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的绿皮火车，各种酵素肥料的编织袋里装满了行李，座位底下脚跟甚至过道也是，面对面坐着的人偶尔聊聊天，中间的小桌板上是红色塑料袋装着的泡面火腿肠。

    靠窗的女孩猛然醒了，从靠着的肩膀上起来，身旁的男孩靠着椅子背还在睡着。她皱着眉头眨眨迷离的双眼，她本就睡得浅，嘈杂的环境让人难以安眠。

    女孩注意到斜对面的男人正盯着自己看，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收回目光，刚一起身，紧挨着的男生就醒了，女孩忙说：“我去趟厕所。”

    男生这就要起身，声音轻得只有眼跟前的人听到，“我陪你。”

    “不用，”女孩扶着男生肩膀，男生收起腿方便她过去，“我马上回来。”

    女孩越过最外侧的三人座上的中年男人，从难以下脚的过道穿行而过。

    男生耳中传来嘈杂的声音，熟悉而尖锐的女声将他拉回现实，他立即起身朝着声源方向赶去，本就拥挤的过道此时还填补着看热闹的人，令他前进得艰难。

    “我为什么要道歉？是他摸了我凭什么我要给这个不要脸的人道歉？”

    “臭丫头好好说话谁不要脸？”一身工装的中年男人仰着下巴怒骂道，伸手推了女生一下。女生被他人伸出的脚绊倒向后跌去，被正巧赶来的男生接过。她没有回头就知道谁是，直起身走上前一步，“你说谁不要脸？要我说不要脸的人心里可清楚着呢。”

    乘警拦着两人，“都少说两句，没多大点事儿互相道个歉得了。”

    “不可能。”

    “我也不，凭啥我道歉，这女的一看就不是啥好姑娘，年纪不大就跟男的出来，”说着指着赶来的男生，“能干净到哪儿去。”

    女孩一听就炸了，扑上去给了男人一巴掌，还要扯烂男人的脸，被周围人给拦了下来，男人挨了一巴掌脸面上挂不住，嘴里骂骂咧咧要打回去，被乘警拦住。

    乘警对女孩说道：“好好说怎么能动手呢？这一动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好好说？你又不是没听到他说的什么话，到头来全成我的不是了？”

    列车进站又离开，呼啸着驶向乌云密布的阴霾处。下上车的人来来去去，热闹一时的站台很快又恢复了安静，站台上的女孩怒视着列车离开的方向，脚跟前放着书包。

    直到站台的工作人员吹着口哨催促着离开，男生捡起书包挎在肩上，拉上女孩的胳膊带她出站。

    人潮拥挤的火车站，站外的小广场也满是人。女孩停下来望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一阵眩晕。身旁的男生扶住她的胳膊，把她带到广场中央的环形建筑旁，半米高的圆形围墙，围了一圈中间夹山盆水的造型，只是这建筑不知多久没有正常使用过，沦为丢垃圾的好场地。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买瓶水。”

    女孩点点头，坐在围墙上，怀里抱着书包，肩带挂在肩膀上，眼皮软趴趴地耷拉着，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要被这太阳烤干了，正一点点地流失。

    突然一股力量要拉走她的书包，她条件反射地抱紧了书包，被那股力量带倒在了地上。

    “偷的钱呢？交出来！”

    女孩刚撑起上半身又被推到在地，但还是紧紧抱着书包，还没起身嘴上就还口了，“谁偷你钱了，我见都没见过你什么时候偷你钱了。”

    “嘿还不承认，从同一节车厢车厢下来的我早都看你不对劲了，快交出来，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没偷就是没偷，你拿出证据来，凭什么说我偷的。”

    围观的人满满聚拢成圈，男人见人越来越多，索性直接上手，上去就抢女孩的书包。

    “抢劫啦！抢劫啦！这人抢劫啦！”

    男人强过书包，把女孩推倒在地，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都到了出来，在满地的东西里翻找，他本来扫过黑色的笔袋，目光又回去了，伸手去拿的同时，女孩扑过去咬上他的手，男人吃痛揍了女孩几下，女孩趁机把笔袋揣在怀里。

    “我都找见了还不承认？”说着男人一把就抢了过来，谁知道里面没多少钱，这令他气急败坏，冲人群中的人使了个颜色，三四个人挤了进来。

    “这不是我儿媳妇吗，可算找着了，年纪不大胆子够大的呀？”矮胖的女人抓着女孩的头发把她的脸露出给周围的人看，跟她一起的几人附和道，“吃饱了撑的敢知道跑了。”

    “就是对她太好了，真该饿她几天试试。”

    “再跑就打断你的腿。”

    几人围上来要把女孩绑起来，女孩挣扎着踩了其中一人的脚，又踹了一个男人的命根子，“滚开，你们我一个也不认识，想拿我卖钱？下辈子吧！”

    女孩打碎了矮胖女人的牙，最后还是被几人按在了地上，见她丝毫不老实，拳打脚踢要把她制服，围观的人群同样对她指指点点。

    一声怒吼，正踹人的男人被撞飞了，矿泉水滚在地上，男生拉开围在女孩边上的人，跪在地上扶起女孩。但这群人显然并不肯就此放弃，几人合力要把这两人打服，男生还手几下可也招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围攻，最后只得趴在女孩身上护住她，直到这群人解气了，才洋洋而去，围观的人也纷纷散去。

    男生捡起不远处地上的水，两个人彼此搀扶着离开了，走过热闹的人群曾驻足过的地方，走过闪着警笛灯的地方，走向不知名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