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又相逢

    想前路,或山高水又长,回头望,所思之人在何方?

    会失落,也心慌。

    站在机场门口,听着他人离别时的,一句句珍重,和相聚后的,你我别来无恙。

    刘一一如置身云雾,水汽萦绕不散,似在青山上,黑夜里,望着绿色锦缎上的那颗宝石,感叹小溪的相辅相成,和自然的鬼斧神工。

    如果二字,在脑中飘荡不去,“如果当时早点发现她的异样,能否挽救?”“如果多一点关心,能否不走?”

    临行前,在老人的炒饭摊上,吃了最后一份饭,喝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顿酒。

    “小伙子,大爷说不来那些天花乱坠的场面话,不过咱读过一本书,记住了一段话。”

    “那本书上说:人活一世,就好像是爬山。有人到了山顶,有人留在半山腰。上了山顶的那个人会想,我是在山顶上,可我也得死啊,那费劲吧啦爬上来干嘛?”

    当时,老人已经醉的不行,眯起双眼,一只手拍着桌子,另一只手,指向前方,说道:“停在半山腰的那个人会想,老天爷不够意思,我还没上去呢,咋就不让我活了?”

    “那书上还说,不管你是在山顶上,还是半山腰,死是肯定要死的,阎王爷不会让你多活一会儿,所以不能只是想着爬上山顶,要多看看路上的风景。只要开始爬山,看见的都是好风景。”

    “小子!痛痛快快活下去,文姑娘没能看到好风景,老头子我也没看到啊,大胆走,脸朝前,屁股往后,替我也替文姑娘,好好看看,好好看看这世上有什么。”

    那晚,两人尽欢而散。

    刘一一站在机场门口,如在雾中,老人的话语,在脑中回响,理智的手臂,在极力摆动,将雾气打散,视野清明,周遭一切,又恢复本来的样貌。

    那些“如果”没用,上帝很绝情,不会因为听到他所说的如果,就将文笑留下。

    也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祷告,而放过可怜的世人。

    上帝在人间这张白纸上,书写塑造,他不会偏袒笔下的任何一位人物。

    你有你忧,他有他愁,何必埋怨不公,你我应该想方设法,夺过上帝手中的笔,由自己来书写剩下的路。

    所以,刘一一脸朝前,屁股往后,大步踏进机舱,誓要夺笔疾书。

    飞机缓缓爬升,透过窗户,各色灯光越来越小。

    萤火般的人间灯火中,已经找不到自家的方向,因为那盏灯无人点亮,失落会有,遗憾亦会有。

    刘一一坐在座位上,没来由有些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一路上,他睡的很浅,隔半小时就要醒来一次,每每望向窗外,只有无边的黑夜,和机翼上闪烁的灯光。

    耳机中里,音乐循环不停,如今的他在睡觉时,都会让手机弄出点动静来,因为太寂静。

    入睡前的寂静,变得很可怕,就如一座牢笼,抑或是一双无形大手,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

    好在有音乐声,可以让他喘口气,让他知道此地还是人间。

    此行目的地,是个从未听说过的地方,飞机降低高度时,已经是凌晨。

    天空从乌黑转为深蓝,已是深秋,山野轮廓隐约浮现,依旧散发着盎然绿意。

    天边的鱼肚白刚刚泛起,却在转眼间大亮起来,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这不,月亮还在原地挂着呢。

    飞机缓慢逼近地面,抑或是地面在向飞机涌来,城市映入眼帘。

    一切变得清晰,好奇胜过紧张,之前的种种压抑和未知,都已被抛弃。

    这是被绿意包围的城市,四季如春,秋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落地后,拿着托运的行李,走向机场大门,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各色店铺的林立,都与他无关。

    疲惫感促使刘一一,急需找一间酒店,几个小时的航程确实煎熬,双脚已经有些不听指挥,膝盖也在发出抗议。

    用步履蹒跚来形容当下的他,并不为过。

    正如在飞机上看到的,此地的秋天满是绿意,闷热感和扑面的热浪,使刘一一倒头就可以大睡。

    叫停机场门口的出租车,与司机师傅说,麻烦把自己带到酒店,越快越好。

    司机看了眼脸色蜡黄的刘一一,点点头:“好嘞,坐稳啊小伙子。”

