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爸爸的手机冲出家门。
妈妈她有危险，我害怕她和电视里一样，突然就死掉了。
他们说死掉的意思是再也见不到了。
我开始在暴雨里奔跑，直到脚底被什么东西划破，才发现自己出门太急。
没穿鞋子。
「袅袅…你别哭，袅袅你听妈妈说，你去找找警察叔叔，或者找原青阿姨。他们知道…怎么才能救妈妈。」
我哭着答应她。
可是天太晚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找警察叔叔。也不知道原青阿姨的电话，因为我不认识字。
但我知道原青阿姨的家。
敲开原青阿姨的家门，我拉着她往外走：「原青阿姨，快，快去救救我妈妈….」
原青阿姨红着眼眶盯着我的脚看，我的脚上都是血。
后来掉下山崖的妈妈得救了。
我和她，一起住院了。
那段时间爸爸一直没有出现过。
我醒来后听见她和原青阿姨一起在骂人。
说沈阿姨是白莲花，狐狸精。说爸爸是渣男，是垃圾。
妈妈还说：「我这一次一定跟他离婚！」
「我要带着袅袅离开他！」
以前爸爸妈妈吵架，妈妈从来都是扭头就走，什么都不带。
爸爸总说：「就她这点能耐，能去哪？最多一天，就乖乖滚回来！」
确实，妈妈离家出走的时间最长一天，最短五分钟。
这次妈妈离家出走的时候，带上了我。
还有行李。
那天在病房里，没人的时候。
妈妈抱着我，她身上香香软软的，我很喜欢。
「袅袅，以后跟着妈妈一个人生活，你会害怕吗？」
我瞪着眼使劲摇头：「我已经能保护妈妈了。」
妈妈抱着我又哭又笑，她说我是他的小棉袄，也是她的战甲。
可是就在这天我醒来，站在爸爸妈妈房间门口。
我问：「妈妈为什么不能和袅袅一起睡觉了？」
她笑着说我六岁了，是小大人了，要学会一个人睡觉。
可是明明就在以前，妈妈说：「真希望袅袅永远不长大，一直和妈妈一起睡。」
我不知道爸爸哪里变了。
但妈妈好像变了。
就连面对沈阿姨的时候，她也不像以前一样歇斯底里了。
那天妈妈送我去幼儿园的路上，遇见了沈阿姨。
沈阿姨说自己的房子也买在了这里。
妈妈牵着我的手，很用力。我不知道她明明那么生气，却依然笑着。
她以前不这样的，面对沈阿姨的时候。
她就像豌豆射手，每个豆都能打到沈阿姨哭哭啼啼。
我感觉自己的手像要被捏碎了，但我知道我不能叫，于是我咬着牙忍住不叫出来。
「都是朋友，以后经常过来玩。」
妈妈笑着对沈阿姨说话，沈阿姨也笑着。
她们笑起来像橱柜里的玩偶。
丑。
沈阿姨蹲下身：「袅袅还记得沈阿姨吗？」
我往妈妈身后躲了躲，点点头。
当然记得。
那个没有爸爸，总是找我爸爸哭的人。
「袅袅，爸爸妈妈要生小弟弟了，你开心吗？」
开心个屁。
「妈妈，我要迟到了。」我拉了拉妈妈的手，想要妈妈带着我离开。
进幼儿园的时候，我转头问她：「妈妈，你要生个小弟弟了吗？」
「袅袅不喜欢妈妈生个小弟弟陪你玩吗？你以后就有伴了……」
「不喜欢。」
我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幼儿园。
其实我不是不喜欢弟弟。
我只是不喜欢爸爸。
以前的时候奶奶一直希望妈妈生个弟弟，我听见她们说只有弟弟能让她站稳。
妈妈是穿了什么，站不稳了吗？
妈妈每次很生气，斩钉截铁地回绝，她说她有我就够了。
但是今天，妈妈没说。
妈妈真的变了。
妈妈鼻子闻不到味道了。
爸爸喝醉酒回家，她会给爸爸擦身子换衣服，让我去倒水。
以前妈妈只会骂他喝酒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然后带着我进房间睡觉。爸爸则是躺在沙发上，早上醒来就会开始吵架。
现在她闻不到爸爸身上沈阿姨的味道了。
妈妈的耳朵也聋了。
爸爸打很长时间的电话，她会说老公工作辛苦了，然后亲亲他。
以前妈妈会质问他是不是和沈阿姨打电话了，然后哭着问他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过日子。
现在她听不见爸爸的第二个手机，传来的震动音了。
这天又是沈阿姨的生日，爸爸带着我和妈妈一起去。
妈妈给我穿上了很漂亮的公主裙，她说：「陪妈妈一起去打败沈阿姨！」
可是妈妈，我们之前明明已经不需要打败任何人了。
「来，袅袅，爸爸抱。」
我看了一眼妈妈，她对着我点头。
我伸出小手抱住了爸爸的脖子。
那个地方有很多水晶灯，很亮很亮。许多叔叔阿姨穿得特别漂亮，每个人走过我都会笑着和我打招呼。
沈阿姨拿着一个漂亮的小蛋糕来和我说话。
妈妈让我接下吃掉。
我听话地吃了。
然后天旋地转，脸上脖子上身上都像是被火烤了一样。我开始无法呼吸，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听见妈妈抱着大哭，喊爸爸的名字。
「你明明和你说过袅袅芒果过敏，你居然在蛋糕里加芒果布丁！」
我看着爸爸凶狠地推开沈阿姨：「沈为依，我说过无数次别妄想嫁进赵家，你不配！」
模模糊糊间，我听见妈妈的声音。
很轻很轻。
像那天她求救一样，不同的是，这次她很高兴。
「沈为依，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