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全是喧杂的人声，很吵。
就像是热水沸腾时气泡炸裂的声音，一个接一个，不，是很多个一起。
吵闹中又能听见几声“北笖”。
突然那声音停止了，接着就是鞋子踏过地板的声音，一直延伸到跟前，停下了。
又是一阵低呼，可这次不仅是“北笖”，还带着“檍笙”。仔细听去大致都是“好帅啊！！！”“一下两个还坐在一起”之类的话语。
一个人在这些叽叽喳喳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咳，大家好，我叫王勉，是你们未来一年的班主任，我先介绍一下我的教学方式……第二列倒数第三排！戴帽子那个！把头抬起来！”自我介绍做到一半，他扫过教室靠窗户的那两列，有一个醒目的“黑人”正趴在桌上。在他说完这句话后，一颗颗脑袋齐刷刷转了过去。
在这么多炽热的注视下，他似是知道说的是自己，慢悠悠抬起了头，不情不愿地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中年大叔。
“你叫什么？开学第一天就敢睡觉！你当这是幼儿园啊！想睡就睡！”王勉指着睡眼惺忪的他，大声怒吼道，能到这个班的都是一些乖巧听话的三好学生，还从没见过这么顽劣的。
他懒得说话，站了起来，走到王勉面前，在名单的“北笖”二字上敲了，随后一脸不爽地等着班主任的回复。王勉的表情从愤怒，到不可置信，再到宠溺只用了一秒钟。
“是北笖啊，开学第一天不能睡觉啊，起码把我的课听完好么？”语气也变得十分柔和。
北笖转身回了位子上继续睡。
班里又炸了。
“我初中跟他一个学校，听说他上课就这样，从来不听的。”
“真的假的？！那他怎么进来的？走后门？”
“嘘嘘嘘，你小点声，人家可是光明正大考进来的，虽然上课不听但成绩可是数一数二。”
“都安静！现在是上课时间！”
毕竟是开学第一天，谁都不想在第一天就被点名。
王勉停了一会，恢复了正常的音调。“大家把书翻到第一课……”
听着班主任在上面喋喋不休地讲课，北笖在下面盯着黑板，思考为什么如此易懂且无聊的东西要浪费时间和口舌去详细解剖。
真的会有人去听这种烂的透顶的“演讲”吗？高一知识没有那么难吧。
烦。
困倒不是很困，只是因为不知道能做什么，看书和听课是不可能的，但就这样坐着未免太智障了。
再三思考之后他还是决定睡觉。
九月份的天气还是很热，闷闷的，空调往外面吐着冷气，不休不眠地工作着。紧闭的窗户隔绝了烈阳的袭击，虽然依然有光线穿过了这道隔离层，但已经没有了温度，空有虚壳。
北笖屏蔽了王勉激昂的演讲，听着旁边人写字时黑笔摩擦纸张发出的唰唰声。
有轻有重，笔画有连有放。
是个写字好看的。
也不知道听那么认真干什么，大概只是为了在老师心里立个好学生的形象。
所有人都是这样。
虚伪。
睡也睡不着，只能趴着，别提多难受了。整节课都在煎熬中度过，总算是听到了下课铃。
班里大多是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聊天，男生们的话题都是游戏之类的。但是北笖都不感兴趣，现在只想早点放学，可这才第一节课。
想到这，他认命般抬起了头，打算去外面看看。
余光间看到除了自己，旁边好像还有一个人在位子上。
他眯了眯眼，勉强看到几个字。
“如果想要杀人于无形……”
这是……犯罪心理学？这本书北笖好像看过，在小的时候总是痴迷于这些，但后来被爸妈偶然间发现并且严令禁止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已有不少人对这方面感兴趣，不过在旁边仔仔细细做批注的倒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这世上也可能只有这个人了。
原来好学生也会看这种书吗？
北笖站了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走廊上有许多人来来回回，更多的是女生，女生们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看到北笖出来了顿时捂着嘴一脸娇羞，你戳一下我，我推一下你。有一个好像是被所有人选出来执行任务的，脱离部队凑到了他面前，眨着大眼，微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
“同学，你是檍笙吗，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
檍笙？好像在哪听到过。
哦，早上刚来的时候跟他一起被讨论的那个名字。
“我不是檍笙。”
他淡淡吐出几个字。
夹着白色发夹的女生感到一丝尴尬，内心狂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这个脑子怎么就认错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就是北笖了，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她硬着头皮，勉强把话接了下去。
说实话，女生们根本不在乎到底是檍笙还是北笖的，只要是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就行。
“没手机。”
这不就是不想给吗……
“那好吧，打扰了……”白发夹有些失落，垂下眼帘，缓缓的退了回去。
北笖抬脚想离开这个吵闹的地方。
“请等一下，”人群中又一个女生说话了，“可以帮我们把檍笙叫出来吗？”
再拒绝这么个小小的请求好像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哪个？”他转过头看着她问。
“就是坐在你旁边的那个。”
连自己和另一个的位子都记清楚了吗……
警察将通过现场重叠指纹先后顺序及尸体上的痕迹等细节判断是否是他杀伪装成自杀。
一场酣畅淋漓的犯罪需要事先做好准备，想好处理方式……
正看到这里，思考该怎样处理尸体的檍笙被一阵咚咚声拉回现实。他瞥了一眼，一双白皙修长的手在他桌上敲了两下。
“外面的找。”
男生的声音淡淡的，有点冷，像初春时刚解冻的潭水，没有很旺盛的生命力，也没有很沉闷，是一种静静流淌，不被人注意的缓慢。
“好，谢谢。”
“出来了出来了！”
“啊啊啊啊啊他要是看我我会很紧张的！！对着这张脸我一定连话都说不利索！！”
“嘘嘘嘘，闭嘴！”
檍笙看着这些都捧着本子女生，一下子就知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了。
但他还是礼貌问了一句。
“你们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看到这位帅哥这么绅士，女生们眼睛更亮了。
“那个，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
心脏砰砰地跳着，期待的同时也怕被拒绝。
可没想到，人家不仅绅士，还很善解人意。
“可以的，请把本子给我一下，我把号码写给你。”
他伸手，接过递过来的本子，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好了。”
檍笙把笔轻轻放在本子上，一起还给了它们的主人。
“还有我还有我！”
“我也要！”
倚在栏杆上的北笖望着被人群围在中心的檍笙，心中嗤笑道:
“这种人，八成是加上之后一下子吊着好几个，最后撂下一句‘对不起，我想你应该适合更好的’跑路。”
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此刻更是犹如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他也没有欣赏风景的耐心了，刚好快上课了，索性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