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又是周一,邱莽回家换了衣服,家里空无一人,他在沙发上坐了好久好久,本想翘课,但却无处可去,最后还是照常来到学校。进校门的时候他匆匆骑着自行车进入,没有留意到校门墙上贴着的东西。

    他停好车走出车棚,没几步就觉出不对劲儿,他侧目看到墙角贴着什么,走进发现竟然是他和历阳的照片,是昨天进出宾馆的情景。

    邱莽把那几张都撕了下来,走了一段路发现宣传板上也是,他赶紧扯了下来,一路走到班里,又看到几处。

    他进到班里没有看到历阳,班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赵兆神色怪异,他径自走到座位上,把揉成一团的纸塞进抽屉里。

    班长走到他座位旁,视线平着望向他处,低着声音说:“教导主任叫你去她办公室。”

    教导主任办公室内,除了历阳还有几个学生,看来都是被抓住犯错的。赶上教育局严查的关节眼,看着教导主任火的脸色,他自知这趟怕是得扒层皮,一时之间也是无从辩起。

    好在关于照片的事,教导主任对历阳还是和善,倒是把火都撒在他身上,他一言不发地尽数全收。

    早自习和前两节课,这几人都在办公室写检查,听教导主任的意思,要在周一的升旗大会上,进行通报批评,公开检讨。

    教导主任走后,邱莽挪到历阳旁边,蹲在地上,抓着她椅子的扶手,郑重地说:“等会儿我单独跟老师解释,你不用写了。”

    历阳停下了手中的笔,沉静地说:“照片是真的,解释有用吗,没用的,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她看向他,两人视线相对,邱莽神色黯淡,继续写检查了。

    历阳站在主席台上,其它几个学生依序念着检讨书。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学校,还记得刚来这个学校时,她站在新生队伍里,渺小而寻常。那时她的心中,至少仍怀有着对高中新生活的期待。但事情是从什么时候起,偏离了正轨呢?是她没有发现爸妈之间的沟通出现的裂痕?还是那个没有聚齐人的生日?亦或是父母卧室半夜仍亮着灯却只有母亲孤身一人愁容满面长叹着气?

    她眼中的一切都成了慢动作,看着母亲从学生队伍边冲上台,她在最边缘,离台阶最近,旁边的邱莽正读着他的检讨,在人们发现不妙前,那一巴掌已经结结实实打在她的脸上。

    接下来她只看得到邱莽的背,他挡在自己身前,几个老师也跑过来拦住,但母亲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

    “你个不要脸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跟人男的去开房,你有没有脸啊,放出去别人都说你是便宜货,跟你爸一个德行,全都是混蛋,你爸前脚刚死了,这就找男人去了……”

    女人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老师们难以让疯狂的女人冷静下来,只听得她指责她的丈夫,指责她的女儿,就像是积蓄了太多,一股脑儿全都发泄出来。她好像听过那些话,那些委屈,听过很多很多遍,又好似第一次听,母亲的人生竟有那么多的不如意,那么多的委屈,像一座座无法消解的雪山,冰冷而沉重,揉碎在母亲厚重而隽细的人生中。

    历阳都没有发现自己浑身在颤抖,那一巴掌不疼,一点都不疼,但她还是止不住地发抖,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得格外真切。她感觉心脏和胃疼,扭曲搅扰成一团。她望向台下的学生队列,交头接耳着,他们每一个都像是她,却又都不像她,她曾是他们的一员,却独自走向越来越远的孤岛。

    她突然看到了陶淇淇,作为优等生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微笑着注释着她,像是在注释着多年未见的旧友。她突然在想,跳下去的那一刻,陶淇淇在想什么?她的心情是怎样的?她有没有感到,哪怕一丝的解脱?还是在那一刻才最终意识到失去生命的恐惧?

    没有答案,全然没有答案,就像无解的生活,千头万绪,但怎么也不会有标准答案供人参考。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过去的画面,父亲走后她在雨夜发烧,母亲一时联系不到人,骑着电动车带她去医院,雨衣裹在她身上,母亲整个人都淋湿了,躺在医院病床上她望着床尾的母亲,心痛裹挟着绝望,她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一开始她经常跟母亲吵架,她说了很多伤害母亲的话,母亲失手打了她,她躲回房间,最后在饥饿的驱使下踏出房门,桌上放着母亲为她做的饭;父亲离开前,有次她听到了他们的争执,母亲让他想想自己的女儿,这将让她怎么面对。

    历阳闭上了双眼,无声的泪滑落脸颊。

    升旗仪式以一场闹剧告终。

    办公室外,邱莽和历阳站在门口,教导主任和几个老师,一起在跟历阳母亲沟通。

    洪东匆匆赶来,他的袖口还挽得老高,看样子来之前还在忙。看到门口的两人,神色中不□□露出愧疚,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邱莽身上。

    “是何帅。”

    邱莽抬了下眉毛,在大脑中快速检索这个名字,突然想起来,之前跟洪东结下梁子的一人。第一次见到历阳的那天,邱莽跟陈冉赵兆一起帮洪东为他出气,跟何帅的人打了一架。最后寡不敌众分头逃跑,落单的邱莽被狠狠揍了一顿。这次他们两人去宾馆,被那人的一兄弟认出来了。

    几人之间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让人想抓耳挠腮。洪东想再说些什么,也许道歉的话,也许解释的话,但一时之间,什么话到了嘴边,都变成了无声。

    “那个女人死了,”洪东终于想起什么能说出口的内容了,“跟着你舅的那个,我来的路上听到的。”

    邱莽听到后,眼睛不自觉地眨了一下,一下子好像什么退路都没有了,轰然倒塌发生在无垠的寂静之中。

    过了许久,他似乎和解了,跟答案和解,跟问题和解,跟无解的生活和解。他机械地迈开腿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着历阳,向她伸出了手,历阳那一瞬间想回头看向办公室,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覆上邱莽的手,两人一起离开了。

    洪东不知所然地站在原地,看不懂这两人。他望向熟悉的教学楼,熟悉的走廊,推开门就是熟悉的老师,多走几步就是他曾经的教室,还能找到刻有他名字的书桌,但他却不想再多走那么几步了,他从来不是读书的料,在这里认识过那么多朋友,已经很知足了。他转身默默离开,那一刻他的心底突然萌生出异样的感触,感觉像是在走那俩人的老路。

    两人一直走啊走,不知过了多久,最后停在面向河边的长椅上,嬉戏的孩童儿在江边你追我赶,日落西斜,河水像是染上了一层铂金,诱人得紧,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像是热恋的情人,像是古稀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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