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晃晃悠悠的在广阔的田野里走着,脖子上的铃铛一晃一晃,响在这一片寂静里。齐儒栖坐在那牛车木板的末端,泥水跳跃着,落在了他的裤脚上。他望着广阔的稻田,一整个世界的翠绿与天蓝,以及星星点点白云的白,心里却还在思考着他的学术。
那赶牛人也曾和他搭过几句话,只不过赶牛人的口音太重,齐儒栖只能听懂小半,回答过去的话对方也听不懂,两人鸡同鸭讲的说了半天,只好作罢。
铃铛声在青翠的稻田里回响来回想去,停了。那赶牛人先下了车,又到后面去扶他,他就这么一瘸一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村子。
齐儒栖的这双腿,是在批斗时废掉的。
批斗持续了大半个月,教授们便日日跪在那几尺深的雪地里“赎罪”,齐儒栖这社会学教授自然也不除外。有些学生兴起,便不时会殴打侮辱他们,没办法,只能受着。年事已高的老教授高风亮节一生,受不住侮辱,没过几日便自行吊死在了校门口,被布一盖,就抬走了。还有几位体质不好的,被风雪日日冻着,再加上殴打,侮辱,也先后病死。
齐儒栖的一双腿在刺骨的深雪里冻了半月,等到批斗结束再想起来的时候早已是没了知觉,动弹不得,不知是不是坏死了。
齐儒栖的心里没什么感触,那批斗的大半月,他日日跪着,心思却还是在他的社会学上。疯狂的人群砸了他的家,毁了他的房子,他不理睬。
他的心里还是那本未能写完的《社会学现论》。齐儒栖的心思只是在他们毁了他装信的箱子,毁了他的信件时,有了些惆怅。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通信。
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