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六个字，倒是让陆云旗怔住很久，忽然笑开。
“如此便好，姑娘心中既然是这么想的，我便放心了。”
这下轮到李慕婉愣住了，狐疑的看向他，“为何？”
“若我方才猜的没错，姑娘确是为情所困吧？”陆云旗好似很开心，看着李慕婉笑出了一口白牙：
“这问题我其实是替自己问的，若是真是如此，那不就代表我有机会了吗？”
李慕婉神情茫然了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被人戏耍了？
不由得心中泛起一丝无奈。
若不是此人看起来性格洒脱，实在不像登徒子，更像是玩笑，她一掌便已经挥出了。
“公子玩笑了，我与公子不过一面之缘。”
陆云旗却像是没听出她的拒绝，依旧满脸笑意，只是少许的露出了几分认真：
“一面之缘便足以让我对姑娘倾心，此话绝不是玩笑。”
“那你见过的人还真少。”李慕婉无奈轻叹，不愿与之过多纠缠，反正往后也不会再见。
“我走了，告辞。”
说完，不再看他，飞身离开。
“我们定然还会再见的！姑娘既然来了这桃林，便也算与我有缘，日后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便是。”
陆云旗仰头看着李慕婉离开的方向说道，他知她能听到。
此女真是有趣，他转身坐下，倒了杯酒。
微微抬手，几个身影便出现在林中。
“去查查此女身份。”
——
蓬莱拍卖会结束，王林与苍松子达成协议要一同前往蛮荒大陆。
王林让苍松子先行一步，自己会根据星图赶上他。
苍松子自然没有多问，身影化作一道长虹疾驰而去。
王林神识一扫天逆珠，眉头皱了起来。
婉儿还没回来。
星雾翻涌如沸，忽有清越笛音穿云裂雾而来。
王林转身时，正见蓝发女子踏着雾浪缓缓现身，李倩梅唇角噙着浅笑，眸光却像浸在寒潭里的星子，幽幽望着他。
“既然走了，为何又回来？”王林问道。
李倩梅指尖划过发梢，蓝发如活物般缠上她手腕。
“因为忽然想起，你说要送我。”她歪头轻笑，掩不住眼底转瞬即逝的落寞，“可还算数。”
王林皱起眉头，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眼。
他与此女以三个问题相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交集。
会主动提出相送时就已经觉得心中极其复杂，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有问题。
这种奇怪复杂的感觉在心底升起来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李倩梅静静等着他开口。
王林沉思片刻，才道：
“在这里送你，也是一样。”
李倩梅苦笑摇头，多了一丝惆怅，轻声道。
“师尊玉简上说，这一次的兽乱似乎有些严重，或许我这一走，我们就再无相见之日了….”
王林皱眉沉默。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有些烦躁。
或许觉得她说话有种惺惺作态之感，亦或是担忧？
他有些分不清，总之听在耳里不太舒服。
王林没有说话，李倩梅仰头望着翻涌的星雾。
忽然解下腕间翠镯递给王林，温润的玉色映着她苍白的脸。
“此物赠你防身。”
王林后退半步，“不必。”
“为何？”李倩梅说着，不等王林回答，突然将玉镯抛向雾中，翠色青光如流星转瞬即逝。
“你既不要，我留着又有何用…”
王林再次沉默，望着李倩梅，想离开的脚步却怎么也挪不动分毫。
李倩梅轻咬着唇，已取出一卷画轴掷来。
“这图既是你所赠，那我便也物归原主吧。”
王林接住画轴的刹那，心绪翻涌如潮。
沉默片刻，抬手一挥，金光闪过，一支刻满上古符纹的笔悬浮在两人之间。
“此笔配合你的符文施展，在你手中能发挥最大威能。”
他顿了顿，声音低得自己都险些听不清，“保重。”
王林说完，不再去看她，转身要走，却忽然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
他脚步一顿。
李倩梅察觉王林目光，侧身看去。
一女子安静的站在那，衣袂飘飘，她身后雾云翻滚。
衬的她仿若从仙界走出一般。
李倩梅皱起眉头。
此女是谁？又是何时出现的？
凭她的修为不可能全察觉到不到才对。
还不等她想明白，王林已快步上前。
“婉儿。”
李倩梅看着王林的神色蓦然变得柔和，怔了怔。
他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
但却不是对她绽放。
王林走到李慕婉身旁，牵起李慕婉的手。
察觉她手冰的厉害，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看她脸色也不太好看，料想是她在外面待太久的缘故。
王林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
“我先带你离开。”
李慕婉却是看了眼李倩梅，轻笑着问他，“这位姑娘是谁？”
还不等王林说话。
李倩梅握着笛子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王林牵着她的手。
“破云宗，李倩梅。”
李慕婉笑了笑，“九阶破云宗，久仰了。”
王林在一旁，目光一直在李慕婉身上。
她看向王林手中的画卷，歪着头问王林：
“这可是李姑娘送的，师兄能否也与我观赏观赏？”
一幅画而已，原本王林觉得没什么。
但此时望着李慕婉的眼睛，他却莫名有些心虚。
此时才觉出几分不妥来。
王林自然不会拒绝她，将画卷递给她。
李慕婉将画卷拿在手里展开。
其中原本的山水画已不复存在，上面画了一条河流。
里面有两条鱼儿紧贴在一起，是一副相濡以沫的样子。
李慕婉静静的看着，忽然笑了。
“好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姑娘有心了。”
王林也扫了一眼画中的内容，什么意思自然很清楚了。
他眉头深深皱起，抬眸扫了眼李倩梅。
接着将画卷拿过，灵力震荡间，画卷轰然消散成碎片。
李倩梅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起来，望向王林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苦涩。
此时再愚笨的人也应该明白了，这女子是他的道侣….