    一路走街串巷,附近的道路,司机十分熟捻。

    刘一一觉着,自己今天难免要被宰,可能有什么办法,人生地不熟的,还坐了一夜飞机,实在是太疲惫了,闭上眼,只能听天由命。

    出租车停在一处小巷,司机告诉他,往前左手边就是旅馆,价格比酒店便宜多了,环境也不差。

    结账时车费还算公道,司机没有狮子大开口,还帮着刘一一把行李拿下车,并且很热心地,带他去将房间开好。

    看来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盛情难却,刘一一稀里糊涂开了房,躺在床上,大补了一觉。

    这座城市不大,也不算小,比起刘一一之前工作的地方,要“落后”许多。

    昏天黑地睡醒后,已是下午,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舒舒服服洗过澡后,换了身干净衣服。

    接下来,刘一一准备在这里多待几天,再去信封上写着的那座小镇。

    走在街道上,莫名的安逸感,涌上心头,与这座城市有点儿一见如故的意思,心很安定,好似这座城市就是为他准备的一般。

    夕阳在天边绽放,周遭事物被镀上一层淡黄色的光晕。

    很慢,这是这座城市给人的第一印象。

    身处这片土地,匆忙感随之消散,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上,车流稀疏,更多的是或步行,或骑车的人群。

    天边的光亮,将所有影子拉长,闷热还是会有,但没那么逼人。

    孩子们在树荫下来回蹦跳几次后,觉着有些无趣,便笑着逃出树的影子,背对夕阳,向前追赶,似要追上踩中,身前那道修长黑影。

    它跑他追,不会去管能否追上,因为它就在那里,追上它,只是时间问题。

    难道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看着孩童的追逐打闹,刘一一转身背对夕阳,脚尖前点,摩挲着地面。

    哈哈哈,好幼稚。

    风裹挟着热浪,吹动发丝飞舞,刘一一确有几分姿色,丰神俊朗谈不上,不过一白遮百丑,帅气还是有的。

    走走停停,这个黄昏过的很充实,偶尔也会找老人聊聊天,陪小孩子玩玩游戏。

    刘一一一改往日的拘谨,大方地走进这方天地,迎接涌来的善意。

    不知不觉中,落下了夜的帷幕,华灯尽上,争相炫耀。

    叫卖声此起彼伏,萦绕不去。

    刘一一找了个比较顺眼的小餐馆,看着五花八门的菜单,并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便要了份特色菜,和一碗米饭。

    餐馆里食客们断断续续,走进走出,不是很火爆,却也闲不下。

    老板是个壮硕的中年汉子,言谈举止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或是一种书卷气,独自忙里忙外,毫不厌倦。

    饭菜上桌后,一张还算熟悉的面孔,走了进来,是那位出租车司机。

    司机身后跟着个马尾辫姑娘,因为带着黑框眼镜的缘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姑娘有些局促,司机大大咧咧介绍着特色菜肴,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听不懂的方言。

    饭馆老板微微点头后,就去忙了起来。

    “你好,又见面了,朋友。”司机很自来熟,朝刘一一摆手道。

    女孩看向坐在另一张桌子的刘一一,象征性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刘一一先是笑着回了司机一句,再对着马尾辫女孩点头示意。

    孤身在外,非常忌讳交浅言深,这样蜻蜓点水般交集过后,便没了下文。

    刘一一突然想起,那几只“狐朋狗友”,已经有好多年没联系了,走完这趟,是不是可以去看看他们,没联系归没联系,可交情在那儿,他们总不能不认自己这个“孤魂野鬼”吧。

    现在要是能碰见个熟人,多半得在梦里咯。

    可无巧不成书,小说也不敢安排的剧情,就这么赤裸裸的发生了。

    饭菜味道不错,刘一一下筷如飞,吃完后,与司机寒暄了几句,便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或女子,闯进店里(是的是闯)很毛手毛脚。

    那位雌雄暂时还没从外观上,推断出来的人,看了眼司机便笑道:“我来了,吴叔叔。”

