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寺

    楚绪被她气的头疼,只觉得这人和一群只会打打杀杀的蠢剑修呆久了脑子也变得呆不可言。

    顾北枝也不想搭理他,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鱼羹喝完了,打开刚才江荇给的小木盒,拿出了里面的布条仔细端详了半天,一回神才发现楚绪面前那碗鱼羹几乎没怎么动过,心里又多少觉得有点愧疚,十分心虚得开口,“你要不再吃点?”

    楚绪瞪了她一眼,语气却缓和不少,“那你要去哪?”

    顾北枝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想去兰因寺一趟,不过我自己去也行,我可以自保你不必担心……”

    她越说越小声,在楚绪脸色变得更难看之前非常识相得改口道,“不过你如果愿意和我去那就太好了。”

    楚绪嘴上说了一句“没见过你这么喜欢管闲事的”,一边从她手里抽出了布条,布条上画了个小院子,院中有个小池塘,池塘边上还有几株垂柳,“这是哪?”

    顾北枝道,“兰因寺的药房,白天他们在那给周围的人分发伤药,我们得晚上去。”

    楚绪没搭腔,只扭头对着街道发呆,新出锅的鱼羹又腾出一室白气飘到街上,浮光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肩膀上跳动,喧闹声不绝于耳,倒好像真的让他也融入了这一片人间烟火似的。

    顾北枝也安静下来,动了动嘴唇,又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下去,师父从前常说她不够风轻云淡,情绪太多,不像个合格的修士,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到了今天的境界。她虽然通常会犟嘴反驳几句,但是心里却知道这话是对的。

    她总在刻意得忽视掉他们之间长久未见的五十年,她知道楚绪也在这么做,仿佛只要没人主动提,两人就都可以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还是十来岁的样子,在街边吃完鱼羹,就可以回家去见爹娘,但是这张脆弱的窗户纸已经快要破了。

    顾北枝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为了不要太扎眼特意换了身黑衣裳,刚走出门,就看到楚绪一身红衣光鲜亮丽得坐在桌边喝茶,看了她一眼,不忍直视得别过脸去,“你是以为穿个黑衣裳就能当个不呼吸的木头桩子吗?”

    这人自从中午吃完饭回来嘴里就没一句人话,顾北枝白日里顾念着到底是多年不见,忍了他两次,如今本就不多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忍无可忍一脚踹到他的凳子上,把他连人带凳子往后踹了两尺,“你还走不走了?”

    楚绪硬是从这句不耐烦意味十足的话里品出一点久违的亲近的味道来,这发现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深觉得自己莫不是贱得发慌。

    他脑子也受伤了?

    顾北枝看他脸色变来变去,最后一言不发得走了,颇为莫名其妙,抬脚跟上。

    月光像盐霜一般附在青石上,檐下吊着铜铃,白日里清雅的垂柳晚上阴森森全做了鬼影。

    顾北枝踏上青石路,月光像薄薄的水雾般骤然荡开,脚下青石转眼间变成翻动着的泥浆。

    “什么恶心的东西。”顾北枝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里骂了一句,在被搅进泥浆前飞身而起,轻巧地拉了下柳条借力,手中剑光一闪,`碰得一声,木窗应声裂开,顾北枝稍一侧身,像条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楚绪挑了挑眉,眼底露出一丝赞赏,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顾北枝无论是修为,剑法还是当前修仙界众人都不太在意的基本功都做得很好,甚至可以说这个人除了十分奇葩的音乐审美和略微有点暴躁的脾气之外,每一项都无可挑剔。他脚步微动,轻飘飘荡过十丈远,也跟着从窗户进了屋。

    顾北枝正在一幅画作前,手上用剑戳来戳去。楚绪走近才看到她是在戳一具干尸——准确来说是半具,只有上半个身子歪歪扭扭得趴在画前,像是一整个人想出来,结果被画当中一剪,一半出来了,一半还留在画里。这半个身子像是死了很久,顾北枝一剑把他戳了个对穿都没流什么血来。

    顾北枝始终没再在他身上找到什么别的线索,终于放弃了继续用剑摆弄他,抬头研究起那个画来,楚绪跟上来把那具尸体挪到一边,嘴里小声念叨着,“失敬失敬,可怜老兄你死了还要惨遭女魔头毒手……”

    刚放好,就听到女魔头叫他,“你自己在那边墨迹什么?快来看这幅画。”

    图上画的是拔舌地狱之境,一群人舌头被拉得老长,剪刀已经快要落下来,顾北枝的剑随意插在其中一人身上,剑身已没入大半,看见他过来,抽出剑,随手从桌上拿了个茶杯扔进去,茶杯迅速没入画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来。

    顾北枝冲他眨眨眼睛,“找到了。”

    画里是个石头搭的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带着腥气和香气,墙上的长明灯在风里微抖。