原来他已经有道侣了吗？
可是凭那女子的修为，如何配得上他？
王林没有再去管李倩梅，搂着李慕婉的腰飞身离开。
李倩梅拿起笛子阖目吹奏，笛音如游丝般穿透重重雾霭，缠绵悱恻，将整片星域都浸染成朦胧的蓝。
你回答出我三个问题，又岂是能轻易逃开的？
一曲终了，余韵仍在星雾中盘旋。
王林带着李慕婉飞出好远还能听到那笛声。
李慕婉一言不发。
忽然，前方雾霭深处，一抹翠色微光若隐若现，在翻涌的星云里浮沉闪烁。
没想到那枚玉镯，竟然被扔到了这边。
王林目光盯着那镯子，心中复杂起来。
这时，李慕婉忽然睁开眼，自然也看到了那玉镯。
她转头看见了王林眼中的思虑，垂眸轻扯了扯王林的衣角，便停了下来。
“怎么了？”王林低头看她。
李慕婉并未回答，抬手一抓，便将那玉镯拿在了手里。
“此物不是凡品，李姑娘虽扔了，但师兄既然能再次碰上，说明与师兄有缘，何必辜负李姑娘的好意，师兄带上吧。”
“以后说不定会对师兄大有帮助。”
王林看着李慕婉略带笑意的面容沉默了下来。
他知晓自己的一闪而过的犹豫被她看出来了。
默默望着那玉镯许久，王林轻叹一声，挥手把玉镯收了起来。
而后将李慕婉打横抱起，身影一闪，进了天逆珠。
李慕婉安静靠在他怀中，重新闭上了眼。
王林将她亲轻柔的放在避天棺内，摸了摸她的脸。
想到李倩梅，他张口想说些什么。
“婉儿…”
李慕婉睁开眼安静的看着他，“师兄想说什么？”
“我与她并不相熟。”
李慕婉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我知道，师兄不必解释，我信你。”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
可王林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笑意下隐藏的落寞。
王林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他的确无法解释是为什么。
看着李慕婉，王林心中五味杂陈。
不知从何时起，李倩梅的身影总是在他脑海中不经意地浮现。
让他在面对时总会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王林抓住李慕婉的手，连触碰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婉儿，我……”
“师兄不必说，婉儿都明白，”
李慕婉清凌凌的眸子里映着天逆珠的微光，忽然淡淡笑了。
“不说这个了，婉儿有一事想与师兄商量。”
王林看着李慕婉，她一向玲珑心思，王林能对诡谲的阴谋一眼看破，却难以看破李慕婉心中真正所想。
心中轻叹一声，问道：“何事？”
“我知道师兄要与苍松子前辈去蛮荒大陆….我想留在云海星域。”
她静静看着王林说。
王林脸色一变，几乎是想也不想便拒绝。
“不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况且你的身体…”
“师兄，你听我说，”
李慕婉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安抚。
“我前些日子出去，发现云海星域内有一种可专门炼化器件的药材。
我现在只能靠着避天棺维持生机，若是能将避天棺炼化，与灵丹融合，那往后我就可不用依赖避天棺了…”
王林眉头依旧紧皱，是丝毫不放心之意。
“不可，待我从蛮荒回来，我再与你一起…”
“师兄，你不相信婉儿吗？”
李慕婉支起身子，素白指尖划过棺椁边缘的云纹，一缕青丝垂落肩头。
“不是…”王林紧紧攥着李慕婉的手。
他不是不信，他只是无法安心。
李慕婉呆在他无法看到的地方，会让他产生莫名的恐惧。
“师兄只需将避天棺交给我，你放心，婉儿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李慕婉一派坦然的望着王林，声音轻柔，十分能安抚人心。
“而且此去必然凶险，这样师兄也不必时时为我担心，况且…”
说着，她忽然俏皮一笑，冲王林眨了眨眼睛接着道：
“况且师兄现在是归元宗的老祖，想必就算塞一个爱徒进去，谁也不敢说什么对不对？有归元宗的庇佑，婉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王林听她说这个，轻叹一声。
