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将潘西的魔杖举在眼前打量。
“黑檀木,龙心弦,十一英寸,相当柔韧。”他轻声评价,修长的手指沿着木纹缓缓滑动。每当他触碰到魔杖上的某个节点,杖尖便会喷出几缕微弱的银色火花。他的眼底倒映出这些短暂的光亮,瞳孔收缩成如蛇一般的细缝。“一根美丽而…危险的魔杖。”
潘西静立不动,呼吸平稳,指尖却在长袍的阴影下悄然收紧。
“黑檀木只选择那些勇于追随自己内心的巫师,从不屈服他人的意愿或道德准则;龙心弦则代表着野心与力量。这种组合通常更适合施展黑魔法。我想奥利凡德一定告诉过你,龙心弦对主人有着罕见的忠诚。”他突然抬眼,目光钉在她的脸上,嘴边的笑容扭曲成恶意的弧度,“但他没有告诉的你的是,若有更强的巫师征服原主人,那么魔杖会毫不犹豫地转移效忠对象。”
“你似乎很享受这种先发制人的小把戏。”潘西终于打破沉默,语调里带着淡淡的嘲讽。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夺回魔杖的意图,反而转身环顾四周,以一种近乎欣赏的态度打量着这个半明半暗的空间。“这是你的记忆?还是你的想象?”
“有趣的问题。”这种无声的反抗似乎引起了里德尔的兴趣,他偏着头,打量她的目光愈发专注,“你总是能给我预料之外的惊喜。”
“否则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了,不是吗?”潘西的指尖划过墙上的一处蛇形浮雕,冰冷的石材在她的触碰下似乎颤抖了一下。
他饶有兴味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迈开步伐,绕着她缓慢地转圈,“你知道吗,我从不邀请访客进入这里。”
“我是否应该感到荣幸?”她反问,眼神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还是应该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里德尔突然停在了离她两步远的地方,魔杖在他的指间再次开始旋转。他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取决于你今天的目的。”
“合作。”
“合作?”里德尔勾了勾唇,将她的魔杖揣进怀里,带着一种掠食者的优雅向前迈进一步,“傲慢是一种危险的特质,帕金森小姐。你以为现在你的手中还有什么筹码?”
潘西感到一阵窒息,但她没有后退。“真正的危险是无知,而非傲慢。”她平静而坚定地反击,“你已经看到了即将发生的片段。”
里德尔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反问:“所以,你将自己定位为我的救赎?”
潘西的唇角微微上扬,几乎是不屑一顾,“救赎是软弱者的慰藉。我提供的是成功的可能性。”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里德尔的某个开关,一霎那间,他的面具滑落,露出下面真实的残忍与疯狂。他大笑起来,那笑声冰冷而愉悦,犹如冰冷的湖水在石室中搅动。
“你的记忆确实展示了一些令人…困扰的场景。”他的语气仿佛在谈论某种有趣实验的失败,而非自己的毁灭,“但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你真的相信你能影响伏地魔大人的命运吗?”
