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指着照片，问道：“就是她吧，棠理。”她摸摸下巴，仔细打量了会，又说：“这么看，确实是漂亮。”

    陈又柯举起手中的校园卡，比对着又看了两眼。

    夏言蹲在陈又柯旁边，指着座右铭旁边的班级号，“对吧，我就说总在赖英然身边看见她，她们两一个班的呀。”

    那八个大字的座右铭还明晃晃地在上面。陈又柯想了很久为什么会觉得这句话突兀，大概是这样乐观中带着消极态度的个性化名言，实在与照片中的人气质不符。

    这事七拐八绕还是和赖英然扯上了关系。

    赖英然是市队的运动员，虽然占了个重点班的名额，但其实没几天在学校。陈又柯与她碰上纯属是意外，是赖英然先看见她的。大概是向来独占鳌头的天才田径女生，突然看见了一个足以与她匹敌的人，但这个人只是普通的一个学生，甚至从小到大都没接受过系统性的训练。

    赖英然来参加运动会是个偶然因素，只说队里训练太枯燥，想来学校里参加活动，也提前说好了不占任何排名。也就是说，尽管赖英然跑了第一名，奖牌和最后公布的排名里她的名字也不会出现在上面。毕竟让专业的来比，实在是太降维打击，这样也没意思。

    但陈又柯不是专业的。赖英然来参加这次比赛，说是娱乐，但陈又柯有种隐隐的感觉，是因为自己。毕竟赖英然运动会前一天就来他们班放下狠话了。这次八百米，我们堂堂正正比一次。

    夏言说：“我原本没觉得这事是她干的。”她指指棠理的照片，“但是她跟赖英然认识，我感觉不好说。”

    赖英然可能不会做这种事，那她的朋友呢？会因为想替朋友拿下这种比拼，而下这种黑手吗？

    陈又柯想了很久也没有想通。

    “去问问吧，”她跟夏言说，“等晚自习，我去赖英然她们班问问。”

    *

    赖英然和棠理在的班级是学校的重点班。滨水三中每个年级总共有20个班，理科重点班只有5个。而学校把重点班统一安排在了第五层。

    晚自习是陈又柯最不喜欢的时候，周围都静悄悄的，作业她好多不会做，无聊的时候只能一边焦虑地画圈圈一边干瞪着眼等时间溜过。长时间坐着她就难受，人怎么能忍受一直不动呢，她受不了。

    下课铃一响，陈又柯马上蹦跶到了第五层。下午的脚伤对她的影响好像没有多少，并不妨碍她活蹦乱跳。

    她熟练地找到了重点二班。重点班和普通班确实是有差距在的，就比如此刻，下课时间。其他楼层闹得势要把屋顶掀翻，一到第五层，基本静悄悄的，差点让人以为已经打过上课铃了。

    陈又柯一出现在二班的后门，坐在后排的女生似乎马上看明了她的来意，“你是来找赖英然的嘛？”

    陈又柯心想，你怎么认识我。那个人马上接着说道：“你跑步很厉害，我记得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陈又柯有点猝不及防，谢谢还没来及开口，她又说：“赖英然现在不在，可能去上洗手间了，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我不找赖英然。”陈又柯说。

    女生歪歪头，“那？”

    “我找棠理。”她指指第四排靠窗边的女生。

    其实她刚站在后门就看到她了，棠理说不上是出类拔萃能让人一眼在人群中看见的长相，只是陈又柯下午一直想着这事，反反复复把她校园卡上的照片看了几十遍。

    尽管后排的女生还是有些疑惑，但还是帮她走到了棠理的桌旁，指了指陈又柯的方向。

    那是陈又柯第一次见到实体的棠理，与校园卡和月榜上的棠理都不太一样，校园卡上的棠理好像很颓废，像人生苦短，月榜上的棠理却很明媚，像及时行乐。现实中的棠理，扎着标准的双马尾，碎发很多，凌乱得散着，似乎碎发的主人从没刻意打理过。她的嘴角紧闭着，每一个五官都带些锐利，偏偏脸型柔和，显得整个人没有一点攻击性。

    陈又柯看着棠理微皱着眉，不解地望向她这边，又不解地起身，一步步走来。

    个子也高，看起来也就比她矮了两三厘米。陈又柯一米七二，棠理看着至少有一米六八。

    肤色确实不白，但人瘦弱，光是远远看着，就看出皮包骨的胳膊。

    她思绪还在飘着，下一秒，棠理已经站定在她跟前。

    “你找我吗？”

