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柔正认真看着,便听见邹青门外急切地喊她。
两人只好将东西收起来打开房门。
“阿娘。”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邹青见门打开,连忙上去自己的女儿从屋子里拉出来,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还满是戒备的神情看向身后的男人。
“阿娘,我们只是商量事情。”
“商量事情何故要讲房门掩上?”
“刚刚没有关,是风吹着的。”何之柔连忙编了一个借口。
“邹姨,县里有事,我只是想和二姑娘请教一下。”傅之廷也解释。
“果真?”
邹青还是有些狐疑,却看到两个人脸上皆是一脸正派。
“那现在可商量好了?”
“嗯。”两人异口同声,还是一脸正派。
看着两人的神色,妇人料想自己当下也问不出什么,好在两人衣冠整齐,她也没有接着问什么,只是有些凉薄地对两人道:“房门掩上了要马上打开,青天白日平白让当娘的着急。”
“知道了邹姨,下次我一定注意。”倒是傅之廷先开口接受邹青的教训。
“阿娘,我下次也注意。”
邹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人都诚恳得不得了,只是这两人说话的语气很想,怎么看怎么一对,她顿时有些头疼。
“出来吃饭吧。”
饭桌上邹青的兴致不高,何之柔也没敢说什么。
饭桌上有些尴尬的寂静,邹青又想自己刚刚是不是太过严厉,倒是先开口说了话,“今日我和林婶子去做活,看她那草编筐子挺不错的,她在框子系了一个扣子,解开整个框子就可以散开了,神奇得很,听说这里很多婶子都会,阿娘今日也学了学,改日会了做给你看。”
“好啊阿娘,阿娘学会了我也跟着阿娘学。”
氛围逐渐热络起来,一顿饭吃得轻松,没有刚刚的气氛那么凝重。
只是何之柔和傅之廷这两人没有办法凑在一起再研究一下那只草蟋蟀。
男人第二天去上值,张昂碍于老友在对昨晚的事情只字不提。
傅之廷见过张昂的那位老友,言行举止算得上正常,只是此人心术不正,像是来打探消息的,偏偏张昂又对那人客气得不得了。
那只草蟋蟀拿在傅之廷手里已经两日。这两日里,这东西他也没有研究个什么门道出来。
饶是从前做仪器的自己,却也看不出这东西奇特在哪。
偏偏又不能拿着这东西和何之柔在屋子外明目张胆地看。
今日下值,还是傅之廷开灶。从没想过要让她多做一点活 ,其实他知道她是有些讨厌做饭的,所以每次回来他都强她一步去烧火。
傅之廷想起从前两人被迫凑到一起的时候,还象征性地同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将菜端上桌。
她从下筷前的怀疑到进嘴之后的眼睛一亮,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世间没有人能比更可爱。
他那时也觉得荒诞,自己竟然也能生出这样甜得腻死人的感觉。
那时他是欣喜的,仿佛两个人之间所谓联姻的关系终于终“变质”了。
只是她那真实的模样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又一声“谢谢”,之后便是商业上的客套话。
男人浸在从前的回忆里,手上的动作没停,完全不知道何之柔已经走到她身后。
“傅之廷。”
男人这才回过头,看着刚刚还在自己脑中出现的人,眼睛不可察觉地亮了一下。
“怎么了?”
何之肉也不着急,只是顺手拿起木盆里的菜,“那只蟋蟀你可找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吗?”
“还没。”
“你要不晚上看看在它的翅膀下能不按出一只个圆形的扣子。”
“为何这样说。”
“前两天阿娘说县里的人很多都会那扣子竹筐的编法,我这两天想了想,好像我上次摸它的时候它的翅膀下面有一块硬处,我第二日问了林婶子,大概看了一下,发现那扣子可以往内藏。我试了一下,和那只蟋蟀翅膀下的感觉差不多。”
“我们目前也想不着其他办法了,你到时回屋试一下。”
“好。”
傅之廷应下,低头看了她一眼,穿得有些单薄,只在外面比平时多罩了层薄薄的长衫,腰上用系带系起来,连下裙都是秋季的厚度。
“这里的冬季虽然没有那么像从前生活的地方那么冷,早上和夜晚也很凉,你多穿点。”
“好。”何之柔柔柔地应了一声。
“我给你带的那些衣服不合身?”
