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眼相对

    “你叫我去把婚事给退了,你将来的前程怎么办?”何佑行商多年,怎可能轻轻松松被何七给制住,这会儿脑子清醒过来,立刻就想到要如何叫何七甘愿让步。

    “我不要这案首便是了。府试,院试考过了一样事秀才,老爷不必替我担心。”何七几乎没有迟疑便脱口而出。若是对普通的学子来说,这或许是个两难的抉择,但何七不一样,她原本就没什么远大的志向,能考上秀才就已经足够了,这回得案首,对她来说,就像一步登天,心中根本不踏实。

    “你年纪尚幼,还不懂这些,这好好的喜事突然叫退了,落了段知县的面子,不说咱们家往后如何在他手下过活,你就不怕他叫你考不成这些试吗?”何佑拿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你六哥这事,我定会好好补偿你,叫他给你好生赔礼,兄弟之间,有什么过不去的?那几个匪徒在哪儿?你告诉爹,爹去帮你把人给收拾了。”

    何七冷嗤一声,道:“老爷还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依大历官制,段知县在清江县至多待九年,若在他治下不能出头,我等九年便是,左右那时我还不到弱冠之年。但六哥若进了大牢,可就指不定要待到何年何月了,在狱中浑噩度日,将来就算有朝一日能出来,又能做什么呢?”

    “爹!救救儿!儿不想被关入狱里啊……”何佑还没说话,何怀环就先哭嚷了起来。

    “闭嘴!”这哭声又是把何佑哭得脑瓜子嗡嗡的,他本是想吓唬何七,谁料最后是何怀环被唬住了。平日里没看出这小子性子如此软弱,竟然能被自己的弟弟给拿捏住。他越是如此,何七便越不可能让步。果不其然,何佑抬眼望去,何七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淡笑,正看着跪在地上哭得何怀环。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两个人是天差地别。

    何佑捏了捏眉心,用最后一点耐心道:“珮哥儿啊,你仔细想想,就算我应了你,可这婚事,只咱们家想退就能退的吗?咱家何家不过是银子多了些,承蒙段知县抬爱,才有了这亲事。咱们要退,人家也不肯呐……”

    “老爷不必找这些借口,咱家每年给临川郡王府的银子是白送的吗?光是我和六哥的笔墨费都能抵得上普通人家好几年的口粮了吧?还有老爷年节时送的其他礼,段知县不肯,老爷去找郡王府的管家帮帮忙,人家难道就非我们何家的姑娘不可了吗?”有些事,何七不说,不代表她不知道。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人郡王府也不是白给你靠的。何家靠着郡王府的名头在外挣钱,总该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

    “你!”何佑的脸色一瞬就涨红了,抄起手边的物件就往何七身上砸,“你这个逆子!敢这么跟你爹说话!来人啊,把他给我押回正房去,没有我准许,不许他出门半步!”

    何七一扭身便躲过了何佑掷来的东西,道:“老爷以为将我禁足便万事大吉了吗?我同那位贵人说好了,若是到了约定的日子不见我去提人,他便会替我将人送去官府。今日老爷把我关起来,明日便等着临江府的官差到家中来吧。”

    何七说完这话,本要进来的下人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没一人敢上前来。可何七却是伸了双手上前,道:“来啊,你们不听老爷的话了吗?将我绑起来,送回屋里去,今后不得出门。”

    下人们哪里见过主家自己要求被绑起来的,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看向何佑道:“老,老爷,这……”

    何佑哪里想到何七居然是个软硬不吃的性子,甚至还歪头看了他一眼。

    “你,你!”何佑已经许久未被人气成这样了,脸色涨红,却又憋不住一句话来,盯着何七半晌,最后只得咬牙下定决心,道:“好,我去同段知县说!但你也绝不能把你六哥送到官府去!”

    听到这句话,何七总算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脸,道:“老爷放心,我说到做到。待老爷去退了婚,我便把那三人交到老爷手上。”说完,何七理了理方才挽起的衣袖,行了个礼,便出了萱草居。

    “爹,儿不用进大牢了……”待何七走后,何怀环才敢喘气开口说话,却被何佑一巴掌扇在脑袋上:“混账,你怎么就做出了这种事情来!他是你兄弟!你今日也看到了,你这个弟弟不是个好惹的,你今后要是再犯蠢,可别指望老子再来给你收拾这烂摊子,在牢里关一辈子!”

