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夕指尖轻轻颤了颤,程肆的话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
———他还爱着崔明嫣,所以才会放弃底线。
是因为爱吗?
那如果……他不爱了,是不是就能与崔堇升割裂?
要是没了靠山,崔堇升还能像今天这样贪权享福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宁夕心头便止不住的狂跳。
“……宁夕,宁夕?”
看少女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程肆以为她不舒服,眼里不由多了几分焦灼,可喊了几声,对面的人都没有反应。
刚准备起身,宁夕看了过来。
像是受惊的小鹿,眼里还挂着几分迷茫,带着玻璃外面街景灯火的暗光,猝不及防闯进他的心上。
惊心动魄的美丽落入眼底。
他不由柔了声线:“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吧。”
宁夕摇头,不留一点余地,“不了,我还在上班,您请慢用,客人。”
这次,她毫不犹豫离开了包间。
开放式大厅里,水晶灯光铺了一地,照出无数人影的迷醉妄想。
宁夕忙碌的身影不断穿梭在中心卡座之间,她遇到的面孔千姿百态。
有人惊艳于她漂亮的脸庞,有人嘲讽她低贱的身份,也有人无视她的微笑和礼貌,把这一切当作理所当然。
宁夕始终不曾放在心上。
世间百态,来来往往,都是她肩上的灰尘,一拍即落。
晚上十一点,人流彻底散去,热闹的大厅归于沉寂。
宁夕换下了工作服,准备回员工宿舍,却在餐厅门口看见了等在那的程肆。
他背靠的豪车价值千万,可眼底依旧充满忧愁,一如脚下落了一地的烟头,痕迹丛生。
看见宁夕的身影,少年眼睛蹭然一亮,飞快的奔来。
“下班了?我送你回去。”
说着便要接过宁夕手中的包,却被她躲开。
程肆手在空中僵了片刻,却还是故作若无其事,眼含温柔:“上车吧。”
转身的霎那,宁夕喊住了他,“程肆。”
少年停住了脚步。
宁夕无视他颤抖不安的脊背,一字一句,坚定而冷漠:“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如果你还是不明白,我不介意说的再露骨一些。”
“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喜欢你,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任何感情交集。”
程肆转过了身,那双眼睛不再发亮,也没有了餐厅里的意气风发。
他不解:“为什么?我可以护你一辈子衣食无忧,荣华富贵。”
“别说梦话了,程肆。”
宁夕忍不住嘲弄,“你只是个靠父母家族过活的富二代,不是像封京白那样拥有自己商业王国的资本家,你掌控不了自己的人生,只适合醉生梦死的游戏场,所以,别来招惹我。”
午夜降临,可马路街头来来往往,人影依旧不断,车流如织,路边灯光彻夜不灭,照醒赶路人的迷茫。
程肆眼睁睁看着少女挤进街景,如烟花绽放过后,一点一点逃离他的视线。
美梦被三言两语毫不留情的击碎。
他再也无法逃避,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现实。
是啊,他不像封京白那样天才。
所以注定了,只能是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无法给宁夕和他一起站在人前的身份。
……
问:如何让一个男人停止爱一个女人。
答:攻略他,引诱他,成为他新的执念,唯一的寄托。
宿舍里,宁夕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里的答案久久未动。
室友睡的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时看到她那边的亮光,不由愣了一下:“你还没睡啊,宁夕?”
宁夕这才回神,用鼻音轻应:“嗯,马上就睡了。”
按灭屏幕后,她还是忍不住回想刚刚那句话。
———成为他新的执念。
取而代之,也算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可是那人的世界穷奢极欲,纸醉金迷,与她天壤之别,她要拿什么来付进入的门票?
崔明嫣……
他喜欢崔明嫣什么呢?
