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的地方正好是粉丝的视线死角，显然是经过计算的，但是田知矣要往侧门走，跟粉丝的位置不一样，这才能一眼看见。

    她自己都觉得奇怪，以前也没有特别喜欢温余津，而且他现在还把自己裹成这样，甚至没戴标志性的银耳环，她怎么能一眼就认出来呢？

    可能是从前追FOR X时的粉丝心态作祟，田知矣的心压制不住地怦怦跳起来，她张张口下意识想喊出队长两个字，可是念头刚起又被自己压回了肚子里。

    温余津站在那儿，莫名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周身冷寂，让人连靠近一步都要反复思量。

    田知矣的位置离他不算太远，他很快就发现了这边的视线，指间燃着的烟直接在掌中掐灭，将残灰握在手里，如同一抹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

    啊……

    队长居然抽烟？

    她追了两年的物料都没看到过这件事情呢。

    “那个……”有女声用韩语在她身后不远处讲话，田知矣回过头，发现是之前举抗议牌的粉丝之一。

    她攥紧塑料袋，有点紧张。

    安吉说过不要撞上这些粉丝的，她却看太入神，忘记避开了。

    走过来的女生看起来年龄比她要大点，身上还穿着疑似高中的校服，不知道是不是特地在午休时间跑过来的，小心翼翼地在田知矣身后喊了一声后，自己又怔住了。

    金艺率虽然才读高二，但是追星的资历已经有好几年了，尤其因为家就住在首尔的电视台附近，所以经常去爱豆的上下班路凑热闹，艺人也算见过不少。

    她看到这个女孩往HP公司侧门方向走的时候就有所猜测，可能是HP的练习生，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来搭话问问看，组织了半天的语言在看到田知矣转过脸来的时候却忽然卡壳，忘记了自己原本想问的话。

    少女年纪还小，脸颊带着婴儿肥，看着很青涩稚嫩，但五官轮廓已经看得出一些未来美人的影子，一双灵动的眼睛闪闪望过来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漏跳一拍。

    在金艺率卡壳的时候，田知矣已经结结巴巴地开口了：“I don't understand Korean，sorry.”她深知此时就算自己能听懂一些也不能说，不然对方如果真问出什么她回答不了的问题就麻烦了。

    她是外国人这件事显然让金艺率有些惊讶，颇有些懊恼自己平时的英语学得太烂，临时要组织口语对话就是个挑战。

    见她好一会儿没说话，田知矣看看那边的粉丝抗议牌，迟疑片刻，从自己沉甸甸的塑料袋里面掏出一瓶甜牛奶递给她。

    金艺率下意识伸手去接，有点受宠若惊地道：“Thank you，but……”

    But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下个单词，急得她脑门开始冒汗。

    田知矣又在塑料袋里掏了掏，又摸出一根没拆封的吸管，轻轻地放在她托着牛奶的手上。

    金艺率看着手上的礼物，慢慢合上了着急的嘴巴。

    用粉色发带扎起马尾的少女眨着她那双纯良的鹿眼，抿起嘴对她小小笑一下，然后挥挥手，转身拎着她那个大塑料袋哐啷哐啷地跑走了。

    金艺率把甜牛奶捧在怀里，看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才喃喃自语：“你的名字叫什么呀？”

    What’s your name？

    明明是如此简单的英语问句，她刚刚却没能及时问出口。

    回到几个粉丝举牌抗议的地方，有人问她：“怎么样？问到了吗？”

    她们刚才就注意到那个小妹妹是从HP的侧门那边出来的，所以想尽量不冒犯地过去问一问她最近有没有看到FOR X的成员来公司，毕竟她们就算再生气，也不能贸然闯进公司大楼里去，那就变成切切实实的违法了，只会给HP的人留下把柄。

    金艺率忍不住又回头朝田知矣消失的方向张望一眼，才摇摇头：“没有，这个妹妹是外国人，听不懂我在问什么。”

    “啊……”

    “好可惜……”

    其他人都觉得有点失望，要知道她们也不是每天都有时间过来示威抗议的，大家都还是学生，只能在聊天房里商量轮流安排时间段来，很少能正好遇到内部人员。

    HP的其他工作人员是肯定问不到东西的，能找到缝隙的只有同公司的练习生。

    可惜这次这个妹妹也没能问到。

    “欧尼，我们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其中年纪最小的粉丝沮丧地低头，轻声问。

    她才加入抗议的队伍两个月，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了，更让人疲惫的是，HP公司完全放任她们的行动，一次也没有出面过。

    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活动，就算一直进行下去，就能等到她们想要的结果吗？

    金艺率也不知道。

    她手里握着还有些温热的牛奶瓶，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妹妹看过来的眼神。

    “有意义的。”她顿了顿，“因为除了我们，不会有人再去关心FOR X组合了。”