    “老爷,念哥儿他知错了,您别气他,他是同他七弟闹着玩,哪里想珮哥儿较了真……”陈姨娘泪眼婆娑的,何佑之前可从未对何怀环说过这样的重话,她深知何佑这回是真生气了,本想说些好话将何佑的脾气哄好,可还不等她说完,何佑就指着何怀环的鼻子骂道:“慈母多败儿!你看看你把他养成了什么样子?府试没进,还惦记起这些歪门邪道,你要是再替他说话,我看直接把他送到正房养,你教不了的,夫人自然会教!”

    “老爷!”陈姨娘惊呼出声,眼泪被吓得止住了,怔怔地看着何佑甩袖离去,直至他走出萱草居,陈姨娘才回过神来,起身便往何怀环脸上一掌,恨声道:“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

    萱草居这厢先按下不表,且说何七经过一场“舌战”后便径直回了正房,去了卢氏的屋子里,何明镜还在,两人坐在方才的地儿,相顾无言。李妈妈也在,眉头皱成一团。见着何七来了,卢氏起身,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何七也并不着急说话,而是先将桌上的一壶茶几口灌下肚,将卢氏和何明镜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拂柳,再加壶茶来……”李妈妈见何七将空茶壶放回桌上,要叫人进来添茶,却被何七制止:“不必,我不渴了。”

    “不渴了,可要吃点什么东西?许久未回家……”卢氏忙接话,她总觉得何七与自己之间越来越远,明明何七是年纪最小的孩子,当是最依赖大人的,可她这个小女儿却并不是这样。

    “不必了母亲,我来是有事要同你和二姐说的。”

    “…好,什么事?”卢氏没忘记何七方才是怎么走掉的,这会儿见何七如此平静,反倒是她有些局促了。

    “是二姐的婚事。”何七话一出口,屋内三人的目光便齐齐聚了过来。

    何七继续道:“我方才去了一趟萱草居见了老爷,他答应会去把这门婚事退了,想来这几日便能收到消息了。”

    何七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何明镜“噌”地一声站起,走到何七面前,道:“七弟,老爷为什么会答应你?”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总之母亲和二姐现在不必担心这个婚事了。不过我觉得这段知县实在是蹊跷,我们家与他平日里应当并无什么往来,为何他偏偏看上了二姐,恐怕是有人在其中推波助澜。母亲,若不想之后又横生枝节,还是早日将二姐的婚事定下来为好,五姐也是一样。”

    卢氏一时听到这好消息,还没缓过神来,何七这话她听了好一阵才明白意思,忙点了点头,喃喃道:“你说的是……”

    然何明镜脸上却不见喜色,只重复方才的话:“七弟,老爷为什么会答应你?你同老爷许诺了什么,是不是?”

    何七见应付不过去,只好道:“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六哥曾在正场那日找人绑我,我以此事为交换,若老爷不肯去退婚,那我便将六哥送到官府去……”

    “何怀环找人绑了你?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提起过?”卢氏听到这话,急急就要去问何七,自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李妈妈及时扶住。

    “正场那日早上,他想让我去不成……”何七说到一半,苦笑一声,“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头,也没机会说。”

    卢氏这才想起,她怕家中这些是影响何七县试,便没叫她回来,今日她好容易回来,还没说上几句话,却叫何明镜打了一巴掌。

    “七哥儿,你可有受伤?叫娘看看!”卢氏问完,便觉自己问出了蠢话,都过了这么久了,何七还好好参加了后头的几场考试,就算有伤,也早好了。

    “没有什么伤,母亲放心。”何七垂眼,脸却被人轻轻抚上——是何明镜,她蹲下身来,正望着自己。

    “还疼吗?”

    何七抬眸,正对上何明镜的眸子,她们本就是姐妹,何七望着她的眼睛,就如同看到了镜中自己的眼睛。不过此时这双眼睛正含着泪,雾蒙蒙一片,叫何七看不清楚。

    何七笑了笑,道:“刚刚是挺疼的。”

    卢氏看着一大一小两姐妹,终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待三人收拾好情绪,便要开始考虑正事了。说是要将何明镜的婚事早日定下来,可卢氏先前并不是没有在临江挑选过,并未找到何意的,这一时半会儿要定下来,怕是也难。

    就在纠结之时,何七却突然开口,道:“母亲,咱们去京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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