“不。”潘西的声音依旧冷静,“但你能。”
笑声戛然而止,房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凝固成了有形之物,压在两人之间。
“有趣。”他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她的脸,声音保持着那种表面的温和,却透出隐隐的威胁,“解释给我听。”
“你和他不一样。”潘西缓慢而清晰地说,“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他就是我。”里德尔冷冷地纠正。
“不,”她坚定地摇头,“他是你可能成为的人,但不一定是你必须成为的人。”她向前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下一个手掌的距离,这是一个危险的举动。“灵魂的碎片越多,理智就越少。到最后,剩下的不再是汤姆·里德尔,甚至不再是伏地魔,而只是一个被仇恨和恐惧驱使的空壳,一个难以辨认人性的怪物。”
里德尔的表情凝固了,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庞下,某种原始而可怕的情绪正在涌动,让房间内的温度骤降,烛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蛇形浮雕仿佛受到某种召唤,在墙上蠕动起来,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他突然伸出手,冰冷的手指如钢铁般掐住她的下颌,“你胆敢——”
“我胆敢说出真相,”潘西打断他,疼痛如电流穿过全身,她的声音依然清晰而坚决,“因为这是你需要听到的。我看到过结局。我看到了一个伟大的巫师如何从辉煌坠入疯狂。你想要的是权力、是永生、是超越死亡的伟大——”她的眼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热度,心中却是一片冰冷的清明,“但他最后得到了什么?只有孤独与毁灭。而你,汤姆,你仍有机会走上不同的道路。”
里德尔的眼中是一种可怕的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他松开手指,退后半步,整理了一下长袍,仿佛刚才的暴怒只是一个幻觉,但潘西的下颌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痕,如同某种残酷的标记。
“你真的我会被你的小把戏所蒙蔽?”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冷笑,“我,汤姆·马沃罗·里德尔,我已经踏上了通往永生的道路。我已经走得比任何人都远。你的记忆,你的小小知识,对我而言不过是路上的警示牌罢了。有用,但并非必不可少。而现在,我不得不说,你对我的价值已经大幅减少。”
“如果你真这么想,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她抬头质问他,露出一抹近乎挑衅的微笑,仿佛掌握着一张他尚未看到的底牌,“你知道我说的有道理,在你内心深处,你知道我可能是对的。”
里德尔忽然再次倾身,手指缓慢而诡异地抚上她的脸颊。
“那么告诉我,潘西·帕金森,”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下巴尖,轻轻向上施力,迫使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在你所知的未来中,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丝绒般的质感,但潘西能感觉到其下翻涌的情绪。
她沉默了片刻,呼吸深沉而均匀。
“你低估了爱的力量。”她最终说道。
里德尔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冰冷,嘴唇紧抿成一条线,眼中闪过几乎带着实质性的憎恶。
“爱。”他轻蔑地吐出这个词,手指在她下巴上收紧,力道恰好停留在疼痛的边缘,“这听起来像是邓布利多会说的话。”
“事实往往比我们愿意接受的更为苦涩。”潘西慢慢地说,“我并非在谈论肤浅的情爱。我说的是由爱而生出的牺牲的力量,为他人而死的意愿所衍生出的古老魔法。这种力量摧毁了你的肉身。”
里德尔眯起眼,拇指一下又一下擦过她已经开始淤青的皮肤,几乎是温柔地,如同鉴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或者更准确地说,像一位解剖师在欣赏一种罕见的标本。
这样的姿态近乎亲昵,却令人毛骨悚然。
“那么你提议什么?”他反问,语气中有种难以捉摸的情绪,“让我放弃追求永生?放弃我所有的魂器?”
“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潘西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如同站在悬崖边缘,即将纵身跃下。“我的建议是先创造一种前所未有的魂器:一个活的魂器,一个能够思考、适应和成长的魂器,一个能够加强而非削弱你的魂器,一个不会成为你弱点的魂器。”
她迎上他的目光,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扭曲的倒影,轻轻吐出最后一个字,“我。”
成功或死亡,没有第三种选择。
里德尔眉毛微扬,瞳孔因惊讶而扩张,这是他今晚第一次展现出毫无掩饰的真实情绪。那一刻,他看起来确实如同一个普通的少年,几乎让人忘记他的身份。
“一个大胆的提议。”他语气中的嘲讽褪去,被某种新的兴趣和好奇所取代。“但你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开始绕着她踱步,声音在石室中回荡,“魂器的本质是容纳灵魂碎片的容器。一个活的魂器,特别是像你这样有自我意识的载体,这从未有人尝试过。”
冰冷的指尖轻触她的后颈,让潘西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的手指顺着她的脊椎缓慢滑下,如同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
“一个人的身体,不可能同时容纳两个完整的灵魂。这不仅仅是借用一具身体,而是灵魂的交融。”他的声音降低,带着某种危险而隐秘的愉悦,“你将被逐渐消耗,直到只剩下我。”
“不是完整的融合。”潘西的背脊依旧挺直,“我们讨论的是一种受控的、平衡的共存。你的碎片与我的灵魂建立联系,互相加强而非吞噬。当然,这需要复杂的魔法和准备,但它是可能的。”她缓缓转过身,再次直视里德尔,笑容如同漆黑深海中的磷光,美丽而又致命,“我作为暂时的容器承载你的存在,直到恰当的时机到来。我将全力协助你,重获新生。”
一丝真正的兴趣在里德尔眼中闪现,如同棋手面对一个意外的局面。他停下脚步,似乎在重新评估她的价值和潜力。
“但我已经找到了一位相当忠实的傀儡。”他提到金妮时带着一种冷酷的满足,还有一丝对于弱者的蔑视,“一个拥有自我意志的魂器同时也意味着一个潜在的背叛者。我何必冒险?”
