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
文/顾晴暖
晋江文学城正版首发
2025.06.13
六月的京市，早上的晨光温柔洒落，像被稀释过的方糖，甜而不腻。
窗外，天空呈现饱满柔和的青蓝色，床上的阮柠被生物钟准时唤醒，起身，趿着白色棉拖拉开窗帘，她住的楼层不高，能看到外面郁郁葱葱的树木，叶片摇曳，一派生机勃勃的盎然。
白天有重要事情。
阮柠没在窗户边停留太久，转身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顺着她披肩发丝流淌，渐渐地打湿了她全身。
洗完，关水，阮柠伸手拿过浴袍擦干，换上睡裙来到沙发，她脸上带着因热气蒸腾起的红晕，润泽又迷人。
漂亮的杏眼水润明亮，犹如一汪清泉，闪烁着灵动的温婉，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桌上正充电的黑色人工耳蜗外机，她熟练戴稳，别在耳后的位置。
人工耳蜗价格昂贵，她习惯睡觉时取下外机，主要怕翻身不小心压迫或者损坏，就得不偿失了。
这是她工作后，自己存了一部分工资加母亲多年存的钱，才做的人工耳蜗植入手术。
在此之前，她跟人交流都是看人唇行辨认，记得小时候她也问过母亲，就没想过要送她去特殊学校？
她知道更多的听障人士都是用手语交流的。
母亲一边抱着她一边流泪，而后，坚定握着她的小手，抚上母亲的声带，一字一句，十遍百遍教她，一年又一年，终于，她学会了看唇语。
靠着这个技能，她过上了跟正常人无异的生活，不仅考上了京大，还读完了博士。
随后走进厨房，要做一碗快手面，她先从冰箱拿出一个鸡蛋，磕进碗里，拿起筷子，熟练搅拌蛋液，接着，打开燃气灶，倒油，待油微微冒烟，便将搅拌好的蛋液倒入锅中。
很快，一个金黄的鸡蛋煎好了。
锅里加水，烧开，又做个面汤，再加入面条，趁煮面期间，她又找出冰箱里唯一剩的一根葱花，切碎，待面条夹入碗里，她顺手撒上绿色葱花。
倏地，漂亮的杏眼一跳，纤长的手指顿了顿，怎么又加了葱花，脑子里蓦然闪过一张帅气的脸。
随即，眼眸一黯，把心神都拢在了早餐上，不急不慢吃完面条，一阵清晰的手机震动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跟大多数人要么静音、要么铃声不同，阮柠的手机长期都是震动的，在她还没安上人工耳蜗时，都是靠手机震动提醒自己。
因为，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下意识转头，起身，拿过手机，眼眸定定落在微信上，点开，是未婚夫陈斯发的，【柠柠，终于下班了，我马上来接你。】
陈斯在一家互联大厂工作，学的IT，做的也是IT，算是专业对口，两人在一次京大举办的联谊上认识，陈斯对长得温婉秀丽，性格软软萌萌的阮柠很有好感，了解她确实单身后，展开了热烈追求。
随着相处，陈斯愈发喜欢阮柠简单的性格，不介意她的听觉障碍，也不在意她偶尔听不清闹出的笑话。
阮柠父母在见过陈斯后，对他印象不错，遂点头同意了陈斯的求婚，两人现在是准未婚夫妻的关系。
陈斯的工作什么都好，赚得也多，只是熬夜太多了，有时候忙起来也会疏于对阮柠的照顾，事后他总会愧疚地对阮柠道歉。
阮柠却不介意，本来她就比别人不方便的地方要多，又怕自己会增加别人的负担，她成年人，有手有脚，照顾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只说让陈斯好好工作，熬夜也记得有时间就眯眯眼，不要总担心她，至此，两人感情稳定，双方父母也很满意，身边的朋友也乐见其成。
女孩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垂眸，认真回复，【不急，我才起床。】
才发送完，手机又进来一条新微信，柳穗发来的微信文字，【柠宝，起来了没有，今天是我的大日子，不要忘记你是我的伴娘，唯一的伴娘。】
今天是她大学同学兼闺蜜柳穗的结婚大日子，很早柳穗就邀请了阮柠做她的伴娘，还是唯一的，早一个星期前，甚至亲手买了一件伴娘礼服，说很衬她的肤色。
阮柠还笑着打趣，“你结婚我要衬肤色做什么？”
柳穗故意叉腰，一边补妆一边说，“我的婚礼，伴娘也要漂漂亮亮的。”遂放下粉底，看着她欲言又止，送她到住的地方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阮柠看出来了，但也没多问，她不是八卦的性格。
阮柠：【一个小时之内会到。】
虽然她做了手术，在听力方面有了极大进步，毕竟不能跟正常人相比，偶尔还是会有接听电话不方便的时候，也会出现静电干扰。
了解阮柠特殊情况的人，都习惯给她发文字，或者忙起来跟她发语音，好方便她语音转文字查看，打电话频率都是极低的。
阮柠收拾好，走楼梯到了楼下，果然陈斯的车已经停好，他穿一件格子衬衣，下身休闲裤，鼻梁架一副黑框眼镜，是标准的程序员打扮。
