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埋这里吧。”
祝爻将吊在房梁上的尸骨取了下来,埋在了院子后面,又砍了棵树削了块墓碑出来。
祝爻不知道他们二人的姓名,只能根据极影的姓来,刻了几个字——极父极母之墓。
“还撑得住吗?”祝爻把墓碑放好,转向身后站都站不稳的谢言知,谢言知见她过来就要拒绝,他不想在祝爻面前表现的那么脆弱,但祝爻又怎么会如他所愿,她搀住谢言知的一只手,上前一步,“撑不住的话就在这里等着,我自己进去,让青鸾留在这里陪你。”
祝爻进去的地方指的是这些煞气生前的场景,那里比城里危险的多,一旦被主人察觉遭受的煞气可是十倍不止。
“我没事,”谢言知把手收回去,稳住摇晃的身形,扫视了一圈这个院子,问,“我们去哪里?怎么进去?”
“进去简单,”祝爻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棍子,悠哉地弯下腰,用棍子在地上画些谢言知看不懂的符号,“画好了,你后退几步。”
谢言知后退,祝爻绕过她画的这个阵法走到谢言知的身边,抬起谢言知离自己最近的一条胳膊,捏住他的一根手指,指尖在他指腹上轻轻一划,谢言知的一滴血滴在了法阵上,红光大盛。
“好了进去吧。”
青鸾从树上飞了下来,在半空中盘旋几圈,落到谢言知的肩上,“别担心,你没有灵力进去后可能会有点头晕,不碍事。”
“我知道。”谢言知点点头,跟在了祝爻身后。
谢言知走出阵法,只感觉脚下踏空,他不受控制地头朝下栽了下去。
耳边呼啸着穿过风声,紧跟着是一阵吵闹声。
“祝爻,你阵法的位置开错了,快去找谢言知。”
“哎呀,知道了,谢言知你在哪里?听到了回一下我。”
谢言知头似乎要炸了,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也说不上话。他本能地想要出声告诉祝爻,让祝爻来救他,可转念一想,谢言知又不想让祝爻这么轻松找到她,两个念头在脑子里相互缠斗厮杀,一时间,竟分不出个胜负出来。
“谢言知!你在哪里!”
祝爻散在空中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大,语气也不由得染上几分焦急。
一听这声音,谢言知张了张嘴,眼看着地面与自己的距离逐渐拉近,谢言知又合上了嘴,同时,喊他的声音也合上了。
谢言知的衣领被人揪住,他转过头去看,祝爻正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谢言知,目光属实算不上和善,谢言知看着祝爻启唇,问他,“皮痒了是吗?我叫你怎么不理我。”
谢言知扭过头,不看她,淡淡地说,“风扇太大,没听见。”
“哦,是真没听见还是假装没听见?”
“我没必要拿我的命撒谎。”
找到人,祝爻长舒了口气,鬼知道刚才在天上乱飞找谢言知的时候有多害怕,万一她没找到人摔下去死了怎么办,她那个阵法进的是人的身体不是神魂。
“青鸾,回来吧,人我找到了。”
没一会儿,青鸾扑闪着翅膀回来,祝爻找了块平地带着谢言知安全落地。
“你在他身上画个追踪的阵法,省得下次又跑丢。”
青鸾照做了,边画边问,“你不是会画吗,你怎么不画?”
祝爻白了它一眼,“我都累成这样了,不能让我歇歇。”
祝爻这样子最多能让人看出来是狼狈而已,倒真看不出来她有多累,累也是它青鸾啊,一路上大事小事几乎都是它做的。
法阵快成型的时候,祝爻留了一缕自己的灵力进去,“行了,就算你后面瞎跑也不怕了。”
谢言知默了几瞬,纠正祝爻,“我没有瞎跑。”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这事祝爻心头火又上起来了,她在天上到处找他,好不容易在几尺开外看到谢言知,她喊他,结果谢言知和聋了一样不理她,大有把自己活活摔成肉饼的架势。
祝爻敷衍地回他,“对,你没瞎跑,也就是想被摔死而已。”
谢言知再愚钝,也猜出祝爻的心思,她知道自己故意不理她的事了。
“什么什么摔死,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青鸾和他们失联一会儿,就像喝断片一样,它伸着头去问祝爻。
“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闭嘴。”
“什么大人,论岁数,你们两个加起来也没我大。”
“是啊,您老可真能活,千年的王八也活不过你。”
“我知道了,你这是在骂我。”
“听出来了,不容易,对不起您了,行了吧。”
“......算了,我年纪比你大不和你计较了。”
一人一鸟拌嘴了几个回合,才退下场来,一旁的谢言知这才出了声,“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祝爻站在小土坡上,指了一个地方,是极影的家。
“极影的家就在昆仑山的脚下,我们要去的是她家附近的山道。”祝爻的声音听起来没多少起伏,细听下,反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和悲凉,祝爻昳丽的脸上,那双常带着笑和嘲讽的眼睛,现在却带着谢言知也看不透的迷茫。
祝爻这些时日虽然嘴上总嚷嚷着要杀了极影,但谢言知总感觉并不是那样,如果祝爻和极影只是简单的师徒关系和救命恩人,祝爻为什么会放纵她到这个地步。
谢言知的目光穿透那些迷雾,在极影家逡巡片刻,“直接过去吗?”
