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
尚息趁着小妖没注意,一路赶往了蜀葵的住所。
烛心灯他已然拿到了手,只是他现在要见的人并不是殊尘。虽然殊尘已经中了毒蛊,但他依然对殊尘很不信任。
拿到它后,他第一时间来到了蜀葵的屋中。
夜已经很深了,尚息握紧了袖内的东西,极轻地叩了两下房门。
蜀葵今夜失眠,坐在屋中正发呆,因此很快地捕捉到了那两声声响。她从床上下来走到屋前打开门,看见尚息的瞬间愣住了:“尚息前辈?”
尚息点了一下头,看了一眼周围,先立刻进到了屋中:“我们进去说,我不想被人看见。”
蜀葵不明白对方为何深夜要来找自己,但还是错了一步让他进到屋子里:“尚息前辈,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
“把手伸出来。”
尚息说完,从怀里取出了烛心灯。那是一盏灰白的玉雕,颜色沉寂而阴暗,仿若即将落雨的苍穹。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孤零零地在等待着一股力量的唤醒。
他要找的并不是蜀葵,而是隐藏在她身体里那个曾经的灵魂,醉云。如果殊尘说的是真的,将她的血滴在烛心灯之上,便应该可以唤醒她前世的记忆!
那个瞬间,尚息的眼中有激动的色彩。
这股力量终于要在现在再次君临天下!不是这个人类小丫头,而是他曾经的主人遗留下来的那支真正的血脉,这个妖界真正的主人……
不等蜀葵反应过来,尚息便抓住了她的手,瞬间,一道流光闪过,划破了蜀葵的手心。
蜀葵感觉手掌一痛,刚想问尚息莫名其妙是想干嘛,就看尚息抓住她的手腕,殷红的血滴了下来。
那一滴血正正地滴在了烛心灯上。
然而出乎意料,那盏灯并没有被点亮。它依旧是保持着那种灰白的颜色,安静地睡在那里,仿佛并没有感触到外面的一切。
怎么会……不可能!
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惊诧,尚息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很多年前的一天,他曾经亲眼见到过刚出生的醉云点亮了这盏灯。那时这盏灯瞬间亮起,色彩像琉璃一样华美……
可是……为什么今天它没有?
“你不用再等了,你一辈子也不会看到它再次亮起的那天,”身后,突然有声音冷冷传来,“多谢你取来烛心灯,不过,你的利用价值已经没有了。”
闻声扭头,看见对方的面容,蜀葵怔了一下。
“茈岚?”
茈岚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回应,伸手一道白光击出,瞬间,蜀葵一下子坠入了梦境中。
将她击晕后,茈岚缓缓走近了尚息。
尚息看了一眼茈岚,笑了一声道:“我们在姑墨的时候见过,原来你是殊尘的人。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一个这么没用的兔妖为什么会跟着归韶,原来你果然另有身份。”
茈岚笑了一下,道:“现在才知道,会不会有点太晚了?”
尚息冷笑了一声看向他,道:“我没听过茈岚这个名字,你到底是谁?”
少年脸色冷漠,对尚息道:“我有另外一个名字也许你知道——蛊水。”
妖界的护法,蛊水。
但茈岚不喜欢这个名字,从他成为妖界护法之后,他觉得自己活着就像是死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尚息怒道:“殊尘难道不要命了么?!他的身上有我下的血蛊之毒。如果没有我的解药,他将会痛苦无比,一直到死!”
茈岚轻轻嗤笑了一声,他看着尚息,就像是看着一具尸体:“看来你真是不了解殊尘。他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威胁。而你又恰恰拿了对他而言对没用的东西去做赌注……他本来就是一个不惜命的人。”
尚息瞪着茈岚道:“烛心灯对他毫无用处!他没有妖王之血,从出生开始就是被抛弃的存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什么?还是他想把它摧毁?他没有那个力量,没有人可以做得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站在门前的,是殊尘。
黑夜里他穿了一袭黑衣,正是历代妖王才会穿的外袍。
那衣袍是用千年孔雀妖尾与乌蚕丝织成,光映在上面时反射出孔雀羽翼一般斑斓的光,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了东方七宿,每当月华笼罩时,这衣上的星宿便会化作星芒游走。
继任妖王之后,殊尘从来没有穿过这件衣服,他知道自己不是真的妖王,所以总是会避开这些和身份有关的物件。
殊尘当然知道,自己没有妖王之血。
所以他从小就格外恐惧被人指责贪心,被人说有非分之想,他谨小慎微恪守本分,可是,那又为他换来了什么?
