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辆白色的车子缓缓停到小院门前。
车门开启,女人修长的腿从车上迈下,高领针织衫勾勒出细长的脖颈,长发挽起,看起来知性又美丽。
池泠走到院子门前,从包里拿出小院钥匙,打算将车里装的物品先移到院子里。
刚打开大门,便看见沈知许从隔壁院子走了出来。今天的他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装,有些像学生时代的俊秀少年。
沈知许看到池泠,脸上的表情微顿,神色像是有些吃惊。随即对池泠笑了笑:“好久不见,新买了车?”
“嗯,有车上班方便一些。最近工作有些忙,之前租的公寓还有些东西需要处理,就没回这边住。”池泠对沈知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将里面其中一个纸箱拿出来抱到怀里。
“需要帮忙吗?”沈知许走到池泠身边,礼貌询问道。
池泠对沈知许笑笑,谢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没多重。箱子放久了有些灰尘,我自己来就好。”
沈知许眸色暗了暗,没继续强求。他颔首对池泠说道:“我去散步。”
说完,池泠便看到沈知许朝附近的公园走过去。他好像每天晚上都会去散步,上次还把她吓了一跳。
这附近没什么人住,好在有沈知许做邻居,还让她感到没那么孤单。
把东西收整好,池泠从柜子里拿出一套睡衣走到洗浴间。
准备洗澡的时候,池泠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拖鞋不见了。
她在二楼找了一圈,都没看到自己的拖鞋。
池泠心里有些纳闷,明明一直放在这里的,难道上次大扫除的时候拿到一楼去了?
她走到一楼,果然在鞋柜旁边看到了它。
拖鞋和自己进门时脱掉的靴子放在一起,摆放得很整齐。
奇怪,刚刚进门时她竟然没注意。
池泠重新将它拿到楼上,走到浴室放好热水。热水从头顶冲遍全身的时候,池泠忍不住喟叹出声。
洗去一身疲惫,池泠觉得整个人又重新活了过来。
月色正好,池泠留了一半窗户,关了灯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欣赏窗外照进来的月光。
柔和的月光下,夜色显得更加静谧。一阵风吹过,街边的树叶传出沙沙的声音。
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进入梦乡。
池泠是被胸腔传来的窒息感弄醒的。
半梦半醒间,池泠感到身上的被子沉重极了。她想伸手将被子掀开,胳膊却像被什么东西缠住,怎么也抬不起来。
呼吸被掠夺,池泠挣扎着想要夺取氧气。似是意识到了池泠的抗拒,呼吸却被缠得愈发紧了。
意识逐渐清醒,眼皮却沉重得难以睁开。到了某个极限,池泠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
这是什么情况?鬼压床?
池泠动了动手臂,才发现原来是胳膊压在了胸口上。
她小时候听人说,如果睡觉时胸口被压着,就会出现鬼压床的现象。
四月末,天气逐渐热了起来。池泠从床上坐了起来,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
一阵凉风吹过,她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留了缝隙的窗户被吹得大开,池泠走下床,将窗户重新掩住。
没了外面的风声,屋子里显得更加安静了。池泠重新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准备重新入睡。
正当她快要睡着时,却突然感到什么东西从背后覆了过来。
她猛地起身,那种被包裹的触感又不复存在,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窗帘微动,月光从窗户照进来的影子也跟着细微地颤动。
池泠揉了揉眉心,无奈躺回床上,觉得自己刚刚疑神疑鬼的行为很是好笑。
果然人不能太累,连着忙了这么多天,她都快要神经衰弱了。
房间重新安静下来,绵长的呼吸声响起,卧室的沙发上慢慢显现出一道人影。
月光照到他浅色休闲装上,布料看起来越发有质感。那人的面庞隐在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他静静地盯着床上的女人,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人从沙发上起身,走到池泠的床边坐下。
他伸手抚了抚池泠的睡颜,月光照耀下,他的面容一览无余。
如果池泠现在睁开眼,就会看到她那儒雅温和的邻居,正用一种恨不得将她吞吃入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沈知许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或许不能这样说,因为鬼是不会有精神疾病的。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他快要不受控了。
他已经整整六天没有见到池泠了。
自从上次三人吃过饭之后,第二天池泠就没再回过小院。
这么多天,她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他全然不知。
沈知许第一天发现池泠没有回家时,他发疯般地想,池泠不在小院的时候,是不是去见了岑韵舟。
是他太蠢,他竟然蠢到放过了那个男人,蠢到没有直接动手将岑韵舟杀了。
下次见到岑韵舟,他一定要立刻将这个碍事的人解决。
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沈知许却逐渐冷静了下来。怒火过后,是愈来愈大的恐慌。
他害怕再也见不到池泠。
但是无论他再怎么害怕,她始终没回来。这个世界好像又重新只剩下他一人。
直到今天,他终于又见到了她。远远地感受到她的气息,他欢喜地几乎立刻想要出现在她面前。
但他忍住了。他将自己恐怖的模样隐去,重新变成了那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波澜不惊地和她寒暄。
几天不见,沈知许明显地感受到了她的疏离。
