍重，姜常卿是庶女出身，母亲是姜府的洗脚婢，那婢子能怀上她说来也是个意外。
生下姜常卿后便被逐出府去，留她一人在府上由邱姨娘照看长大。
自小姜月琦就瞧不起她，哥哥姜常炎更冷眼以待，姜乔就像是那阴郁生活抛出的橄榄枝让她从泥泞中爬出。
姜常卿勾唇轻笑，抬眼间只见姜乔端起一杯茶递来。
“妹妹喝茶。”
“多谢姐姐。”她接来茶杯轻抿一口香茶。
姜常卿摩挲着杯沿将茶杯捧在手中，垂头看着杯中倒影，抿了抿唇。
“妹妹近些日子……一直病着没能来看姐姐。”
“无妨，我知道你身子不爽，可有好好吃药？”姜乔微微点头应着，不由关切一句。
姜常卿点点头轻咳两声斜头看向姜乔：“姐姐，大姐今日来你院里了？”
姜月琦性格乖张跋扈府中几个姐妹都看不上，姜乔在她眼里是有娘生无娘养的可怜虫，姜常卿是个庶出贱婢，因此姜常卿很怕姜月琦为难姜乔。
姜乔摇摇头老实交代，有卢温雪在姜月琦还真没为难她。
“无妨，母亲在的。”
从姜乔口中听见“母亲”二字着实有些稀奇，姜常卿微微一顿，她这么快又有母亲了。
姜常卿点头应下，二人聊了一会儿姜常卿便回去了，她身子不舒服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姜乔也知道她不爱走动。
顺合堂中姜文义正坐与席上，茶杯一砸便长叹一口气：“当真是在她姑母那里过惯了。”
姜乔一回府就想着到处走动，姜文义觉得她就是在幽州与她姑母过惯了习不来规矩。
“乔儿也是个孩子，出去买些自己喜欢的首饰也正常。”卢温雪端着茶杯抿了一口茶，瞥了一眼皱着眉头的姜文义。
卢温雪儿时便顽皮一些，好在卢父开明，容她出去洒脱。
卢温雪想让姜乔自己去采买的事情不知怎的就传到了姜文义耳中，若不是卢温雪开口劝说姜乔恐怕是出不去了。
见姜文义斥责姜乔卢温雪也懒得与他争辩，等着他说完了才将茶杯一放。
“要是想说，不如到街上去贴个告示，昭告天下，说我们姜府的嫡小姐多么粗鄙、不知礼数。”
有谁昭告天下说过不准女子出门只能待在府上做深闺小姐的。
卢温雪本就不爱束缚，她也不想将姜乔栓在府里做笼中的雀儿。
没等姜文义回过神来，卢温雪衣服长袖，茶水撒了一案子，顺着案沿流淌个不停。
她眼神阴翳狠狠瞪了姜文义一眼反问道：“离家多年你都不曾管教，而今就想让她规规矩矩的做嫡小姐了？”
这话也是骂到了点上，姜文义自始至终都把姜乔当做牵绊住何夕颜的工具，他觉得只要何夕颜生下孩子就会心软留下来。
可他错了，错的彻底，何夕颜即便是生了姜乔也不愿留下来，想方设法的与他和离。
当初看上卢温雪是觉得她端庄大方，成婚后竟才发现她这般执拗刚烈。
说完她便转身大步踏出了顺合堂，她性子泼辣又固执，见着姜乔第一眼就觉着她甚好，容不得旁人指点。
曾经母亲逼迫她学女红、抚琴、烹茶她都做了，却在母亲看不到的地方生出棱角来。
若她有女儿她定不会让她束缚。
卢温雪曾向姜文义打听过这个女儿，姜文义说她不喜讲话，如今看来她不是不喜，是不愿讲，不愿同旁人敞开心扉罢了。
赵嬷嬷踏过宇荣苑的门槛，见着卢温雪坐在桌前便将一镶玉雕花木匣奉上，那匣子是上好的檀木制成，镶的玉是冰种鹅卵形。
“夫人东西送来了。”赵嬷嬷行礼退了一步。
“嗯，打开我瞧瞧。”卢温雪将木匣接过，木匣中摆着一支梅花玉簪。
这是她早就托人做的，她怕赶不上姜乔的及笄礼。
“凌寒独自开，倒是像极了她。”卢温雪笑着点点头。
“夫人，这会不会……”赵嬷嬷没忍住开口，她怕这玉簪子对于姜乔说实在太贵重。
闻言，卢温雪脸色一变，恢复了平日里庄严的面孔，她不喜欢任何人指点置喙姜乔。
她将匣子扣上，轻轻摆手：“怎么会呢。”
话音刚落一小丫鬟便急匆匆来报：“主母……二小姐来了。”
赵嬷嬷忙不迭将匣子收起来放到一边去，卢温雪理了一下衣袍点头应下：“进来，让她进来。”
门帘一动，玉手轻轻挽起，姜乔踏过门槛进了屋。
“拜见母亲。”她福身行礼端庄得体，头上只带了一支素银簪子。
姜乔婉言一笑：“母亲，女儿今日前来……是想……”
“想作甚？”卢温雪忍不住问道，这是姜乔第一次主动前来说要东西。
卢温雪有些好奇，她究竟想要什么。
“女儿想待及笄后出门一趟买些首饰。”姜乔顿了顿，抬眼去瞧卢温雪的眼色。
姜乔前日才好，而今想出去只怕她不答应。
“有什么想要的告诉下人便是，用不着你亲自去。”卢温雪轻抿一口茶水眉头微挑，潜台词里面是不想让她出去的。
站在前面的姜乔不免心中一紧，这次要是出不去恐怕难办了。
闻言，姜乔扯了扯嘴角，咬着下唇继续撒娇：“母亲，女儿想自己去挑。”
卢温雪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应下：“好，随赵嬷嬷去账房吧。”
姜乔从不主动要钱，说起来卢温雪已经将姜乔平日里的吃穿用度打理的极好，不像是缺了吃缺了穿用的。
她只觉得奇怪招呼了一旁的小丫鬟。
丫鬟领命后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