殊尘穿着那件华丽的衣袍走进屋里,刻意在尚息面前停住,双手抬起,似乎是故意炫耀一般,对着尚息轻笑。
清寂的月光落在他的脸颊,他的表情温和如初。
但此刻那样的神情落在尚息的眼眸里,却是说不出的可怖。
殊尘伸手轻轻一挥,一道紫黑的烟雾立刻朝尚息袭去!它瞬间地包围了尚息,化作了一个巨大的烟云,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把他围在了正中心!
尚息极为恐惧地躲开,凝了一个结界将自己包裹在内!
引魂咒!
这是……这是和祭魂之术一样,被列为禁术的术法。然而这个法术,比祭魂之术要凶残可怖千百倍。
它是召引来了世间数万冤死的游荡亡魂来增强自己的力量,然而同时,那些怨气深重的亡魂在施术者死亡之前,也会缠着他不肯离开!
它会让施术者的功力大进,然而同样,它的怨气也会反噬。
多少年来,他还没有见过人有胆子修炼它……曾经有过记载练习它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善终!
在结界之内,尚息对着殊尘嘶吼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殊尘!你连你父亲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你不配做妖界之王,更不配穿这身衣服!”
殊尘伸手一击,瞬间将对方的结界击碎,后净白如玉的手扼住了对方的喉咙。他的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极为从容,就连扼住对方喉咙的那个瞬间,都如同他平日修剪花草一般优雅。
殊尘的心里难过了一瞬。
这双手看起来,不是一双会杀人的手。
但是,他的的确确用它来杀了人。杀了很多很多。
殊尘的脸色沉了下来。
一直以来,殊尘一向是笑着的,极少露出不悦的表情,但是在这一刻,他收敛了笑容:“我也不觉得我自己会有什么好下场,但可惜,你看不到!!!”
就在那一刻,茈岚突然伸手,狠狠地将尚息敲晕了过去。
殊尘看了茈岚一眼,冷冷地松开了掐着尚息脖颈的那只手。尚息瘫软的身体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击响声。
“我是怕你一生气把他掐死了,毕竟留着他还有用。”茈岚耸耸肩,道。
殊尘转过身去,脸上没有表情,月光映在他的侧颜,那一刻,他的美丽像罂粟一样,带着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冲动?”殊尘很冷地笑了一声,问。
“你几乎从不冲动,可你也没像刚刚那样生气过。是因为尚息提到了上任妖王吗?”茈岚依然是一副很无所谓的表情,虽然他知道殊尘很愤怒,这时候违逆他的心意,他会杀人。
殊尘眼中的冰冷仍未褪去,他看了一眼茈岚,冷冷道:“闭嘴。这不是你应该问的事情。”
茈岚似乎对对方的冷漠反应并没有太意外,他耸了耸肩,拖着尚息准备去地牢。
刚刚如果不是他早出手,恐怕殊尘就掐死了尚息。他的确生气了……因为尚息提到了那个死去很久的人。
上任妖界之王卿辕,殊尘的父亲,带给他一切痛苦的万恶之源。
殊尘笑了一下,看向他道:“知道今夜为什么让你来吗?”
茈岚道:“知道。你还是不够相信琉火,夕雾对你做的事一无所知,你犹豫之下,最适合帮你的人还是我。刚好,你也想看看我会不会铤而走险,如果我做了,就把我和尚息一起关进地牢。”
殊尘笑了一下,道:“从今天之后,你不需要再来见蜀葵了。”
茈岚沉默少许,道:“她没做过对你不利的事,可以不要折磨她吗?”
折磨蜀葵,为什么?
殊尘没想过要折磨她,与茈岚的担心相反,他并不讨厌蜀葵,如果不是她的身份特殊,他甚至想试着交这个朋友。虽然,他已经不敢交朋友很久了。
殊尘的心中冷笑一声。蛊水,在你看来,我就是这种人吗?
殊尘笑笑,道:“知道了,我不会。她会这么一直睡着,不会感觉到一点痛苦。”
不会痛苦,一直到死去吗?
茈岚心里也冷笑了一声,但他不敢多说,因为再多说话可能就会触怒殊尘。
“我带尚息去地牢,”茈岚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夜会下雨,你早点回去休息。”
漠然地点了一下头,殊尘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