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烧，我们往那边走。”顾北枝指了一下绑在柱子上的男人，脚下一动，直接朝他冲去，楚绪连忙收了扇子跟上。

    红线也知道柿子挑软的捏，楚绪那边几乎没有，铺天盖地的红线擦着她的头发跟在她身后。

    三步。

    两步。

    顾北枝直接跳起来，手拽那男人的衣服把自己整个人瞬间拉起来，往柱子后一滑，被楚绪稳稳接住。

    那红线却没这么灵活，还按着原来的轨迹朝柱子上的男人扑去。

    突然间。

    一切静止。

    顾北枝送了一口气，放开楚绪站好，顺手把刚从系统那讨价还价要来的小暖炉往他手里一塞，开口道，“既然来了，不如出来一见？”

    漫天红线像是帘幕一样劈开一条缝隙，年轻俊逸的僧人穿着一袭灰袍缓步走来，脊背清瘦笔直，纤细的指尖捻动念珠，对着顾北枝两人念了句佛号。

    【发现黑化对象，请立即处理。】

    系统在她脑子里发出尖锐的滴滴声，这种滴滴声和柱子上男人挣动锁链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顾北枝不得不分神看过去，男人在无声得喊叫着什么。

    茵儿。

    顾北枝终于想起来男人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熟悉，他的眉眼间，很像在花月楼时见到的赫连茵，她眼神复杂得看着来人，“慧觉？”

    僧人微微一笑，“我是赫连茵。”

    顾北枝大吃一惊，“你夺舍了慧觉？那我们在花月楼见到的那个赫连茵……”

    僧人道，“是慧觉，用了一点小小的障眼法，我本想着他替我死了，此事便尘埃落定，没想到两位追查到了这里。”

    顾北枝表情微变，“他不是杀了你吗？”

    僧人，或者说赫连茵一脸理所当然，“是啊，他害我没了身体，把他的身体还给我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我何错之有啊？”

    顾北枝问道，“那他为什么会愿意替你去死呢？”

    赫连茵也有些疑惑，不过还是非常善解人意得回答她的问题，“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等一会死了以后下去问问他。”

    旁边的锁链声突然小了下来，男人垂着头，好像没气了，顾北枝试着往铁链上砍了一剑，铁链纹丝不动。

    赫连茵歪了歪脑袋，“你不用担心，他经常这样，挣扎半天没力气了就会晕过去。”

    顾北枝问道，“他是你爹？”

    “是啊。”赫连茵补充道，“昨天夜里城东有一户人家失火了，你白天的时候还去看了，那个是我娘。”

    顾北枝道，“你爹娘对你不好？”

    赫连茵想也不想，直接否认，“没有，他们对我挺好的，不少我吃，也不少我穿，我的母亲很心疼我，每次我受了委屈，她就会抱着我哭。”

    楚绪突然开口，“你眼睛不是天生的？”

    赫连茵笑道，“当然不是，我爹虽然是个凡人，但是一直向往仙家长生，他自己不行，便把希望都寄托在了我身上，在我身上做了很多实验，把我身上的很多部位逗挖出来又安回去，其他地方都失败了，唯有这双眼睛，比修士看得还清楚。”

    “我一见到慧觉就喜欢他。”赫连茵突然笑得很甜，这笑容放在这张男人的脸上显得有些怪异，“我的父亲把我当做实验品，我的母亲也不敢反抗他，我的朋友看见我满身伤疤不敢靠近我，邻居也在背后偷偷议论我。他是第一个把我当人的。”

    “不过幸好他后来杀了我。要不然，我也没能力报复他们。”

    顾北枝想起了老妇人黑洞洞的眼眶，感觉非常不适，“所以你挖了他们的眼睛？”

    赫连茵点点头，“可能是我死的时候被挖了眼睛，死后眼神也不好，挖了他们的，还能补补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一举两得？”

    赫连茵身后突然扔出来一块石头，有人喊道，“妖孽！”

    可惜石头还没飞到一半，就被停在空中的红线拦住，红线轻轻把石块系住，石块顿时碎成几块。

    赫连茵微微一笑，顾北枝蓦然想起他们进来的时候看到的画，拔舌地狱，心里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别说话了活爹。”

    在赫连茵动手之前，顾北枝果断决定先发制人，提剑刺过去。周围的红线都被楚绪拦住，剑锋直指赫连茵脖颈。

    铛得一声。

    赫连茵纹丝不动，顾北枝的剑被另一把闪着灵光的剑稳稳架住，顾北枝没再动，一脸惊悚得看着那把无比眼熟的剑，“花言秋？”

