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窗帘的缝隙时，叶岁安发现窗外的银杏树梢上挂着一抹熟悉的蓝白色。那件校服像面旗帜般悬在枝头，袖口被晨露浸得微微发亮。

    她踮脚取下时，衣领内侧还带着洗衣粉的清香，折叠痕迹都是崭新的。右胸口袋的位置别着枚银色校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展开衣襟时，一张对折的便签纸飘落在地——

    "开学穿这件，衣服周一下午还我。"

    字迹力透纸背，最后一笔的捺划像把出鞘的刀。叶岁安用指尖抚过纸面，墨水在晨光里泛着钢蓝色的光泽。她望着窗户外的银杏树，不知昨夜是谁把校服挂上三楼的树梢。

    周一升旗仪式上，叶岁安穿着有点大的新校服，新校服散发着晒过太阳的蓬松感，后颈标签摩擦皮肤的触感提醒着这不是梦境。教导主任沙哑的嗓音突然被电流声切断，话筒移交时发出刺耳的嗡鸣——

    "我是高二8班温雨顺。"

    少年清冽的声线撞碎在晨风里。叶岁安猛地抬头，主席台上的身影正单手调整话筒高度，挽起的袖口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阳光从他肩头流泻而下，将蓝白校服镀成半透明的蝉翼。

    原来他站在她需要仰视的地方。

    他们都不是一个年级的，难怪平时见不到面。叶岁安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年级。

    树影摇晃着将她的影子投在水泥地上，叶岁安低着头思索着今天下午该怎么送衣服过去。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走廊上，叶岁安抱着洗净的校服，站在班级门口踌躇不前。她攥紧怀里的衣服，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洗衣粉香气，袖口被她小心地抚平，可她却不知道该去哪里等他。

    犹豫再三，她还是迈步朝高二的教学楼走去。这个时间，楼道里静悄悄的，大多数学生都去食堂了，只有零星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她低着头，心跳随着脚步加快，脑海里不断浮现他的样子——他会在这里吗？

    突然，转角处一道身影匆匆冲出，叶岁安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怀里的校服滑落在地。她跌坐在地上，掌心蹭得发红，第一反应却是去看那件衣服有没有弄脏。

    “对不起啊同学，对不起。”对方连忙道歉。

    叶岁安还没抬头，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惊讶响起：“小叶子？你怎么在这？”

    是小星哥。

    昭星伸手把她拉起来，叶岁安这才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温雨顺。

    她弯腰捡起校服，拍了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到温雨顺面前，递给他：“还给你你的衣服，谢谢你啊。”

    温雨顺向前迈了一步，距离一下子拉近。叶岁安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阳光晒过的味道，又像是香芋混着洗衣液的干净气息。

    他接过衣服，唇角微微扬起，低声说：“没事。”

    叶岁安脸颊微热，不自在地偏过头去。昭星笑嘻嘻地凑过来，一把揽住温雨顺的肩膀："小叶子要一起去吃饭吗？人多热闹。"

    叶岁安迟疑地抬眼望向温雨顺，细声婉拒："还是...算了吧。"

    昭星却充耳不闻，兴冲冲地推着叶岁安往前走。"走走走，再晚可要错过饭点了。"他的动作有些急切，推得叶岁安踉跄了一下，险些绊倒。

    温雨顺眉头微蹙，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昭星一记："慢些。"昭星一脸茫然地回头，不明白这位少爷又在闹什么脾气。

    三人磨蹭到食堂时，窗口的菜品早已所剩无几。"都怪我们来得太迟，好菜都被抢光了！"昭星懊恼地嘟囔着。叶岁安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忽然，昭星重重拍了拍叶岁安的肩膀："哎，我可没怪你的意思啊，小叶子。"这直白的安慰让叶岁安心头一暖，她轻轻"嗯"了一声，嘴角不自觉扬起浅浅的弧度。

    落座后，周遭不时投来探究的目光。"那不是温雨顺吗？居然和女生一起吃饭？""那女生是谁啊？"细碎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叶岁安将脸埋得更低了，耳尖悄悄泛起红晕。

    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叶岁安被王美琳和她的几个朋友堵在了走廊拐角。

    “哟，胆子不小啊？敢勾引温雨顺？”王美琳冷笑着逼近，眼神里满是轻蔑。

    她扬起手，眼看着那一巴掌就要狠狠扇下来——

    “啪！”

    昭星一把扣住王美琳的手腕，用力甩开，语气里带着少见的冷意：“好朋友一起吃个饭就叫勾引？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脏东西？”

    王美琳眼眶发红，不甘心地瞪向温雨顺：“她那么普通，凭什么啊？”

    “不然呢？跟你这种只会欺负人的家伙混在一起？”温雨顺眼神凌厉，声音不高，却字字锋利。

    王美琳被噎得脸色发白，咬了咬牙，尖声道：“呵，不就是这双狐狸眼把你们迷住了吗？果然，什么人就跟什么人凑一块儿！”

