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原来她们算朴志英姐姐亲自带来的人吗？

    田知矣和越琦平时只跟负责人安吉接触，跟朴志英见的面其实很少，来这边一个多月，除了来韩国那天朴志英来接机，就只远远见过一次她和安吉交谈，她们只打了个招呼就被安吉带走了。

    哇……听起来她的身份还有点不得了的样子。

    她左手捧着满满的水杯，右手拿着手机感叹，脚下却一动不动，还想再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可是那两人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说话语速越来越快，夹杂了好多她听不懂的词汇，田知矣竖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只捕捉到几个“西八”，手机软件也翻译得乱七八糟，足见他们有多痛恨她跟越琦的降落伞待遇了。

    “呀，干什么呢？”终于有人说的话能听懂，是忽然插进来的第三个声音，而且还有些些耳熟。

    原先正在激烈讨论的两个人瞬间噤声，仿佛被空气冻住了。

    田知矣好奇探头，悄悄在这边露出一双眼睛。

    果然是眼熟的人，赵嘉膳的男朋友南载言，还有经常跟他一同进出的韩拓珉。

    出声的是南载言，看起来很有前辈的架子，沉着脸说话时令人不敢造次。

    可能他本来脸部线条就比较凌厉，如果不笑或是不用缓和的语气说话，自然而然就会露出凶气。

    被抓到骂脏话的两个人低着头，老老实实喊了声：“前辈。”

    南载言本来想说什么，旁边的韩拓珉忽然用肩轻轻撞了他一下，眼神悄悄示意了某个方向。

    他顺着看过去，扫到一截匆忙撤退的马尾辫。

    原本想说的话吞咽回去，他捏捏鼻梁，最后只说了句：“进去吧。”

    那两人松了口气，快速打开练习室的门进去了。

    南载言转头问韩拓珉，低声问：“谁啊？”

    韩拓珉摇摇头，叹气：“主人公。”

    两人间寥寥几语就懂了对方的意思，南载言再次转头朝刚才有动静的走廊看过去，甚至往前走了几步想看看。

    “前辈们来这边是有什么事吗？”背后有人忽然出声，阻止了他继续靠近的脚步。

    韩拓珉转头，惊讶道：“哦，是Doko呢。”

    独孤汀贤一手挽着外套搭在肩上，显然刚练习完，额前的刘海还处于汗湿的状态。

    南载言看看休息室的方向，放弃了过去的打算，抬手跟独孤汀贤打了个招呼就和韩拓珉从反方向离开了。

    他们本来只是经过，听见那两个练习生越来越离谱的发言才特意过来制止的。

    独孤汀贤听着后面他们讨论早餐吃什么的声音慢慢远离，才往休息室的方向走，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正在捣鼓桌上咖啡机的田知矣。

    “What are you doing？”

    田知矣听见她的声音回头，眼睛立马亮起像找到了救星：“Doko，could you help me to start it？”

    独孤汀贤走近看见洒得到处都是的咖啡粉，无语扶额。

    刚才南载言听到的话她也听到了，韩拓珉看到的她也一样看到了，所以才有些担心过来找人，结果这个小妹妹心大得很，还有心思折腾咖啡呢。

    她伸手在田知矣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用韩语道：“小朋友不能喝咖啡。”

    田知矣听懂了，但她装作没听懂，歪头：“啊？”

    独孤汀贤可不管她听没听懂，直接动手开始收拾咖啡机，把启动后滤出的咖啡液通通装进了自己的水杯，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咖啡粉残渣倒进垃圾桶。

    田知矣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她收拾，很想反抗一句“你也只比我大一岁而已”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韩语词汇，等她想好用英语怎么说时，独孤汀贤已经弄完了。

    她抱着田知矣眼馋的咖啡扬了扬下巴：“昂卡？”（不走吗？）

    上课时间快到了，田知矣无法再装作听不懂，扁着嘴小声道：“卡哟。”（走的）

    她嘀嘀咕咕的样子简直是在独孤汀贤的萌点上反复蹦跶，忍不住伸出罪恶之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真可爱。”