    是雄性,嗓音很粗,白色衬衣白色短裤,个子不算高,但身材很好。

    还没走出店门的刘一一,站在原地,好熟悉的感觉,气味也有点像,嗓音虽然差点,但大致能对上。

    那人背对店门,与出租车司机并肩而坐,刘一一转过身看了一眼,这个人太瘦,肯定不是。

    应该是出现幻觉了,看来还得补一觉。

    刘一一与几位狐朋狗友,各自都有联系方式,却很少联系。

    说来奇怪,他们之间这种很少联系的友情很扎实,每每相聚,都会将各自生活中的好与坏,倾诉出来,毫无忌讳。

    与这些朋友相处,没有任何利益参杂,很单纯,只是想见见对方,看看眼下过的是否如意。

    不如意也没关系,一起骂骂这狗娘养的世道,心里总能痛快几分。

    已经离开餐馆很远的刘一一,越想越不对劲,得回去好好看看,就算认错了也无所谓,反正以后不一定能再见着,就算不小心见着了,大不了躲远点。

    可如果认对了,那就是好事一桩。

    下定决心后,再次回到餐馆,刘一一没有拖泥带水,走到那人身旁,干脆利落地小声问:“杜肚子?”

    因为猜测的那个人,可能叫这个名字,他便脱口而出了。

    那人没有回头,声音太小没听到?

    不应该啊,司机和马尾辫姑娘,闻声抬起头,看着刘一一。

    场面有些尴尬,一个没听到的被问者在吃饭,另外两个听到的无关者,仰起头满脸问号,还有一个挠着脑袋的,准备道歉。

    突然,没听到的那个男人缓缓转过头,竟是满脸泪水,起身扑向刘一一,深吸了口气:“对就是这个味儿,刘一一,咋在这儿还能见着呢?”

    他这个举动挺令人震惊,不止当事人刘一一,马尾辫姑娘和司机也有点,不知所措。

    真像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

    马尾辫姑娘心想,有病得治。

    刘一一轻拍着怀中男子的后背:“好了好了,别丢人现眼,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先松手,刚换的衣服,蹭上油不好洗。”

    “杜肚子”虽然瘦了,但这动不动就伤春悲秋,感天动地的习惯还是没变。

    “咋瘦了,肚子也没了,搞得我都没敢认。”

    这位杜姓男子无动于衷,还是趴在刘一一怀里。

    “行了杜磊,没完没了还。”

    刘一一强行推开他。

    “咋哭这么厉害,就这么想我呢?”

    “辣的…”杜姓男子抹了把鼻涕,说道。

    刘一一赶忙看了看肩头,好在那块被趴过的地方,没遭玷污。

    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使马尾辫姑娘和出租车司机,目瞪口呆。

    还是年轻人有激情。

    坐下后,杜姓男子对思绪飘忽的两人,开口道:“这位是我发小,铁哥们儿,刘一一。”

    随后,看着白天那位出租车司机,对刘一一说:“吴叔,我爸的朋友,这次来这边多亏了吴叔照顾。

    司机笑着举起酒杯,点头致意。

    再然后,杜姓男子挺起胸脯,望向身旁的马尾辫姑娘,满是深情:“我女朋友,李佳。”

    马尾辫姑娘莞尔一笑。

    刘一一对两人点头致意,与杜磊重逢真挺好,但失落还是会有,毕竟文笑不在。

    饭桌上,已经吃过饭的刘一一只能捏着鼻子,又吃了一顿。

    老友重逢,言笑晏晏,好不痛快。

    杜磊发现了刘一一的失落,也发现文笑没在身边。

    杜磊见过文笑,确实是个好姑娘。

    那时候,他们几个铁哥们儿,在饭桌上谈笑风生,文笑就坐在刘一一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时不时被他们说的笑话逗乐。

    当时,有文笑在,刘一一的开心,是发自内心的。

    现在的刘一一,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开心中透着悲凉,很奇怪,虽然他掩饰的很好,但眼睛骗不了人。

    在餐馆吃完饭后,那位被杜磊叫作“吴叔”的中年人,给刘一一留了电话,说以后遇上困难就打给他。

    刘一一连忙感谢,寒暄几句后,吴叔便先行离开了。

    离开饭馆,夜已变得深沉,走在人声鼎沸的街道上,杜磊叹息道:“有将近两年没联系了吧,要不四处走走?叙叙旧。”

    刘一一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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