    “你再说一遍？”昭星指着她，语气危险。

    王美琳还想回嘴，却被身旁的小姐妹拽住，悻悻地被拉走了。

    “小叶子，以后遇到这种人，别惯着她们！”昭星弯腰扶起缩在墙角的叶岁安，语气难得认真。

    叶岁安低着头，沉默不语。

    温雨顺看着她，声音低沉却坚定：“以后被欺负，打得过就打回去，打不过就来找我们，别总让自己受委屈。”

    叶岁安听着，眼眶蓦地一热，喉咙发紧，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嗓音微微发颤。

    回到教室后，她坐在座位上，仍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

    昭星举着手机在温雨顺眼前来回晃动，屏幕上的照片在视线里忽闪忽现。温雨顺蹙眉瞥了他一眼，语气不耐："干什么？"

    "卧槽！"昭星按捺不住兴奋，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没想到小叶子这么好看？怪不得王美琳那帮人总找她麻烦，这分明就是嫉妒啊！"

    温雨顺闻言转过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照片里的少女明眸皓齿，眼尾微微上挑，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他盯着看了许久，久到昭星都忍不住调侃："喂，好看也不用看这么久吧？"

    那双含情的狐狸眼让温雨顺一时恍惚，某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确实如旁人所说，叶岁安生得极媚，特别是这双眼睛，仿佛盛着潋滟秋水，一颦一笑间都在诉说着什么。

    "这眼睛...确实漂亮。"温雨顺低声呢喃。

    昭星还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但温雨顺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照片上，指尖无意识地轻触屏幕，仿佛要确认这份美丽是否真实存在。

    昭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歪着头问道："不过你说小叶子为什么总留着那么厚的刘海啊？那双漂亮的眼睛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平时根本看不到。"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划过温雨顺的脑海。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随后一把将昭星拉近，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昭星听完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顿悟的神色。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离开，叶岁安独自留在最后，慢吞吞地收拾着书包。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似的。王美琳故意从她身边经过，眼神像刀子一样在她身上刮过，嘴角挂着讥讽的弧度。叶岁安的肩膀微微瑟缩，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衣领里。

    月光清冷地洒在校门口，温雨顺和昭星蹲在阴影处，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叶岁安低着头走出来，步履匆匆，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

    突然，她被一股蛮力扯进了旁边的小巷。王美琳狠狠地将她推倒在地，叶岁安的膝盖磕在粗糙的地面上，火辣辣的疼。

    "你个臭婊子……"王美琳的辱骂刚出口，就变成了一声尖锐的惨叫。

    "啪！"

    昭星一巴掌甩过去，力道大得让王美琳踉跄着后退几步。他的眼神冷得像冰："我看你才像婊子，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温雨顺快步走到叶岁安身边蹲下，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没事吧？"说话间，淡淡的香芋气息萦绕在叶岁安鼻尖，莫名让人安心。

    叶岁安抬起头，乖巧地摇了摇头，眼眶微红，却没有哭。

    昭星还在巷口骂骂咧咧，冲着王美琳她们狼狈逃走的背影吼道："臭婊子，再让我抓到一次，弄死你们！"

    温雨顺无奈地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创可贴，小心翼翼地抓起叶岁安的手，替她贴上。他的动作很轻，指尖温暖干燥。那股香芋气息越来越浓郁，像是无声的安抚，将巷子里的寒意一点点驱散。

    "我们送你回去。"

    温雨顺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伸手轻轻扶住叶岁安的手臂，帮她站稳。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为三人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辉。叶岁安走在中间，两侧的身影像是无声的屏障，将她与黑暗隔开。

    昭星双手插兜，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叶子，你这刘海是不是该修一修了？都快遮住半张脸了。"

    空气突然凝滞了一瞬。

    "......我不想剪。"叶岁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商量的固执。

    "哎呀，太长了会扎眼睛的。"昭星挠了挠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叶岁安没有再回应，昭星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直到站在叶岁安家门前，温雨顺忽然上前一步。他的指尖轻轻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温柔却不容拒绝。叶岁安身体猛地僵住，条件反射般后退了半步。

    "你的眼睛很漂亮，不需要躲藏。"温雨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头发扎着眼睛会不舒服的。更何况......"他顿了顿，"现在有我们给你撑腰。"

    叶岁安怔怔地抬头，猝不及防撞进少年深邃的眼眸中。月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谢谢。"她的声音微微发颤。

    温雨顺唇角微扬，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快回去吧。"

    叶岁安仓促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她纤细的背影很快融进夜色里，只有急促的脚步声泄露了内心的慌乱。

    少年站在原地没有动，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夜风拂过，带着若有若无的香芋气息，渐渐消散在微凉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