    顾北枝一落地差点踩在异物上,被楚绪拉了一下跳着避开,两人一触即分,顾北枝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他的手心冷得不像话,不像活人,像是从雪里挖出来的冰雕似的。她站稳定睛一看,又有半截干尸,不远处还有几块碎瓷片,花纹正是自己刚才扔的杯子。

    两人顺着石道往前走了不远,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平台上立着不少柱子,柱子周围密密麻麻吊了红线,周围是接连不断的监牢,监牢连了三层,门上都附了阵法守着,里面的人大多半死不活,稍微好点的只是有气无力得靠着,差点的距离干尸就差了一口气。

    最里处的柱子上绑了个男人,没有双眼,听到有人走过来,张开嘴啊了一声,顾北枝两人这才发现他没有舌头。

    “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顾北枝往后退了两步,远看这人轮廓更熟悉了。

    楚绪也走到她旁边并排站着,想了想,两人同时开口,“赫连茵。”

    这柱子似乎有吸人血肉的效果,那男人形销骨立,明明看着时日无多了,但是听到赫连茵三个字又猛烈挣扎起来。

    “顾仙子!顾仙子!”

    顾北枝猛然回头,才发现是最角落里的一个监牢,一个男人趴在地上,双手死命扒着牢门往前爬,露出手臂上的一处烧伤,口中不断喊着,“顾仙子救我!”

    顾北枝蹲下身子看了看他的伤口,好像和自己身上的灼伤相差不大,只是这人好像上过药,身上香得不同寻常,再看看他这牢房里的其他人,大多数人身上都有这么一处灼伤,确认后又看向刘生,“你认得我?”

    “顾仙子,我是城东的刘生啊,您不记得我了?”

    城东,那就是许娘子那里,应该是自己在失忆之前认识他。

    顾北枝刚想解释,又蓦然发现这香味有一丝不同寻常,似乎和自己那份不大一样,还没等她辨认出来,又听到刘生对着楚绪说,“您的师兄没有和您一起来吗?这位是您的新帮手?”

    顾北枝懵了片刻,开口问,“我哪个师兄?”

    刘生道,“这我哪里知道……不过,似乎是姓花?”

    花言秋。

    顾北枝皱起眉,她的大师兄,他怎么在这?这几天她给他发的消息都没回,别是出什么事了。

    还没等她忧虑完,楚绪突然一拉她的手臂就带着她往后退,红线突然动了起来,状似活物一般得追着两人,楚绪手中折扇一转,红线纷纷被剪成两半,可不过呼吸之间,又有新的长出来,在天上地下扭曲蔓延。

    顾北枝也不逞能,躲在楚绪身后时不时丢两个从系统那要来的爆破符,红线被炸得一退,腥味更盛,顾北枝眼疾手快捏了根断掉的红线拿到眼前细看,才发现这线本来不是红的,是在血中泡久了的颜色。

    两人被追得上天下地到处乱窜,看着手忙脚乱,实际上还有闲心思唠嗑,顾北枝随手又把半根红线扔出去,在楚绪震惊的眼神中捞起他的袖子擦了擦手,“我想起来了,刘生身上的味道是离光草,这东西粘了就不容易被洗下去,但是有股腥味,需要用很多香料才能盖住,恐怕兰因寺就是用不同的伤药区分要不要抓过来。”

    说完她打断了楚绪快要脱口而出的控诉,“你认真点,红线刚刚差点掉我身上。”

    楚绪被气得发笑,她眼睛瞎了吗,她和红线中间起码还能再塞下三个她,他刚想开口,又被打断,顾北枝说,“不过我还没想清楚,兰因寺是怎么决定谁要抓过来,谁不抓过来。”

    所以你为什么要用我的袖子擦手?

    楚绪又要开口,顾北枝一剑劈开旁边挡路的一根柱子,烦躁得开口,“我觉得鬼也不都是坏的,比如赫连茵可能也有苦衷,正道中人也不是好的,比如兰因寺藏污纳垢,你觉得呢?”

    楚绪被这个话题转得摸不着头脑,想反驳的话都被她一剑劈回嘴里,童年的被揍经历告诉他现在最好同意,不然下一个被劈的就不是柱子,于是他点点头,矜持得附和,“你说得对。”

    顾北枝点点头,突然想起来他刚刚似乎有话要说,“你刚想说什么?”

    楚绪看着被她一路劈过来的柱子,默默摇了摇头,“没什么,我想说现在怎么办?要把这个红线都烧掉吗?”

新书推荐: 闪婚后,爆炸总裁他炸成了烟花! 龙游天下之丹凤奇冤 [星露谷]同时和八个男人结婚但不领证 异神降临 靠卖房改天逆命(六界快穿) 叶神她只想搞事业 顶流的秘密(娱乐圈) 青梅竹马是顶流 未婚夫死后,我为他卖命八百年 三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