    陈又柯眨眨眼，重新站好。不驼背的话自己果然比她高几厘米。

    “我是七班的。”

    “我知道，”棠理说，“陈又柯，我知道你的。”

    棠理的声音也很有特色，怎么说呢，懒懒的，没什么精神气，但是音色很柔。

    陈又柯一下有些短路，短暂忘了自己会出现在这的原因。

    “我……”

    “你是要找赖英然吗？”棠理问。

    一句话让陈又柯思路重回正常，“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她指指实验楼阴暗的一角，“可以去那边说嘛。”

    高三年级部和实验楼连了条走廊。实验楼那边总是没什么人，一到晚自习就黑黢黢一片，是小情侣最钟爱的约会圣地。

    棠理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又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叹了口气，“行吧。”

    陈又柯一瘸一拐地领着棠理走向实验楼，中间她们路过一对情侣，牵着手一言不发地站在围栏边赏月。棠理略过了，陈又柯倒是仔细看了两眼。

    两个人站定在实验楼尽头，这里望出去，一抬眼就是天空。现在飘着几朵云，零散几颗星星。

    棠理看着她，似乎等她先开口。

    陈又柯想了会措辞，最后嘴比脑子快，先一步单刀直入道：“你今天有来过我们班吗？”

    “没有。”棠理摇摇头。

    陈又柯掏出那张校园卡，举在棠理眼前。

    实验楼实在太暗，棠理借着月光，眯着眼凑上前。她的脸在月光下也变得清晰一些，陈又柯看着她皱眉思索的模样，在想自己是不是不该突然跑上来质问。

    “是我的……”棠理刚想上手，陈又柯用力死死捏住了卡，没有让她拿过去。

    皱着眉的脸对准了她。棠理似乎是不愿意起冲突，她放弃了强硬拿过卡的选择，退后两步看着陈又柯。

    “我……我在我抽屉里发现的，这张卡。”陈又柯气势不知为何弱下来。

    棠理没有说话，依旧只是看着她，似是知道她有后文。

    陈又柯继续说道：“今天，我的鞋子里，被人放了钉子。”

    “你怀疑是我做的？”

    毫不留情地点破。陈又柯没想过把话说这么直白，她的想法只是，上来问清楚，再把卡还了。她有这样的疑惑，但她觉得如果直接问，实在不礼貌。

    现在反而是她被问得措手不及了。

    预料之外的，棠理没有生气，她的声音依旧赖洋洋地说道：“虽然你怀疑我也有道理吧，但是我的校园卡昨天就丢了……”

    陈又柯没说话，棠理直言道：“真不是我。我没必要这么做。”

    陈又柯想说赖英然，如果是为了赖英然呢，可她觉得再质问下去，真的就不礼貌了。然而脑子里理性的部分还没发挥作用，嘴倒先一步工作了，“赖英然……”

    棠理这会慢了几拍，回以沉默。中间上课铃响起，教学楼爆发了最吵的声音后，渐渐回归安静。

    等到陈又柯以为她生气了，刚想开口道歉的时候，棠理才慢吞吞说道：“你和赖英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对陈又柯无所谓，但如果对赖英然来说，倒是显得有几分冷漠了。

    陈又柯问不下去了，她把卡递回给棠理，说了句不好意思。

    实验楼里原本在赏月的小情侣，在打完上课铃后走了，实验楼早已空荡荡，只剩她们两人。

    棠理接过卡，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对陈又柯开口说道：“受伤了还是不要多走动比较好，好得更快些。”

    *

    回到班级的时候，晚自习已经开始一会了。可能是因为运动会的缘故，今天没有看班老师。陈又柯偷偷溜回到自己的座位。

    陈又柯因为个子高，坐在班里靠后的位置。她刚一落座，前排的夏言冲她使了两个眼神。他们两之间隔了五排，陈又柯还没看明白夏言在跟她表达什么。就看见她给了后排同学一个纸团，两个人交头接耳说了什么。没过一会，这个纸团就经过七八个人的手传了过来。

    真行啊，夏言。

    陈又柯打开纸团，夏言的字在上面跟着纸一起扭曲了。她歪着头左看右看好半天，才看清楚了完整的几句话。

    ——赖英然刚刚来班里找你了

    ——她说要我给你带几句话

    ——‘怎么才跑三分二十九秒，真是菜。别跟我说你没认真跑，那样我一辈子瞧不起你。’

    ——对了，她还说，你不知道你今天错失了一个多么好的机会。我也没懂她什么意思，反正原话都写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