    韩国的造星产业极度繁荣，几乎每天都有新人出道，而湮没在这巨大的娱乐产业底下的底层偶像数不胜数，很多人甚至连舞台都没上过就被埋藏了。

    FOR X是火过没错，可一旦解散，这个组合身上的利益链条也会随之断裂，尤其在这种成员不明不白退出的情况下，电视台和资方都不可能冒着风险继续找他们合作，毕竟火的偶像又不是只有他们，当然要挑形象更明朗的人选。

    他们身上的商业价值所剩无几，除非HP愿意出面把成员退出的原因阐明，再再不然，最起码也要用她们几个人的力量向公司证明，FOR X还有粉丝，他们还有被扶起来的价值。

    田知矣拎着塑料袋回到二楼的食堂，发现越琦对面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独孤汀贤看着她放到桌面的大袋子，挑起眉毛：“Wow.”

    “她也没吃饭。”越琦解释了一句。

    田知矣点头，思索后用简单的韩语问她：“一起吃吗？”

    “Sure.”独孤汀贤显然就等她这句，迫不及待地伸手扒拉满满的零食堆。

    田知矣把最后一瓶加热过的甜牛奶放到越琦面前，独孤汀贤看了一眼，然后又在塑料袋里找了找，最后把目光投向田知矣：“我呢？”

    田知矣挠挠鼻梁：“I didn't know you were coming……”

    “你的。”她却不要到手不罢休似的，少有地用韩语跟田知矣纠缠。

    田知矣左右为难时，越琦伸手，啪一下把自己的甜牛奶放到了独孤汀贤面前，不冷不热地道：“吃。”

    独孤汀贤怕她反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吸管，咔一声戳进锡纸封，美美地吸了一口：“真好喝。”

    越琦懒得跟她这种争风吃醋的幼稚行为计较，动手拆了一个饭团。

    独孤汀贤没拿其他的零食，专注喝着那瓶甜牛奶，眼睛漫无目的地四处扫视，忽然出声：“她怎么了？”

    这句田知矣听懂了，正忙着啃薯片的嘴巴停下，转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食堂门口的玻璃门外，赵嘉膳眼睛和鼻头通红，似乎是哭了，正匆匆走过。

    一个理所当然的猜测浮上心头，田知矣咔咔嚼了两下薯片，提出想法：“Be broken in love？”

    “噗嗤”独孤汀贤笑出声，差点把牛奶都喷了出来。

    可不是吗，能让究极恋爱脑赵嘉膳掉眼泪的，除了失恋还能有啥。

    越琦本来就跟赵嘉膳没交流，更不在乎她为什么哭了，还提醒田知矣：“吃快点，一会儿吉哥还要过来接我们去上课。”

    “没事，我可以在他车上吃。”田知矣抱着超大包的薯片，像抱着自己的宝贝洋娃娃。

    越琦用“你没事吧”的眼神看她：“你想被他发现偷偷吃零食吗？”

    田知矣一怔：“为什么要偷偷吃呀？”她只是馋了买来换个口味不行吗？

    越琦伸手往她脸颊上轻轻一掐，直接放弃跟她争论：“快点吃，如果不想被逼着减肥的话。”

    减肥！！

    田知矣如遭雷击，手动得比脑子还快，哗啦啦就拆开了另一包夹心饼干。

    怎么会有如此惨无人道的事情啊，她才是个十五岁的高中生，还是个正在发育期的青少年呢！

    饱餐一顿零食后，安吉给田知矣打电话，让她们直接来地下停车场。

    “侧门那边有其他艺人要停，我不方便开过去。”

    听他说到艺人，田知矣第一个想到的就是FOR X，不过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刚刚才看到温余津离开，总不可能当着那些抗议粉丝的面又回来。

    车经过的时候，安吉见田知矣总是朝窗外张望，便跟她解释了句：“是公司去年出道的女团Hebe，今天可能是回来练习回归新专辑的。”

    田知矣脱口而出：“青春女神？”

    赫柏，古希腊神话中宙斯与赫拉之女。

    安吉在后视镜看她一眼，赞赏道：“哦~知道得还不少。”

    田知矣不理他的调侃，还在心里想这个团名字也太好听了，光是听到就能想象出她们的活力和张扬。

    FOR X解散后她就没关注过韩娱这边，也不怪她没听说过去年出的团了。

    她忽然想到，如果自己真的可以出道，那就算是FOR X的师妹了耶，从追物料的粉丝变成同公司的师妹，这感觉还真挺奇妙。

    到了语言学院，安吉放她们下车，田知矣抱着自己的背包走进教室，一眼瞧见靠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沈明舟。

    她微微噘嘴，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自顾自往桌上摆韩语教材。

    沈明舟似乎发觉什么，转头看过来，又默不作声地扭开脸。

    越琦跟在田知矣后面进来看见这个场景，无奈摇头，随便在他们中间找了个座位。

    两位刚认识一个月的新朋友就此正式拉开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