“韦斯莱太过弱小。继续使用她,你会过早地暴露,走向既定的毁灭。”潘西毫不犹豫地说,随即反问,“我又如何确保你获得所需的一切之后,不会立即吞噬我的意识?”
第一次,里德尔的笑意几乎触及眼底。“看来我们达成了第一个共识:互不信任。”
“这是任何明智合作的基础。”潘西缓慢地眨动双眼,“信任从来不是我们这种人的选择,相互制约才是。你需要我的帮助和我对未来的了解,我需要你的力量和保护。我们都想要生存和掌控。这就是我们合作的基础。”
“这是个危险的游戏。”里德尔警告道,“你在踏入没有人能全身而退的深渊。”
“我已经站在深渊之中了。”潘西的笑容里多了淡淡的自嘲,“自从你入侵我的思想那一刻起,我就别无选择。”
里德尔忽然收起了笑容,“你的头脑令人印象深刻。在另一种情况下,你本可以成为一个有价值的追随者。”
“或许现在依然可以。”她回答,“只是以一种更…特殊的方式。”
里德尔的手指移到她颈侧的动脉,轻轻摩挲着那里的脉搏。
“你的心跳很稳定。”他意味深长地说,“要么你是个极为出色的说谎者,要么你真的毫无恐惧。”
“我当然有恐惧。”潘西坦率地承认,“只是我的恐惧不是对你。而是对一个没有选择的未来。”
里德尔的手指停顿了一瞬。“你既然知道战争的结局,知道站在我身边的代价,为何如此确信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他的声音平静而警惕,“忠诚于败者并非明智之举,而背叛未来的胜者更是愚蠢至极。你的斯莱特林本能应该比这更强才对。”
潘西感到每一根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一个错误的字眼,一个弱点的暴露,都可能导致现有的一切功亏一篑。
“我选择可能性。”她谨慎地选择着每一个词,“一个创造全新未来的机会。只有愚者才会认为命运是一成不变的。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一点。”
里德尔的表情变得深不可测,他的眼睛紧盯着她,似乎在寻找谎言的痕迹,或者更深沉的动机。
“那么,你最后想要什么作为回报?权力?财富?”他带着一丝玩味地问,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还是说,你有更隐秘不为人知的野心?”
“有时候,生存才是第一要务。”潘西歪了歪头,给出了一个足够真实又足够模糊的答案,然后露出了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微笑,“而且,还有什么比和未来的黑魔王成为盟友更有回报的事呢?”
她回答中隐含的算计和野心似乎取悦了里德尔。“告诉我你的计划。”他命令道。
“密室已经被打开,信息已经传达。”潘西的声音迅速变得冷静而专业起来,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现在要确保事件按最佳顺序展开:让韦斯莱害怕地丢弃日记,让波特找到它,让他与你对话。”
随着她的讲述,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幻象,如同水中倒影。模糊的场景中,一个瘦小的红发女孩满脸惊恐地将一本黑色笔记本丢进盥洗室,下一个画面是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好奇地拾起它。
潘西心中一凛,一股寒意顺着脊椎蔓延。这是她的记忆,里德尔窥视她的思想比她意识到的更加深入。
画面如被风吹散的烟雾缓缓消失。里德尔环抱双臂,指尖轻点着手肘,带着一丝怀疑问道:“你期望我自愿放弃控制权,将自己置于敌人之手?”
