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命”嘶吼声，求饶声，刀剑碰撞的声音在耳边炸裂。不要叫了，住手，都住手！江宁躲在柜子里，悄悄注视这一切，泪流满面，不寒而栗。豁然，她被周围的士兵拽出来了，一路拖到院子，那里，她看见父母的人头落地，满院的血…

    “挽清，出来接客。”拍门声响起，是老鸨的声音

    “呼”江宁似垂死病中坐，身上满是冷汗，她揉了揉眉心，脑袋止不住地疼，两年了，反反复复做这个梦。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脑还自动将场景变得更加阴森可怖。老鸨还在框框砸门，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这老婆子就知道催催催，天下读书人要有这精神，早掀翻皇帝自己称王了”江宁心里怒骂道，但怕那破木门禁不住老鸨二百斤肉的折腾，还是秉着笑容恭敬回道“知道了，妈妈，我马上来”

    “挽清啊，今晚可是个贵人，你可小心伺候，这位爷要有半分不满意，看我不扒了你的皮”老鸨念着千篇一律的话，下意识推门，却发现推不开“小崽子，还敢锁门”江宁坐在铜镜前，正描着眉，听到这话，倒也不急“妈妈，这可不怪我，我这是为了客人的面子着想，万一…”

    “行了，行了，你赶紧收拾，待会下来，别让客人等急了”老鸨不想听江宁在这强词夺理，她总是争不过她的，驮着胖乎乎的身体下了楼去

    江宁抿下最后的胭脂纸，大功告成。镜里的人娇小玲珑，桃花露浓，媚眼如丝。刚要起身披衣，看见了旁边的熏香，心中一恼，想到那无休止的梦魇，一股脑的把旁边锦囊里剩下的所有香料扔进了渣斗里“什么安神香，越点越清醒，干脆叫清神香得了”

    说道刚才的梦，江宁不觉一愣，江家已经被抄，父亲腰斩，大哥在牢中自尽，抄家之日拼尽全力送出去的小弟，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

    想想之前的荣华富贵，再看看现在这幅半人不鬼的模样，当真是世道无情。

    江宁苦笑，转身披上一件软烟罗“罢了罢了往事不再提了”，嘴角轻轻勾起，媚笑浑然天成

    之前她从未有过的表情，如今却是手按把掐。江宁刚来这青楼的时候也是坚贞的，事实证明，再硬的骨头也硬不过老鸨手里的刑具。

    没有了家族的庇护，再好的外貌也成了揽客的手段，再妙的琴艺也成了氛围的助兴。待人老珠黄后，又是尘世间的一捧土了

    收拾好心情，江宁抬脚走下楼去。却不想迎面走来两个人，前面的身着一身月白色衣衫，恰巧朝江宁望去。江宁只瞥了一眼，便连忙收回视线，刚刚死的心如今又苏醒过来，她急忙转过头，怎么会，这人怎么会在这里。两年的姬子生活带不走刻在骨子里的自尊，看到熟人仍旧做不到淡然自若。

    一失神，差点跌下楼去。

    “姑娘，小心”旁边的人眼疾手快捞起她来。

    “多…多谢”江宁连看都不敢看，头垂的更低了，还未等那人缓过神来，就已匆匆离去。

    只留下那人狐疑“公子，这人？”

    君庭看着远去的身影，眯了眯眼，嘴角略微上扬“不必理会，我们走吧。”

    江宁失神地将客人领进房间，这人肥头大耳，亏他还是个六品官员，却没有半点做官的样子。肥腻的手伸进裙摆，江宁深呼一口气，决定不再看他，反而想起刚刚那人的样子“应当是没有看出来”她松了口气，还好没看出来

    身下被弄的痛了，意识回笼。眼前的“恩客”正将手伸进下面，江宁眉头紧锁，“这酒囊饭袋倒真是恶心”

    正想着，隔壁传来了桌椅砸动的声音，“恩客”明显是被这动静弄的不耐烦了，嘴里怒骂了几句，潦草地围了件衣服，他到要看看哪个没长眼的小子来坏他的兴

    江宁却在其中听到了更仔细的声音，刀剑碰撞，铮铮作响。聆听之际，隔壁房门被砸开，一道人影撞飞出去，还跟出去一道黑影。两人刚落地就剑指对方

    整个青楼瞬间一片狼藉，不少人出来查看情况，更有见过些世面的人立马察觉出不对。自知是卷进大人物的漩涡里，春宵一刻哪有自己的小命要紧，衣服没穿好就慌不择路地离开了

    江宁看着自己的“恩客”慌慌张张地跑回来拿香囊里的银子，一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淌进心里“人老珠皇，尘世间的…一捧土？”她自语刚刚的想法。不，她偏不

    江宁拿起床垫下的钗子，悄无声息地绕到客人身后。闭眼睁眼，来不及犹豫，钗子直接插进了这人的脖颈。

    这根钗子是唯一属于江家的，此刻光荣地完成了器物的最高使命

    那人不可思议般，正要回头，却来不及了，又是一钗子。甚至连叫喊声都没呼出，身体就直直地落了下去

    江宁看着血窟窿里的鲜血汩汩往外冒，像坏掉的水龙头再也拧不紧了。两年里的屈辱在这一刻得到释放。没有半点慌张，仿佛这一幕早已在梦中上演了千百次

    江宁冷漠地看着负在脚下的尸体，头颅没有半分低下

    门外还传着众人的惊呼声和那愈演愈烈的打斗声，江宁却什么都不在意了，同样，在外面乱哄哄的情况下，没有人注意到屋里发生了什么。她匆忙地收拾起东西，将这几年的积蓄拿着。刚要从窗户跳下去，她突然看见了旁边的蜡烛，鲜明的火焰晃着人眼疼，无数个夜里，只点着这支蜡烛，昏暗却暧昧

    她折返回来，想起自己在这的诸多回忆，拿着蜡烛点燃了床帘，火舌一点点吞噬瞳孔中的黑暗。江宁突然笑起来，“哈哈哈”她曾经憎恨的这一切终会变成真实的灰烬，复仇的快意在这一刻达到高潮

    江宁慢慢朝后退去，看着火焰一点点蔓延，竟不忍心放弃亲眼看着外面人死的机会。然而，她必须马上离开，轻盈地翻身一跃，跳出窗去，好在只是二楼，只摔了个趔趄

    江宁飞快地跑着，包袱里的银子当当作响，外面下着大雪，她却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狂热，这恐怕是她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了，什么大家闺秀，青楼贱婢，都让他去见鬼吧

    天高海阔，她去哪里都可以，去打苦工，做裁缝，哪怕是去当乞丐都可以。重要的是，她不用再回到这里，冰冷的空气刺痛着面颊，可她一点也不在意，因为一颗心正在剧烈地跳动着，砰砰砰，带动着的全身的血液都是热的

    这一刻，她想了许久，原以为只有死亡才能离开这里。却没想到苍天有眼，竟被她寻到了机会

    与此同时，那身月白色衣衫的人端端正正地坐在楼上，品了口茶。在他眼中，雪中的落魄美人倒不失为一幅美景。只是…

    他眼中映出旁边的火光。只是，太烈了些

    纷纷大雪，一座燃烧着的建筑吞噬着黑暗下的半个城池，火光交天，再肮脏的身体也会在今晚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