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里,岑今月和谢季青给谢延益和屈环珠早起侍奉敬茶,后又去看望关茶香,关茶香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拉过岑今月笑道:“她怎么回事儿呀,一脸不高兴。”
岑今月觉得这事儿没法细讲,只能挑大概的说:“前些时候不小心伤了膝盖,但其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就是心疼我,正怪自己生闷气呢。”
关茶香笑笑:“回去了哄哄,父亲就放她这几天假,你们得好好去玩儿一趟。”
岑今月应好,拉着谢季青就出了院子。
其实那个伤真快好了,冯恩给的药膏是难求的好物什,本来伤的就是内里,外伤其实都没什么,一大块儿淤青看着唬人罢了。昨夜谢季青瞧出了不对劲根本不敢用力,却是换着花样儿折磨她,才在她意识迷幻时撬出了真相。等岑今月终于清醒一点,谢季青已经生起了闷气,连末了给她清洗身子涂膏药的时候她都沉默不语。
岑今月牵过谢季青的手,眼波流转间便有了主意,撒娇道:“我真真是知错了,不恼我了好不好,莓莓,哎呦——”
“怎么了!”本来谢季青还冷着一张脸,一听她惊呼连忙拉过她的胳膊往怀里带。
“谢莓莓,你可真是口是心非。”果然,假摔还是非常有效的。
“先说哪疼了。”
“心里疼,你生闷气折磨的可是两个人,你不乐意我也不舒服。”
谢季青侧头,别扭道:“知道了。”
岑今月瞧她这模样,心里软的跟滩水似的,谢季青面对她一向没什么的脾气,简直就是百依百顺。
岑今月当然也去拜望了田媜,两人坐下闲聊,一见如故。
“径尺千余朵,人间有此花。今朝见颜色,更不向诸家。田娘子,万顺。”
“安康,郡主唤我一声‘今昭’即可,从后我也唤你‘晼晚’,可好。”
“自然是极好的。”
后面二人也常常相约外出赏花赏水。
二月末尾,往山上走去还是会有一层薄雪覆地,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北境的冬日总是格外长。
三山里头有一处梅林很是漂亮,但雪后山路湿滑,走起路来要十分小心,谢季青为岑今月提着长裙,走一步提醒一句,她提醒一句岑今月就答应一声。
走至一处亭子时,巧的就飘起了微雪,雪随着风细细扬起在光下灿灿生光,二人立于亭中躲雪,岑今月依靠在谢季青肩上,赏着这一小片天地。其实再往石阶上看,路两旁已能见到一些稀稀疏疏的梅花姿态,点点红在白茫茫中格外醒目。
这时候若是换做到元象,应是能见到山上的白早樱了,“莓莓,明日我们再去趟松子大街吃松子糖吧。”
“好。”
“还有糖葫芦、蒸酥酪、梅花香饼——不太对,梅花香饼还是等上去了我自个儿摘自个儿做好了。”
“都好,其实还可以酿梅花酒。”
“你就爱喝酒。”
“那我给你煮梅花茶喝好不好,我记得蜜渍梅花就很好,可酿酒可煎茶。”
“那梅花糖饼也很好吃诶。”她抬眼,两人相望无言,眼波流转间尽是甜蜜,岑今月一笑,谢季青也跟着笑,“谢莓莓,我们两个好贪吃哦。”
雪停了,二人继续往上,日头透过云层浅浅照在山间,远远望去似有一层绯红轻盈的薄雾,那是冬日里盛开的梅林。
“我家莓莓与这红梅真是相衬。”谢季青今日一身绯罗金梅纹锦衣,动作随意潇洒,一派的巾帼风流意气,岑今月看着立于梅林间的谢季青,夸赞道。
谢季青得意的笑笑,“这可不是,若非有几分姿色怎能让清源郡主赏下几分好颜色看。”
岑今月闻言微微一笑,摩挲着她的耳垂:“确实勾人。”
云纹锻锦水色长衫映在寒梅中,如雪映朝霞,谢季青笑着回道:“与红梅并时有一花,名为水仙,又唤水玲珑,此花含香体素,芳兰幽芷,纤质却不畏霜寒,恰称娘子。”
天空似乎又在飘雪,纷飞的雪花犹如飘落的白梅花,落在脸颊上就是一个稍纵即逝的轻吻,洋洋洒洒的又满了一身。
有一日岑今月来寻田媜说话,正好在路上碰到了谢仲起,“二哥?”
谢仲起一惊,紧抱着怀中的花,“晼晚小妹!”
岑今月看他这紧张模样颇为好笑,又一瞬瞧见了他怀中的君子兰,讶异道:“二哥,这君子兰是你自己养的?”
谢仲起挠挠后脖,“不大算,这本来就是雁回的布政使送过来的,后来一直细心养在花房里,都是花匠的功劳,我也是最近才拿过来的,只能说是借花献佛而已。”
岑今月笑道:“已经很厉害了,君子兰那么难养,每日照料皆需费心思,能在你手中开花就很棒啦,不过你说‘借花献佛’,这‘佛’是哪位呀。”
谢仲起低头看花,眼神期待道:“晼晚你真是学坏了,你明明就知道是谁,谢莓莓肯定跟你讲了,你说她会喜欢吗?”
岑今月掩袖笑道:“这是自然的,今昭也是个细腻人哪里会看不出你的真心呢。”
“好,那我去了!”
“先等等。”
“怎么了?”
岑今月:“前日我与莓莓去了趟三山游玩,山上梅花正开,你不妨带今昭去逛一遭。”
谢仲起:“之前带她去跑马过,倒是没上山去,那我今日便约她,也不知她会不会答应。”
岑今月:“这就要看这株君子兰的姿态如何了。”
岑今月看着谢仲起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怎么回事呀,这谢家人沾上情爱难道都是一副含羞带怯欲说还休的样子吗,真是别扭傲娇的好看呐。岑今月想到此处,转身就往关茶香那处走去,还没听过大哥与茶香姐姐的故事呢。
这日岑今月正与刘烩一同察访,刚听审完一个案子,又去牢狱看了一遭,出来时一身血腥味还未散尽。其实还并未往里走完,只不过刘烩非说什么平日里吃斋念佛惯了,见不得太多血腥,转身就要走。
岑今月乜斜了旁边人一眼,眼里掠过不屑,不过她依旧笑意盈盈:“小楼里早已为大人备好一切,近日辛劳,巡抚大人瘦削不少,歇一歇吧。”
她身边随侍一听,立马揣着刘烩往马车上去。
“大人,这边请。”
“哎呦,大人小心别摔着。”
“我来扶大人!”
见马车走远,岑今月才转身又进了府衙。
她站在那个血淋淋的人面前,倏然一笑,没认错呀。
刚才刘烩要走,就是因为这个刚受了梳洗之刑的人,整个场景太过惨烈,刑室的人都被遣出去后,她才方从袖中拿出瓷瓶取药。
用力捏住面前人的下颌,只见男人虽然虚弱,但眼神依旧狠厉。
“张嘴。”
“……”
见面前人不应,岑今月又甩了他一巴掌。
看男人神情变化,这巴掌该是把这人给抽清醒了一些,岑今月讥讽一笑,“大仇还未得报,你还敢死?”
男人眉宇间皱的更紧,沉默后张开了嘴伸出舌头,岑今月给过药后拿出丝帕擦了擦手,而后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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乜斜(mie第一声):多音字,另读nie第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