    就这么一个停滞，赫连茵突然有了动作，翻着鬼气的手直朝她心脏而来，楚绪心里一紧，伸手隔空一拉，把顾北枝往后拖了半尺，一个保护罩把她扣住，扇子飞出就要取赫连茵性命。

    “等等。”

    “楚道友且慢。”

    顾北枝和花言秋同时出声。

    花言秋执剑挡在赫连茵身前，看着剑上被一扇子打出的裂痕苦笑一声，朝两人道，“楚道友，师妹，她还不能杀。”

    扇子打了个转又回到楚绪手中，他敛眉看了看顾北枝没什么事，想说些什么，突然感觉手背传来一阵温热，原来是顾北枝手轻轻在他手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先把扇子收回去，最后只冷笑了一声。

    解决了楚绪，顾北枝看向对面那一人一鬼的奇怪组合，“花言秋你怎么在这？”

    花言秋掏出个壶状的法器把赫连茵收在壶中，才笑眯眯道，“师妹你走后不久我就接到了任务，来这里查有人抓凡人入药提升修为的事，前几日我们还见过，你不记得了？”

    顾北枝狐疑道，“是吗？那她不过是个夺舍他人，残害百姓的邪修罢了，为何杀不得？”

    “自然是后续查案还用得着她。”花言秋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师妹想什么呢，我难不成会包庇一个邪修不成？”

    花言秋是青云宗下一任掌门，前途无量，实在没必要和邪修为伍。

    顾北枝也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歉意一笑，解释了自己失忆的事，“对了花师兄，你前几日看到我的时候我在做什么？”

    花言秋想了想，“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在城东，不知道在找什么人，后来你和我说你要去花月楼看看，我们便分开了。”

    他拍了拍顾北枝的肩膀，“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过几日便和我一同回家，师父他们肯定会有办法的。”

    顾北枝和楚绪把画中凡人放出来送回家，抬头一看都已经快正午了。

    顾北枝又困又饿，纠结半天还是腹中空空更胜一筹，艰难得把自己挪到了饭桌前，脑子试图运作，“你说为什么慧觉会帮赫连茵引人进青要山，最后还用她的样子死了？”

    楚绪看着她筷子在汤碗里夹了个空，叹了口气，给她递了个勺子，“帮人做事无非就是心甘情愿或者利益驱使，他既然能动手杀了赫连茵，怎么也不能是真心爱她这个理由，那只能是赫连茵手上有他想要的东西了。画中阵法可以人血肉修炼，受益者也未必只有她一个，你师兄不也留下查了吗？”

    他说完半天没得到回音，一抬头，对面的顾北枝脑袋耷拉着已经闭眼睡着了。

    此时的兰因寺。

    花言秋恭敬得站着，桌上摆放的玄天令在半空中投出一道淡淡的影子。

    “师尊。”

    半透明的白须老头穿着不算华贵，但是自成一派仙风道骨，闻言点了点头，“言秋，事情办的怎么样？”

    花言秋道，“回禀师尊，一切顺利，弟子已经将慧觉暂时关押，兰因寺相关涉事人员也已经列成清单等待后续仙盟会审进行处理。”

    “只是……”花言秋迟疑道，“顾师妹身受重伤，楚绪不知道为什么也在这里，还和顾师妹在一处。”

    老头摆摆手，“你师妹的事另有安排，你不必管了，把人平安带回来便好。”

    “是，师尊。”花言秋趁着老头还断掉视频，语速飞快，“弟子的剑被那姓楚的打出来条裂缝，这属于任务期间的工伤，相关的修复材料需要宗门全款报销，一共是……”

    三千八百灵石。

    他话还没说完，老头啪得一声关上视频，不见了。

    花言秋忍了忍自己的怨气，安慰了自己半天，还是拿起玄天令打开一个聊天框，“我真服了！青云宗这么抠门迟早倒闭吧……”

    他发完也没等对面回复，把玄天令放回桌上，打开自己的储物袋，叹了口气，这储物袋在他身上和装饰品没什么区别。

    这年头剑修还有什么出路？

    “至少也不能这么说吧。”顾北枝一本正经得坐在楚绪床边，抱着手臂，一个一个得念叨，“法修弱，体修傻，乐修吵，魔修坏，妖修丑，儒修嘴碎，鬼修作息不规律，药修符修阵修都是脆皮。这么看剑修是不是除了穷一点，其他方面都还不错？”

    楚绪只穿了件单薄的中衣，冷笑一声裹紧了被子，“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我房间里的目的就是和我夸自己？”

    “当然不是。”顾北枝一脸正气得仿佛不是她半夜突然冲进别人房间，硬生生把人从睡梦里叫醒，“我是怕我明天一觉睡醒你就跑了。”

    确实是这么打算的楚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