“不。”
“为什么?”
青鸾帮谢言知一道问了。
“那里是医馆,你们没病去哪里干什么?”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祝爻笑着转过头看向他们,“谢言知,你病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谢言知立刻明白了祝爻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装病混进去,虽然谢言知本来就有病还不小也用不得装,谢言知还是得多思考思考,祝爻一笑指定没好事。
祝爻:“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毕竟只是外来者,还是要低调一点为好别惹人注意,尤其是这个回忆的主人,我们不装病进去难道要把刀架主人的脖子上吗?”
谢言知抬了抬眼,“怎么做?”
祝爻的眼眸笑意更深,“跟我来。”
谢言知和青鸾看她这么一笑,心里一个激灵,就知道祝爻又想到什么损招了。
然而事实是,祝爻的招真的算不上多损,顶多让谢言知有些难受而已。
祝爻带着他们走到那日祝爻晕倒的那个山道,一直等到天擦黑,天上下起了暴雨来。
不等谢言知去反抗,祝爻直接上手把他体内的那缕丝线抽了出来,体内被压制的煞气瞬间蠢蠢欲动,似乎要强行冲破青鸾设在谢言知身上的阵法。
谢言知被暴雨打的瘫软在山道,他煞白的脸无言地看着同样淋成落汤鸡,弯腰要扶谢言知的祝爻。
谢言知半边身子压在祝爻的肩上,暴雨声中,谢言知恍惚间听到祝爻一贯冷淡的声音,“算算时间,今晚应该是我重伤被救的时候,但我现在身上没伤,也不可能让青鸾将我打成个重伤,万一后面遇到危险我没办法救你们,你先忍忍,那缕丝线蕴含的灵力很少,对你体内的阵法起不了多少作用,大概一个晚上你体内的煞气就会平复下来。”
雨水劈头盖脸地打到两人脸上,谢言知的头发成绺地贴在他头皮,夜里,视线渐渐模糊,谢言知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他任由祝爻带着他走下山道,又走了一段平路,叩响了医馆的木门。
“有人在吗?开开门。”
祝爻用力地拍击木门,木门年久失修,险些被她拍散了架,她才讪讪地收了力道,扯着嗓子大喊,“有人在吗?开开门。”
喊了好久,祝爻嗓子都快冒烟了,木门还是没有打开的意思,她喃喃自问,“难道是我算错时间了?”
“还是雨声太大没有听见。”
祝爻疑惑地转了头,问身子越来越冰冷的谢言知,“还撑的住吗?不行的话,我们先回去。”
谢言知抬起僵硬的手,在门开了一条缝,射进一缕光的瞬间,倒在了祝爻的身上。
祝爻瞳孔地震,忙喊道,“谢言知!”
门开了,一个年近四十多岁的清瘦男人打着雨伞,开了门。
祝爻扶住谢言知,看向眼前急忙赶来的男人,舒了口气,“我同伴晚上突然染了重病,还请大夫看看。”
极大夫提起手里的灯笼,看了看几乎死去的谢言知,也是一愣,“姑娘赶快和我进去,他的病可耽误不得。”
祝爻道了声谢,和极大夫一起把谢言知带进医馆,医馆的正堂灯都点着,桌子上还有一卷翻开未合拢的书,想来是有人在熬夜翻看医书,这才听到声音救了他们。
正堂的左侧进去有一张简单的竹床,祝爻把谢言知放倒在上面,站到一边去,极大夫去拿了针,扎在了谢言知的几处穴位上。
“爹,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看病?”
“你来的正好,快点去抓药煎药,这人的病耽误不得。”
“哦。”
伴随着一道稚嫩的女声,一个身影走了过来,十六岁的极影穿着一身粉色的粗布衣裙,披着头发走了过来。
极影夺舍长公主其实没多久,但祝爻却快忘了她真正的脸了,极影算不上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只能说的上小家碧玉,但她看起来就总给人一种乖乖女的形象。可就这张脸,祝爻再一次见到也是一脸复杂。
怎么就把人养歪了呢?
祝爻盯着这张脸看,无论怎么看也很难把它和后面那个作天作地六亲不近的人联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