宁夕想了整整一夜,计划在心底一点点成型,最终有了答案。
半个月后,四季会所。
宁夕已经在门口守了整整五个晚上。
自从下定决心要接近封京白后,她就开始搜集有关两人的信息。
崔明嫣和封京白在京大时都是风云人物,两人谈恋爱更是轰动了整个校园,至今学校贴吧里还有他们相关的热帖。
豪门千金和世家子弟,没有比这更吸睛的话题。
宁夕翻遍了整个贴吧和校园官网,表白墙,最终整合了一份关于封京白和崔明嫣的资料。知道了他们是如何相恋,告白,牵手,在学校碧波湖边一起许下共度余生的诺言。
张扬傲慢的少年,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心剖了出来。
即使宁夕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在看到那些画面时,也忍不住生出了一丝嫉妒。
她嫉妒崔明嫣,不仅有优渥的出身,更有完美的爱人。
可是现在,这人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放弃了爱人。
所以,这是她的机会。
宁夕在贴吧里得到一个和现在的封京白有关的重要信息。
他每个月总有几次会来四季会所,至于哪一天不固定。
这个月已经过了一大半,宁夕不知道封京白会不会再来,只能用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
为此,她特意向餐厅经理申请,把工作时间调到了白班,还从网上租借了会所的会员。
无会员不能进入,这是规定。
宁夕办不起会员,只能通过别的渠道。在这个世界,只要有需求就有交易。
至于最后的结果,只能依靠运气。
晚上八点,会所门口的豪车一辆接着一辆。
宁夕不敢懈怠,紧盯着那些衣着华贵的人影。
不是,都不是……
她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八月的晚风带着空气的干燥,也让她的心情更加躁郁。
今天依旧不来吗?
宁夕仰头靠在石柱上,呆呆望着华丽的夜景之际,一辆库里南朝会所门口缓缓驶了过来。
她随着引擎声望去。
走下车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裤腿挺括,那张脸俊美冷冽,像是帕拉修斯笔下最完美的艺术品,抬脚迈步的时候似有风划过,自带气场。
是封京白!
宁夕险些没认出来。
男人比起照片里大学时期的模样,多了些沉稳,那些桀骜轻狂,仿佛都已随着时间淡化。
这是,二十六岁的封京白。
封京白被服务员引到了三楼的包厢。
彼时包厢里的气氛刚刚开始热络,落地窗边,几个高大挺拔的男人正坐在一起打牌,指尖有猩红的光点缠绕,烟雾朦胧中,他们抬眸睨了过来。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沈路松了口气般,直接把手中的牌撂在了桌子上。
在一片揶揄目光中毫不犹豫起身。
“封京白,你可算来了,快点,这倒霉位置给你,丫的老子都输两百万了。”
话落间,他已经走到了旁边的沙发上,不耐烦的扯掉领带,重新点了一支烟。
牌桌上的江言补刀:“是啊,封总,你要再不来,路子可就输的裤衩都不剩了。”
放肆的嘲笑声响起在整个包厢,惹得沈路朝落地窗那边狠狠瞪了一眼。
封京白没说话,直接走到牌桌边,在沈路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昏黄的灯光垂下,在男人脸上落下一片阴影。那双黑眸藏在暗处,遮住了里面的冷寒。
“玩的什么?”他问。
硝烟无声弥漫,众人的胜负欲瞬间被挑起。
郑袖吹了个口哨:“□□。”
三巡过后,刚才得意的几人纷纷变了脸色。
沈路瞧见有戏,把烟掐灭走了过来。
观战半个小时后,他激动的拍了下封京白的肩膀:“牛逼啊,封总!”
游戏十二场,他满盘皆赢,无一例外。
“操!”江言把牌一撂,“不玩了不玩了!”
“封京白你丫的是不是开挂了?”
面对质询,男人只是懒懒的往后面一靠,右手指尖在桌子上敲打,挑眉望过来时,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知道什么原因吗?”他说,“因为我有脑子,你们没有。”
风轻云淡的语气,却藏尽锋芒。
毫无疑问,又在这群少爷里狠狠拉了一波仇恨值。几人又气又好笑,偏偏坐在他们面前的是封京白。
这人就算是狂,也有那个资本。
“路子,看清了吧,封总可是用实力证明了刚才不是位置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江言到最后还不忘损沈路几句。
沈路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这人借着损他抬高封京白呢。
权贵之间也有阶级之分,而在他们这群人里,封京白便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咚咚咚。”
包厢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几个男人以为是会所的服务生,谁都没有在意,直到沈路喊了声进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百褶裙的少女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扎着一个俏皮可爱的丸子头,露出了整个姣好五官,唇红齿白,笑起来时,那双眼睛如星辰闪耀,明艳逼人。
看清那张脸时,众人呼吸皆是一窒。
怎么说呢,好像海棠春景图上,她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着无人可及的惊艳。
似乎是没想到包厢里有那么多人,女孩眼底闪过一丝尴尬,整张脸几乎红透,像染了两片石榴花瓣,诱人探寻。
江言率先叫出声:“呦,哪来的漂亮妹妹,这是要找哪位哥哥啊?”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玩味,探究,不屑。
这些露骨暧昧的视线中,宁夕清楚的感受到,一道危险而冷冽的打量。
那是,封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