连这个都想好了，她定然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知道李慕婉看似温柔，却性情坚毅，有一套自己的处事之道。
知道自己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将李慕婉带回归元宗，以他的身份要收一个内门弟子不需要知会其他人。
但婉儿若要在宗门行事，一个人都不认识反而不妥。
思来想去，他将此事告知了吕烟菲。
此女心智过人，也是唯一知晓他身份的人。
她知晓他性子，断然不敢乱言。
他将李慕婉安排在了南苑。
此地已然成为归元宗的禁地，除了他没人敢擅自闯入。
将一切安顿好，王林仍旧是不放心，将蚊兽留了下来。
又给李慕婉留了法宝，再三叮嘱后方才离开。
李慕婉静静看着王林离开的方向，心中松了口气。
他对王林说的能将避天棺炼化之类话——当然全是屁话。
为了帮助王平修复轮回道，所需阵眼还不够。
她想留下来，是因为云海星域古战场颇多，便以她找寻往生阵眼。
跟王林一同前去蛮荒，在那里找寻自己要的东西，太过危机四伏。
与其让王林时时担心她的安危令他分心，还不如留在这里。
“姑娘既是师祖弟子，往后有任何需要，可同我说。”
吕烟菲静静站在李慕婉身后，同样望着王林离开的方向。
“既如此，就多谢吕长老了，”李慕婉看了眼面前的女子，也不客气，直接道：
“不知吕长老可有上古战场的传送阵的玉简?”
“你要去古战场？”吕烟菲皱了皱眉头。
李慕婉点点头。
吕烟菲打量了李慕婉一眼，心中涌起复杂。
师祖弟子，辈分已然同她差不多。
凭她先前对王林的了解，此女对他一定极为重要，恐怕不是弟子这么简单。
思及至此，她胸中说不清的思绪繁杂。
“有是有，”吕烟菲道：“只是你要去古战场做什么？
那些地方多凶险异常，师祖他老人家同意吗？”
“想去寻一些东西，”李慕婉没有多说，不知想到什么轻声笑了下道：“师傅他老人家已然同意了。”
察觉李慕婉对王林言语间的亲昵，吕烟菲有些诧异。
看出她不想过多交谈此事，吕烟菲也没有再多问，只说明日会将玉简送来，便告辞离开了。
李慕婉目送她离开，嘴角露出个涩然的笑意。
木冰眉，李倩梅，吕烟菲….
师傅他老人家还真是….
吕烟菲给出的玉简一共标记了四处古战场的地点及传送阵。
这样来去方便了许多，也无需她一处处的寻去，搜集阵眼时间变得快了许多。
只是李慕婉渐渐发现一个问题，她的灵力流失的很快。
避天棺能补齐她肉身的耗损，好像无法恢复她的灵力。
李慕婉在避天棺中打坐，肉身崩溃带来的痛楚逐渐散去。
她抬手看了眼掌心。
果然，灵力没有恢复，还是在逐渐消耗。
虽然在外人看来，她的修为停留在元婴初期，但她自己知道不是。
虽然不知道她的修为到底在什么境界。
可当初天运子天人第一衰的实力她也可与之不费力一战，这也是她会选择留下来的原因。
至少她有自保的实力。
可是现在却不知为何，灵力竟然在逐渐消散。
难道说她之前每每感觉到成倍增长的灵力并不是因为避天棺，而是因为天逆珠吗？
五年内她三次往返古战场，每一次的消耗都越来越大。
若真是这样，那她就必须加快速度了。
每去一次，她便需要长时间的恢复。
这几年来，李慕婉几乎是闭门不出。
除了去古战场，她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南苑中。
这南苑中有一处药圃，都是些高阶稀有珍贵的药材。
丹方更是数不胜数。
听闻王林当初在这南苑内炼丹，可是炸了不少丹药。
想到这李慕婉轻声轻声笑了笑，她师兄是真的没有炼丹天赋。
于是，闲暇之余她便在南苑炼丹。
把丹方中所需的药材与院中有的对应，能炼什么就炼什么。
五六阶的丹药对她来说已是再简单不过。
南苑中时常传出丹香，绵延数里。
吕烟菲偶然前来都时时震惊。
这股浓郁醇厚、经久不散的丹香，完全不像是出自一个元婴初期修士之手。
李慕婉的丹道造诣恐怕远超想象。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归元宗内悄然传开。
都知道吕师祖收了一位炼丹奇才做弟子。
其他人不得入南苑，吕烟菲却是可以。
这天，她再次南苑，看着手中几位老祖叮嘱要她带来的丹方，心绪十分复杂。
现在就连其他老祖们，都仰仗她炼丹了。
只怕再过些时日，外宗的人都要慕名而来了。
只是她奇怪的是，李慕婉炼丹好似全凭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