索性他已经干脆承认了这衣服是他给她挑的。
“没有,都很好看,很合适。”
那些衣服分两类,一类是日常走动忙碌时穿得舒服,一类则是延都里闲人时兴的款式,何之柔一摸都是好料子。
“只是那些衣服料子好,得不少钱,我给你银子,就当做我买了。”
“霍西茉,这是你第二次说这话了,我送你,是真的想送你,你给我银子倒显得我强买强卖。”
“我不是这个意思……”
“要不你在别的地方还我?”
何之柔无语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算盘珠子都要崩到她脸上来了。
女子将手中的菜洗净,装好放在盆里,“那到时候开铺子时要用到你做的工具,我给你多点钱。”
傅之廷:……
他想要的又不是钱。
——
夜已深,傅之廷收拾好回到屋内,按照何之柔所说,在草编蟋蟀的左翅膀下面果真摸到一个很小的圆点。
在内里,平时他的手指粗糙,所以这两日把玩这玩意儿察觉不出来。这还是他在翅膀下面找了许久才找到的。
很小,直径约莫两毫米。
傅之廷在圆点处按照何之柔所说的往下按,却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那只草编蟋蟀唯一的变化就是被他按扁了。
烛光之下,男人端详许久。
直觉让他认为这个圆点并不是巧合。
男人将草蟋蟀转了又转,小玩意儿的眼睛对上他的眼。
傅之廷突然想到从前设计仪器的某个卡扣,他按下草蟋蟀的左眼,然而却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换右眼,草蟋蟀唯一的变化就是更丑了。
想到从前碰过的机关卡扣的东西。
突然福至心灵,在草蟋蟀的内里,左眼和翅膀下面的圆点连成了一条线。
男人将是同时按下了它的左眼和翅膀下面的圆点,刚刚还状似蟋蟀的草丝瞬间摊开来,变成以圆点为中心散开的草环,然而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傅之廷皱了皱眉,手上拿着那个圆点绕来绕去,很平常的草丝,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垂下的草环被他照在烛光之下,端详许久,才发现草丝上面的纹路有所不同,斑驳错杂,甚至很多纹路做了中间就已经断开,可是其中就是有几支支路指向那个圆点,还有指向特定的一处。
男人用手大概比划了一下,正是这只草编蟋蟀的左眼。
屋外下了一场雨,屋内的油灯燃了一夜。
傅之廷在桌前用了划了一晚上的图,发现还是在原地。
张昂到底是要做什么?
昨夜雨下得大,邹青喝的养身体的药有助眠的效果,倒是何之柔昨夜被雷声雨声吵得睡不安稳,今日起得比往常早得多。
院子里的路不是石子路,她收拾好准备走出屋子准备把积水的地方排水,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傅之廷在院子里的积水处排水。
她走顺手拿了铁锹过去帮忙:“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男人回头一看是她,也没有先回答她的话,“快弄好了,你不用过来。”
“昨夜弄那东西,一宿没睡。”
接着便问:“昨夜下的雨太大,睡不好?”
何之柔现在脑袋还有点困意,但昨夜断断续续的,到了早上即使困也实在难以入眠,没什么精神地应了一声“嗯”。见傅之廷确实将积水排得差不多了,她就找了一块布去将桌椅擦干。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傅之廷说了什么。
“你刚刚说你一宿没睡?”
“嗯。”难得她现在才反应过来。
“再想知道答案也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估计是脑袋还有点昏沉,关心的话何之柔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说话就有点后悔了,哪只男人背对着她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容光焕发,不像是一夜没睡的。
“那……找了一夜,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按你说的,发现了点东西。”
傅之廷说完,就要回屋将那只草蟋蟀拿出来。
察觉到他的用意,索性邹青现在还没起,她便跟在他后面进去看,避免他将那东西拿出屋外。
然而看做散做一团草丝的“蟋蟀”,何之柔有些傻眼。
这么粗暴……
“你……拆的?”
“你和我说的那个圆点确实是个小机关,后来我又找到了一处,按下去就散作一团,变成了这个样子。”
看着这堆草丝,何之柔问他:“有什么发现?”
男人便将纹路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
“奇怪,张县令费了这一番功夫就为了告诉这东西有个机关?”
何之柔摸着这堆草丝,除了傅之廷说的纹路亦外,一时也看不出有什么奇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