“我期望你下一盘长棋。”潘西锐利地回应,“历史必须保持某种连续性,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变数。如果事件发展太过偏离,未来将变得难以预测,我所知道的一切将失去价值。”她抬眼看向面前的虚空,仿佛在专注地编织一张看不见的网。“波特必须了解密室的秘密,必须知道你的存在。这将引导他走上特定的道路,为未来的事件奠定基础。而你会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他,了解他为何能在未来击败你。而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密室和石化事件上时,没有人会注意到我在做什么。”
“所以,要让一切按你所知道的未来发展?”里德尔似乎并未完全信服,眼神却陷入了某种深沉的思考。
“是的,但有一个关键的不同。”潘西点头,“我会在合适的时机拿回你的日记,最后被带入密室的将不是金妮·韦斯莱,而是我。这样一来,当波特最终到达密室时,他会面对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场景。而当日记按照既定轨迹被消灭时,实际上你已经成功转移到了我的身体里。你的意识,你的灵魂,将潜伏在我之内,而非被彻底消灭。”
里德尔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味。他的头微微倾斜,仿佛在考虑一个全新的可能性。“他会来救一个斯莱特林女孩吗?”
“他会的。”潘西笃定地回答,垂眼掩去了眼中复杂的情绪,“哈利·波特有一种无法抗拒的救人情结。”
这句话中透露的信息比表面看起来要多得多。她对他的对手有某种更加深入,更加私人的洞察。有一瞬间,里德尔想要从她的记忆中捕捉更多关于波特的信息,但他在最后一刻又改变了想法。
“你确实是个值得尊重的对手,潘西·帕金森。”里德尔如此评价。
“不是对手。”潘西纠正道,“是盟友,汤姆。”
里德尔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不是第一次了。你如此随意地使用他的名字——我的名字。”
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下来,如同被巨蟒缓缓缠绕。墙上的浮雕仿佛在再次活了过来,发出警告般的嘶嘶声。
“我说出它是出于对它真正意义的尊重。”她没有退缩,“伏地魔固然令人恐惧,但他最后变成了一个空洞的符号,一个被恐惧和过度扩张的野心所吞噬的躯壳。而汤姆·里德尔,”她的声音变得更加轻柔,几乎是一种诱惑,“他才能成为那个真正改变魔法世界的人。”
里德尔的手指短暂地收紧,然后缓慢松开。
“你要么是非常聪明,要么是非常愚蠢。”他说着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黑眸里蕴含着无限的野心,“但我同意你的条件,也同意你使用那个……名字。”
最后一个词带着某种微妙的情绪,介于接受与警告之间,在给予特权的同时也划定了界限。
潘西凝视着那只修长的手,犹如冰雪覆盖下的大理石,冰冷而美丽。那一刻,她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的未来,无数条分岔的路径,迷宫无限延伸,最后缩小到只剩下面前的选择。
然后,她抬起手,放了上去。
“你会发现我是个慷慨的盟友,也是个残酷的敌人。”他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触碰冰冷有力,一股无形的能量在他们交握的手掌间涌动。“如果你试图欺骗我,或者背叛我,后果将会非常…不愉快。”
潘西的目光被里德尔皮肤下的异象所吸引。微弱的纹路在他的身上闪动,不是血管,而是某种更为晦暗的东西,如同活的墨水在他苍白的皮肤下缓慢扩散。那些黑色的脉络有生命般蠕动着,穿过他们交握的双手,渗入她的皮肤,爬上她的手臂,每前进一寸,都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随后是一阵奇异的灼热。
有某种连接正在他们之间形成,不可逆转。这既不是某种魔咒,也不像是某种魔法契约。她能感到某种外来的存在开始在她体内扎根,像一颗被埋下的种子,等待生长。
里德尔松开她的手。潘西感到手掌中央残留着一种幽灵般的灼痛,仿佛被烙铁烙印。她低头看去,皮肤表面什么都没有。可她能感到那种连接依然存在,如同一根无形的锁链,将他们捆绑在一起。
“我们的协议已经达成。”里德尔的黑眸中闪烁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满足。房间开始在边缘变得模糊,石墙仿佛液化并流动,如同水彩画被雨水打湿般开始融化。
当场景溶解时,他的声音跟随着她,“在我们再次相见之前,我会透过她的眼睛观察。不要让我失望。”
世界剧烈扭曲,一阵眩晕再次袭来,潘西感到自己被拉回那条无尽的隧道。当她再次能够感知周围的世界时,发现自己依然坐在盥洗室的地板上。日记本静静地摊开在她的膝盖上,纸页空白,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