当她拒绝自己的帮助时,沈知许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他急切地想要将她囚困在自己身边,让她的眼里只有自己。
还好,她没有说要搬走,她说她只是回去收拾了一些剩余的物品。
那就一切都来得及。
---
清晨,天光大亮。
前几天集中性地处理了工作,池泠再次闲下来,她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内心。
最近,她是有些情绪。
知道她身世的人,总是会说她乐观、自信又坚韧。从很多方面来说,她也的确是一个这样的人。
幼年时因为瘦弱错过被领养的机会;上学时因为身世被嘲笑;刚出社会打拼时被骚扰、因为没有背景屡遭白眼。
这些所有的困难,她统统扛过来了。如果不具备这些品质,她可能早就被生活击垮,被淹没在人生的长河中。
她拼了命地努力学习、认真工作,都是为了越来越好的生活。
现在的生活,已经远远超过了幼年的她梦想的样子。可她不得不承认,她并不满足。
她渴望亲密关系,渴望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这个家不再只是她一个人,而是由家人和欢笑组成。哪怕会有争吵,她也甘之如饴。
或许幸福来之不易,但她愿意为此不懈努力。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和坚强。可最近发生的事,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悲观和懦弱。
一旦有了怀疑,她就再也不敢迈出一步。
这些天来,她对自己是否要尝试发展一段亲密关系而犹豫不决。那根木签,像是上天对她直白的提醒。她这么多天的犹豫终于有了定论。
子不语怪力乱神。池泠不想去信,可发生在岑韵舟身上的事情却过于巧合。
她决定暂时放弃这些世俗的念头。比起得到后再失去,她宁愿从来没有拥有过。
池泠简单梳洗了一番,吃完了早饭,她就换上了工作服,去给院子里的向日葵浇水。
向日葵种子已经冒出了嫩芽,看到这些翠绿的嫩芽生机勃勃的模样,池泠的心情不自觉也跟着明媚了起来。
浇到一半,池泠关上水阀,走到院子的摇椅前拿起一旁的水杯,猛灌了一口水。
她捏了捏自己酸软的肩膀。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受风的缘故,她早上起来感觉身体有些乏力。
短暂休息了一下,池泠又开启了自己勤劳的农夫生活。
可刚浇了一会,水龙头却突然崩开,水不受控制地喷射出来。
池泠将水管的阀门关闭,检查过后发现是水龙头的螺丝松了。
家里没有趁手的工具,池泠突然想到了沈知许那个应有尽有的工具箱。
“叮咚——”
池泠按响了沈知许家的门铃,几乎是立刻屋门就从里面开启。
沈知许身上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像是刚睡醒。没了以往一丝不苟的模样,看着倒更加平易近人了些。
“打扰到你了吗?我院子里的水龙头坏了,家里的工具都太小,所以想借一下你的工具箱。”池泠站在大门外向院子里的沈知许问道。
“没有,我很早就起来了。”沈知许走上前将大门打开,示意池泠进门。“进来等,工具箱上次放起来了,我现在去给你拿。”
池泠跟在沈知许身后,穿过沈知许家的院子,来到别墅门前。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沈知许家门。
进屋后,池泠停住脚步,适应了一下眼前的黑暗。
沈知许看她顿住,走到一旁将屋内的窗帘拉开。
阳光倾洒在屋内,池泠终于看清了屋内的摆设。
脚下的柔软是花纹繁复的地毯,入户放着精巧的雕塑,客厅和外面一样是西洋古典风,搭配沈知许这张脸,池泠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偶像剧的拍摄现场。
“因为对紫外线过敏,所以家里一直不怎么见太阳。”沈知许解释道,他示意池泠坐在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这才转身上楼去拿工具箱。
池泠捧着手中做工精致的茶杯,看着里面冒着热气的喷香扑鼻的红茶,不禁心中大惊。
她的邻居好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这墙上的壁画,还有橱柜上的收藏品,以及入户的那个雕塑,好像都是古董吧?
池泠抿了口茶叶,虽然她不怎么懂茶,但她还是品出了和自己家茶叶的天壤之别。
她的茶叶还是她忍痛花了重金买回来的!为了招待客人时喝的!
真想和你们这群有钱人拼了!
池泠一口闷掉杯里的茶,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这才平复了心情。
喝完茶,池泠无所事事地欣赏着墙上的壁画,不知不觉来到餐厅区域。
沈知许家的餐桌很长,看起来足足能坐下二十个人。
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些物品,池泠看到了自己上次给沈知许送饭时的餐盒。
“怎么在这?”
沈知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池泠收回视线,转身看向沈知许。
看得入迷,她连沈知许的脚步都没有听见。
“在看你收藏的画,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乱走的。”池泠有些尴尬,第一次来别人家就在客厅乱晃,总归有些失礼。
“没关系,喜欢的话可以送给你。”沈知许一脸真诚,好像只要她说喜欢,他就会立刻搬来送给她。
“那倒不用了,”池泠连忙摆手,“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都有市无价吧?”
“这些都是家父的收藏,我对这些不太感兴趣。”
池泠:如果叔叔知道你如此败家,可能都要气活了。
接过沈知许手中的工具箱,池泠和沈知许告别。
看着池泠回到隔壁的小院子,沈知许走到餐桌前,看向上面放着的东西。
这些都是池泠送给他的礼物,他保存的很好。
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他的心意,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