    她俩一起回到声乐课练习室时，其他人也基本到齐了。

    独自坐在一边的越琦抬眼看过来，田知矣就自然地和独孤一起在她旁边坐下。

    还是和上次上课时那般分成了两个阵营，其他七个人坐在一起，她们三个坐在一起，泾渭分明。

    上次田知矣还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算是明白了，对于其他练习生而言，她们三个都是凭借外国国籍就轻易抢夺他们出道名额的对手，更严重一点，那就是敌人。

    刚才那两个练习生的怨言应该不止他们自己有，只是其他人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罢了。

    安吉从来没跟她们说过这些，只说要努力通过未来的考核。

    而看其他人的样子，这些怨言应该不是一天两天了，很可能在她们刚来公司那会儿开始，就有这样的流言。

    什么朴志英室长亲自带来的孩子，或者空降兵之类的话。

    田知矣是故意躲回休息室捣鼓咖啡机的，她想得很明白，自己确实就是在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入住了出道预备组宿舍，基于这种客观现实，她也没办法指责对方不满的立场。

    所以她要先避开这种会起冲突的场面，避无可避时就假装听不懂。

    反正她除了“西八”也没听明白别的词。

    尹绍荣老师进来开始上课，充当翻译的小金姐姐也跟着进来，坐到了她们旁边。

    田知矣环视一圈，暗搓搓凑到越琦耳边跟她说悄悄话：“那些人说我们坏话，你记得不要跟他们玩。”

    越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七个练习生，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田知矣这才坐回原位，端正坐好听课。

    虽然她不想跟那些人计较，但是也不想跟他们打交道了。

    越琦是她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当然也不能跟背后说小话的人一起玩。

    讲完基础的乐理知识后，尹绍荣老师惯例要一个个点人起来试音，好能针对性地给每个人找到唱歌时的毛病予以纠正。

    田知矣本来以为要从前面的人开始，结果绍荣老师说完后目光就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准确无误地喊出她的名字：“Lily,you first.”

    田知矣一激灵坐直，然后从木地板上站起来。

    周围的目光聚焦于她一个人，她都能看出其他练习生的疑惑，为什么老师要第一个点上次唱得最难听的家伙。

    哼，无知的背刺者们，今天她田知矣就要用最漂亮的实力回击。

    尹绍荣看着站起来的少女，她年纪显而易见在众多练习生中是比较小的，身高还没有一米六，但是已经能看出来比例很不错，眼睛圆圆的像只小鹿，肤色白净，脑后用粉色发带扎了个低马尾，看起来特别乖巧。

    上次她无知无畏地唱了首非常难听的中文歌，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但后来她跟安吉提起这事儿时，对方笑着给她听了那首歌的原曲，这孩子唱的调居然分毫不差，尹绍荣就在那时忽然意识到一点，这种低key的歌大部分女生是很难把声调压下去的，而她居然坐着就唱完了。

    很难相信她以前没有经过系统学习。

    她想再给个机会，看看这个叫Lily的小女孩还能做到什么程度。

    田知矣低头深呼吸，稳定了下紧张的情绪。

    “See the pyramids along the Nile……”

    出口的第一句，就让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屏息。

    她这次选的是怪物史莱克的插曲《You belong to me》，一首很经典的英文抒情歌。且因为清唱，她可以选择在自己最舒服的音域起key，比起上次乱七八糟的《哈哈嘿嘿呵》听起来完全不一样。

    好有辨识度的声音。

    独孤汀贤听见的第一秒就冒出这个想法。

    她的声线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清凉，灌进耳朵里的瞬间就能让人精神一振，但同时又有些微磨砂颗粒的质感，甜甜的凉凉的，好像薄荷巧克力冰沙。

