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熟

    在后陈的边陲之地有一个小镇,名叫姑熟。镇子不大,满打满算只有五十多号人。不过风景却是极美的,有大片连绵不绝的青山和银光闪闪的湖泊。

    姑熟远离晋城,在这里看不到硝烟,看不到饥饿,它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镇子似的,在后陈动荡不安的年代里安然自若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姑熟的不远处有一座山,说是不远,一来一回还是要马跑半天才行。山上有一颗六人合抱的大树,树下野花盛开,香气脾人,流水淙淙,美不自胜。姑熟长大的孩子都知道,当他们成人的时候,也就是十八,会找一位自己最敬重的人,到大树下放一盏河灯,祈求未来健健康康,无灾无难。这是独属于姑熟人的传统,也是当地孩子们最期待的日子。

    清晨,迎着朝阳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高挑挺拔,却走姿奇怪,仔细一看才能看出他宽大的衣袍下藏着一只断臂。另一个人只到他的脖子处,一蹦一跳,手舞足蹈。

    这位断臂的兄台不是姑熟本地人,是五年前流浪到这儿才安定下来的。虽然断了一只右臂,可是武艺照样精湛,关于晋城的事一问三不知,可是要是说起哪位公卿家的风尘往事,他能说个三天三夜。来者没有姓名,只说姓段,镇子的人都叫他段武。

    另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来头不小,是晋城光禄寺少卿张宗年的嫡长子,名叫张疏。这孩子本来应当在晋城长大,可是出生当天,张家来了一位得道高僧,留下一言“留之,则亡;去之,则生。”简单来说,就是这孩子和晋城的事风水不合,如果留在晋城养,不到成年就会死,如果送出去,在十六岁那年接回来,不但会脱胎换骨,还会位极人臣,唯一的要求就是这十六年不能去看他。张家倒是不在意什么位极人臣的,这可是三代单传的独苗,还是张大人老来得子,自然什么都没有孩子性命重要,一口答应下来。

    张疏生得斯文秀雅,端的礼仪方正,天生笑眼,让人不闻先生几分怜。他自己却和外貌长相不同,活泼性子,此时正甩着手上的剑,说:“师父,你知道吗,前两天沈大哥和我说,明天去放河灯,他想让你和他一起去。”

    段武看着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心下了然这小娃娃葫芦里买的什么药,狡黠地说:“他是不是还说,千万不要告诉师父,要你保密来着?”

    张疏的剑是段武送的,宝贝的很,没甩两下就赶紧收起来了,说:“师父你可真是料事如神,沈大哥还说要是我提前告诉你就不让我再去他家玩呢。切,我才不怕,沈大娘人这么好,到时候肯定会护着我。”

    这把剑是张疏去年生日段武给的,通体银白,剑把处还镶了宝石,精致极了。

    张疏又道:“其实,等到我成年的时候我也想让你陪我去,可是那个时候我大概就在晋城了吧。”他低下脑袋,看着脚尖,话未说尽。

    段武看他霜打了似的,这孩子从小最重情谊,便摸了摸他后脑勺,说:“你放心,张大人为人最是正直,回去后肯定和这里一样。”

    张疏抬头,又欲说什么,却看到远远的地方出现了个熟悉的人影,那个少年站在远处,踮着脚从这边挥手。“沈大哥!”张疏些许的忧愁一下子消散开,冲着沈行砚跑了过去。

    “沈大哥,你怎么来了?”张疏跑的着急,飞鸟般冲刺过来,差点一头栽倒沈行砚的怀里,双手在空气里扑腾了一会儿才站稳。

    “我娘做好饭了,今天包的是饺子,凉了不好吃,她让我来叫你们。”沈行砚说。

    张疏两只眼睛冒出精光,口水横流,说:“饺子,今天怎么突然吃起饺子了?”

    段武从后面慢悠悠的溜达过来,说:“吃饺子还不好,沈大娘的饺子可是人间珍馐,给金子都不换。”说罢,他突然像射出的箭似的往前狂奔,边跑边喊,发出有些阴险的笑声:“谁跑的慢可就没有了!”

    果然如此。

    沈行砚反应也快,一瞬间也拔腿就跑,边跑边笑道:“那肯定是小疏啊,等他跑到了就等着喝饺子汤吧!”

    张疏看着两人狂奔的背影,脚一跺地,也跟着狂奔起来,指着他俩的背影叫嚷着:“两个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

    三人狂奔的影子印在草地上,爽朗的笑声在河流上空回荡。等到他们跑回去,每人都灌了一肚子凉风,饺子还没吃都饱了,扶着门框疯狂打嗝。

    “跑什么,我还能少了你们饺子吃不成?”沈大娘笑骂道,给三个人端了一碗饺子汤,热乎乎的喝下去没一会儿打嗝就停了。

    “那还不是师父带的头,娘,你骂他。”沈行砚被骂了也不生气,七歪八倒地坐在凳子上倒气。

    “好事儿想不起你师父,坏事儿来了拿你师父顶包是吧。”段武说着,端来两碗饺子。一碗韭菜鸡蛋的,放到了沈行砚面前,一碗萝卜肉的,放到了张疏前面。

    他们家吃饺子麻烦,不是做起来麻烦,是挑起来麻烦。沈行砚是个只吃韭菜鸡蛋的,段武,张疏和沈大娘却喜欢吃萝卜肉的。而且沈行砚,段武吃饺子蘸醋就行,偏生张疏非得蘸韭菜花。所以他们家吃起饭来不仅要包两个馅的饺子,还得准备两种调料。好在沈大娘是个细心又耐心的,每次都准备好这些。

    待饺子和蘸料均已上桌,沈大娘提起一个饭盒,里面装着满满一盒的饺子和一大碗热汤,递给沈行砚,说:“给隔壁大春娘送去吧。”

    大春娘是张疏的乳娘,也是一个可怜人,丈夫身死沙场,父母早亡,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便把张疏和沈行砚当亲孩子看待,自己却死守奴婢的规矩,无论他们怎么请,总是不愿意上桌和他们一起吃。

    段武和张疏就像两只饿了一整个冬天的狮子,等沈行砚回来的时候,桌上的饺子早就干掉大半。

    “阿砚,明天就是你成人的日子了,你想好明天和谁一块去圣树了吗?”沈大娘问。

    沈行砚点点头,看了一眼段武和他那微微抬起的嘴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张疏:“你是不是告诉师父了。”

    张疏往嘴里扒拉饺子的动作一顿,颤颤巍巍的说:“没,没有啊。”

    沈行砚心下了然,这个大嘴巴,果然告诉他什么都不行。

    “师父,师父陪我去。”

    沈大娘点点头,说:“今晚早些睡,明天一早还需要游街,繁琐的很。”

    在去圣树之前,成年的孩子还需要绕着镇子转一圈,镇子上的人会给你带上花朵树叶编制而成的花环。

    沈行砚点点头,心里突然有些紧张,埋头扒拉两口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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