陈斯揉了揉她的发顶，“快点上车，哪家酒店？”
阮柠盯着他的嘴唇辨别出言语，才回答：“华庭半岛。”
“好。”
不到四十分钟，车子停在了华庭半岛的地下车库，陈斯牵着阮柠的手，走到柳穗说的房号。
一推开门，阮柠就看到柳穗头发高高盘起，身着一袭洁白婚纱，婚纱下摆层层叠叠，上面镶嵌泛光的水钻，像极了城堡里漂亮的公主。
看到阮柠走了进来，柳穗的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迎了上去：“终于来了，马上去换衣服。”
说完，又对着阮柠身后的陈斯打了招呼，“今天柠柠要借给我哈。”
“没问题。”陈斯笑笑，表现得相当大方。
柳穗又拉着阮柠，去隔壁房间做伴娘妆造，化妆师笑着应下柳穗的要求，又唤人送来紫色伴娘礼服。
不到一小时，化妆师给阮柠上妆完毕，她也换上紫色长裙走了出来，陈斯率先看到，眼睛都看直了。
紫色长裙紧紧裹着她的腰身，勾勒出玲珑曲线，往上，是修长如玉的脖颈，往下是浑圆的弧度，衬得她白皙的肤色愈发莹润透亮，泛起淡淡光泽。
微微上扬的眼尾，增添了几分熟女和妩媚气质，睫毛浓密卷翘，随着她眨眼颤动，像两把小扇子。
齐肩长发被绑成公主头，发髻上别了一枚精致的水晶簪子，与她身上的紫色长裙呼应，就像一朵盛放的紫罗兰，散发迷人芬芳。
直到阮柠走进，有些害羞问他，“怎么样？”
陈斯才回神，挠了挠头，“好漂亮，柠柠。”
阮柠看出了他的唇形，羞涩一笑。
外面婚礼的其他准备工作正条不紊进行，过了一会，陈斯也被柳穗这边的人借走帮忙去了，渐渐地，房间里只剩了柳穗和阮柠。
柳穗捏了捏捧花，咽了几下口水，面朝阮柠的方向，慢慢开口，“柠柠，上次就想跟你说的，薛政屿从美国回来了，他是迟铮的伴郎，唯一的伴郎。”
阮柠盯着柳穗的唇语，心中一滞，起伏的情绪又压了下去，大学那会，迟铮就跟薛政屿玩得很好，都说有薛政屿的地方就有迟铮，迟铮结婚会邀请他做伴郎，不奇怪。
见阮柠没什么情绪起伏，可见她确实是放下了薛政屿，柳穗才小心翼翼松了口气，应该是真不在意了。
毕竟，阮柠也有未婚夫了，听说他们婚期也将近。
只是，柳穗在见证过阮柠和薛政屿轰轰烈烈的大学恋爱后，再回看她身旁那个未婚夫，便觉得寡淡如水。
明明那么深爱又相配的两个人，真是可惜了。
“没事。”微微一怔后，阮柠没什么情绪的开口，她说话的语调是跟母亲学唇语才学会的，偶尔咬字发音不太准，跟阮柠做了多年闺蜜的柳穗能百分百听懂，曾经薛政屿也能准确无误听懂。
后来，她装上人工耳蜗，这种情况才好了很多。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间的门被推开，门外涌进来一大批人，还有身穿西装打扮帅气的新郎迟铮，声音带着惊喜，大声对柳穗说道：“宝宝，你看谁从美国来了！够不够义气，够不够仗义！”
柳穗被迟铮的嗓子惊得微微一怔，随即看到一众星捧月走来的男人，他同样穿一身黑色西装，线条笔挺，西裤挺括垂落，大长腿挺拔，远远的，就能感到他浑然天成自带的矜贵气质。
阮柠抬眸，被定在了原地，心下意识瑟缩一下，眼眸又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见他眼睑深邃如潭，皮肤很白，薄薄的唇，懒惫朝柳穗开口，“祝你们百年好合，新婚快乐！”
不用再看唇形，她真正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温润、清冷、却也带着懒散的劲。
她心跳陡然加快。
却还是记忆里带着少年感的脸，重叠起来，多了几分锐利和成熟。
柳穗下意识朝阮柠的方向看去，又飞快收回视线，笑道：“谢谢薛总从美国远道而来，参加我的婚礼。”
薛政屿微微颔首。
视线却没往旁边挪一毫米。
犹豫了几下，柳穗还是忍不住，“薛总，这次回国，还会走吗？”
没来得及听他的回答，一道男声意外插了进来，声音有些大：“柠柠，伯母的电话你是不是没看到？”
是刚刚从门外接电话走进来的陈斯，他没看旁人，只走到阮柠面前站定，担心环境嘈杂她听不清，遂提高了分贝。
众人视线皆看过去。
毫不意外，阮柠也撞上了男人的视线，四目交汇，顿时她手心冒汗，屏住呼吸，喉咙干涩得要命。
时间仿佛停滞。
男人只淡淡看她一眼，便冷漠移开目光，没做停留。
迟铮身后还站着好多大学同学，都见过阮柠跟薛政屿的那一段，也知道两人分开了，这次意外见到两位当事人，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过往。
人群里，不知谁打趣了一句，“呦，阮柠身边这人是谁呀？感觉蛮亲密的。”
又不知谁好心补了一句，“阮柠的未婚夫啊，听说他们要结婚了。”
顿时，冷漠移开视线的男人眼眸骤然一沉，额头青筋暴起直跳，狭长眼眸微眯，寒意森冷，直直剜向阮柠那位格子未婚夫，压迫感不容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