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又来了。
她已经摸清楚了书童的习惯,那人一直离牢房远远的,只有在摆饭的时候才会稍微靠近些。
上次她站在牢房的栏杆旁,伺机偷袭,却被书童吆喝着后退。
“喂!药人,蹲角落去!”书童上次吆喝着,她磨蹭了片刻,书童直接将饭菜摔在了地面上。
依然离她很远,书童蔑视道:“少想耍什么花招!哼!”
夏冉握紧了袖里藏着的簪中剑,这次她吸取了经验,想了另一个法子。
她歪躺在地面上,眼睛紧紧闭着,身子不动,看起来奄奄一息。
药童站在栏杆旁摆饭,又吆喝着喊她:“喂!药人,来吃饭了!”
见她不动,药童先是骂了几句,作势要将饭菜端走。
药童离开了几步,依然没听见她的动静,这才皱眉过来。
她听着脚步声,心下大喜:奏效了!
药童将灯烛放在一旁,一边开锁,一边观察着她的动静。
不能动,她僵硬着装死,连眼皮都维持着不动。
做戏要做全套,只有这样才能骗过那个药童!
确定她是死了之后,药童才开始有了动作。
那药童骂骂咧咧地掏着钥匙:“难道是药量下的太多了?呸!不中用的东西”
药童力气很大,熟练地拖着她的胳膊念叨着:“早知道就只带一份饭菜了,白白的让我端过来……哼!”
她不确定牢房外边是什么,一直在装死,任由药童拖着她离开。
黑暗中也许会有其他的埋伏陷阱,她赌不起。
一旦这次越狱失败,她很难再有机会逃出去了。
药童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她将眼皮悄悄地抬起一条缝隙,记着路线。
饥饿让她的大脑更为敏捷,她飞速记忆着所见的一切画面。
又过了几个陷阱,阳光洒下来,将她的眼皮照得暖烘烘的。
她闭紧了眼睛,这是药童将她带出了密室。
药童与外边的守卫打了声招呼,又拖着她去了另一处。
她感受到四面八方传过来的风,是个很空旷的地方。
药童没再开口,将她放下之后就离开了。
她听着药童的脚步声渐远,睁开眼睛,遍地充斥着血红色,尽是一片狼藉——
那是谢辕制造的专用乱葬岗。
她忍着想呕吐的冲动,慢慢起身离开……
……
“什么?她还没回去?”景岳焦灼道。
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夏冉的动静,她进了谢辕府中已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还没离开?
他觉得有些蹊跷,吩咐人继续盯着,又传信给赵瑜打听。
赵瑜答复说她一直未归,他彻底坐不住了。
他确信,以她的性格,不会一句话没留就鲁莽行事。
他抬步欲走,下属出声:“殿下,幕僚们已经到齐了,马上就到了议事的时辰——”
“取消吧。”他道,“明日再说。”
他满心都在惦记夏冉,并无心思做其他事。
谢辕的狠毒他略有耳闻,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浓,他加快了步伐。
“阿冉当时是怎么说的?”他问赵瑜。
赵瑜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他担忧道:“快告诉我,阿冉离开之前,都说了什么?她为什么要去找谢辕?”
“这——”赵瑜犹豫了片刻。
夏冉的事情她已经通知了沙漏,方才也递了帖子给谢辕,准备亲自去问问。
景岳忽然到访,是因为余情未了呢,还是在故弄玄虚?
她拿不准分寸,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只得先敷衍道:“唔,她就是有些事情要问谢辕……”
他们已经分手了,夏冉还同她说过,以后景岳就是敌人,不可相信他。
“都这种时候了,你就别瞒我了。”他情绪有些激动:“赵瑜,你听我说,谢辕是个很危险的人,阿冉对上他未必有胜算。”
赵瑜心下大惊,看出了他的认真,她将实情和盘托出。
“糟了!”他慌了。
“方才你说谢辕很危险,何出此言?”赵瑜问道,“阿冉迟迟未归,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去见谢辕。”他当机立断。
“我也去!”赵瑜道。
“你别去了,我自己就可以。”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不想将赵瑜也牵扯进来。
“我已经递了帖子,谢辕邀我入府一叙。”她挥了挥手中的回帖,毫不退让。
二人谁也没能说服谁,前后脚进了谢府。
谁知谢辕却并不在府中,管家回禀说宫中急召,家主方才临时进宫了,让他们稍等片刻。
他们等了许久,管家又来致歉:“实在抱歉,家主方才传信回来,今夜要宿在宫中了。”
景岳与赵瑜只能无功而返。
谢辕在宫中呆了好几日,赵瑜心中越来越急。
时间越久,夏冉的危险就越大。
沙漏那边只回信说收到了,她并不知道后续如何,没有人联系她,她再追问也是石沉大海。
景岳知道的事情比赵瑜更多一些。
譬如——
谢辕一直未归,是因为宫中的太后突发恶疾,一直在抢救。
“殿下,今日的议事——”下属小心翼翼道。
“推了吧。”他道,“明日再说。”
下属应是,退下的时候轻声叹气。
平日勤勉、从不缺席的殿下,已经一连好几天都这样魂不守舍了。
明日复明日,幕僚们的帖子已经堆满了案牍,殿下却连书房都没进,他从未见过殿下这幅模样。
景岳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舆图上。
他这几日寻到了曾建造谢府的工匠,问出了地形图纸,又从景王处获知了更多关于谢辕的情报。
景王称呼谢辕为“老毒物”,谈起来时对谢辕的感情很复杂。
虽然与谢辕有合作,景王却对他的医术十分忌惮,还吩咐景岳离这人远一些。
他现在却不得不夜探谢府,景岳寻来了谢府的旧人,今夜便要亲自去救人。
脚步声渐近,景岳抬眼。
他看见来人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