    不知道是不是把预期放得太低，所有人都在她开口时被震惊了一把。

    跟原曲自带故事感的歌声不同，她的清唱更多的是小女孩的单纯稚气，仿佛不谙世事的人鱼公主出没于海域，用歌声引诱过路人。

    声乐技巧很一般，看得出是全凭本能在唱歌，但是单凭这把嗓子和音准，就足以冠之天赋二字了。

    尹绍荣面上不露声色，但心里已经连连点头。

    田知矣只唱完第一段就停了下来，闪着细光的眼睛布灵布灵看向老师，脸上流露出期待。

    显然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唱得很不错，小表情都在说：怎么样，刮目相看了吧？

    尹绍荣点评了好长一段话。

    田知矣立刻扭头看小金姐姐，小金就忍着笑给她传达：“绍荣老师说，比上次有进步，选曲也不错，但是声音太小了。”顿了下，似乎在考虑措辞，又补充修改，“声压太小了，气息转换流畅不够。”

    “继续加油。”

    没了？？

    田知矣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别的，才弯腰跟老师说了谢谢坐回原位。

    越琦最了解她，从细微表情就能看出她没听够夸赞，便抬手轻轻拍了她的肩，低声道：“唱得很好。”

    田知矣的表情马上肉眼可见地明亮起来。

    越琦有时候觉得田知矣很有意思，她平时似乎对其他人的话不是很在乎，可一到她自己花费过努力的事情上，就会特别想要听到称赞。

    所以最近上舞蹈课的时候越琦都会用简单的夸奖来激励累瘫的田知矣继续练，一句能顶两个小时，好用极了。

    不管尹绍荣是什么态度，其他人看田知矣的眼神已经有了些许转变。

    大家都有耳朵，就算不能专业地像老师一样分析点评，但好不好听这件事总是可以自己判断的。

    这个空降兵Lily唱歌很好听的事实，渐渐开始在HP的其他练习生之间流传。

    在HP吃了一个多月的食堂，中午的时候，田知矣苦着脸看集装桶里面的泡菜，突发奇想：“越琦，我们出去吃吧！”

    她受不了啦！她要逃离这个泡菜地狱！

    越琦看她：“你想出去吃什么？”

    田知矣摸着下巴苦思一会儿：“……唔，便利店！”

    思来想去，毕竟这里是韩国，出去也是吃韩餐，不如找个7-11之类的便利店买零食吃。

    越琦没有什么意见，田知矣本着人少目标小的意图让她待在食堂等，她自己出去附近的便利店买好带回来。

    从公司侧门出去的时候，她想起正门对面似乎看到过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于是脚步一拐沿着公司外围朝正门方向走。

    这个时间韩国已经步入初冬，气温降到10摄氏度左右，她吸吸鼻子把外套拉链拉紧，加快步伐埋头往前。

    HP的大门前面，竟然还有好几个零零散散的女生蹲在路边，可能是站累了，她们把巨大的牌子放在身前靠着，互相说话聊天。

    田知矣一开始经过她们的时候想着买吃的，没多留心，后面拎着一大袋吃的从便利店出来时，余光忽然瞥到几个五颜六色的字母，脚步情不自禁停了下来。

    那些女生拿着的牌子上面无一例外都写着【FOR X】的字样。

    她站在不起眼的远处仔细辨认，勉强拼出了几个韩文词“解散”“理由”还有“还给我”……

    原来这不是应援牌，是示威的抗议牌。

    FOR X的粉丝抗议牌。

    田知矣的鞋仿佛灌了铅似的顿在原地不能挪动，她有些怔愣地看着那几个不知道坚持了多少天的粉丝，想起自己刚来公司的那天也看到过，而安吉只是风轻云淡地交代她们别撞到对方。

    那时候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月了，但那绝不是开始，FOR X是在去年解散的，很有可能大规模的粉丝抗议从去年就开始，一直到现在只剩下这几个零散的女生在坚持。

    她站得有些久了，多少引起了那几个粉丝的注意，田知矣刚回过神想从侧边小路离开，转身走了几步，就一眼撞见了角落里另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

    那人一身黑，鸭舌帽和黑色口罩把整张脸包裹得严严实实，面对着那几个抗议粉丝的方向，不知是在看哪里。

    唯一露出来的皮肤是他悬于胸口处的手，苍白修长，指间夹着一根正在幽幽燃烧的香烟，已经积攒了一串烟灰，将掉未掉。

    温余津。

    不知道怎么，田知矣脑子里瞬间就冒出来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