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的屏幕上闪烁着时间已到的提示。

    “想回家吗？”屠微问。

    凌果摇头。

    屠微思考片刻：“那要不要出去兜会儿风？”

    凌果说好。

    走到街上被冷风一吹，凌果稍微清醒了点。

    此刻回想起自己的这一通折腾，开始回过味来，觉得丢人，于是一上车就开始闭眼装睡。

    屠微的车开得很稳，凌果装着装着，就真的睡着了。

    凌果再睁开眼，发现车停在河堤边，屠微站在不远处靠着围栏。

    她手中夹着一支燃到一半的烟，烟尾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凌果推开车门。

    屠微听见声音回过头：“醒了？”

    屠微身后不远处是那条过江大桥。

    凌果在曾多次路过那里，站在桥边凝望着漆黑江水。在发生意外变身成猫后，她也曾来过那个地方。

    彼时的她满脑子都在想象坠入其中会是何感受，而现在的她偶尔会路过那条桥，却不再做过多停留。造成这些改变的重大原因之一，此刻正站在她的面前。

    凌果刚大哭过一场，敞开心扉讲了许多从未向别人透露过的心声，随后又好好睡了一觉。她看见晚风轻吹起屠微的发梢，远处是城市高楼的灯光，内心感到无比地平静和充盈。

    她朝屠微走去。

    屠微摁灭香烟，抬手拨散缭绕的烟雾。

    “怎么以前没见过你抽烟？”凌果问。

    屠微：“偶尔心里烦闷才会点。”

    心里烦闷？是因为她吗？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在屠微那儿多少有点影响力？

    她心中雀跃一下，嘴上却不显：“感觉你不像是会抽烟的人。”

    凌果对抽烟倒没什么滤镜或者偏见，只是没办法将这件事跟屠微联系起来，也或许是她对屠微的了解还不够多。

    屠微笑笑，没说话，空气一时安静下来。

    过江大桥上车辆川流不息，隔着江水，嘈杂声变得朦胧，夜风轻柔地吹拂过她们。

    凌果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弯的？”

    屠微一愣，本想开个玩笑糊弄过去，却看见凌果认真的表情。

    她顿了顿，坦然道：“是。”

    凌果的声音在夜晚的微风中显得格外清晰：“那你有没有女朋友？”

    “没。”屠微搓搓手指，等着凌果问出最后一句，想着要怎样拒绝才不会让场面太过难堪。

    凌果却并没有继续追问，只道：“我知道了。”

    屠微有些意外，她愣住了。

    凌果双手撑在栏杆上，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

    这样就足够了。

    她不会奢求太多，只要让她知道她们间的可能性不为零就好。

    至于生命倒计时的事，她决定暂时将之抛诸脑后。

    与其担心何时会死，不如先毫不顾忌地活着。

    -

    根据从朱婵卧室中发现的那颗灰石所提供的地图，目标地点被标注在一个新开发不久的住宅小区内。

    凌果顺着地图上的指示，在小区的绿化带深处发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猫窝。看起来，这个猫窝先是被人遗弃在垃圾桶，然后被好心人捡来，放置在这里供流浪猫们使用。

    当凌果到达那里时，一只三花色的野猫正蜷缩在里面，悠闲地舔着自己的爪子。

    她走到附近的商店买了一根烤肠，拿到猫面前晃晃。不知道这猫是不是经常被投喂，养刁了胃口，只淡淡瞥过来一眼，爱答不理的。

    凌果有些哭笑不得。

    “小猫啊，”凌果蹲下来跟它讲道理，“我也是迫不得已，只是过来找个东西，不会占你的窝的。”

    小猫甩甩尾巴。

    凌果继续道：“烤肠你不爱吃，我可以给你买别的。你想吃冻干还是罐头？”

    似乎是听懂了某个关键字，猫饶有兴致地抬头。

    凌果见有戏，继续道：“但是你得先让我找一下，看看你这是不是有颗灰石头。”

    猫终于慢悠悠地踱步出来。

    凌果翻翻找找，最终在软垫底下找到了灰石。

    “谢谢你。”凌果伸手想摸摸野猫的头，却被傲娇地躲开。

    凌果注意到它异常大的肚子，怀疑它是否怀孕了。以防万一，她决定还是先带它去做个检查。

    手机上查了一下，发现这家小区门口就有家宠物医院，她从门卫那要来一个纸箱。

    似乎感受到了凌果的善意，或者是这只三花猫天生性格就比较温顺，凌果去抱它时一点没挣扎。她顺利地将猫放进了纸箱，一路平稳地走到了医院。

    给猫做检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宠物医师，凌果在诊室的办公桌上看到了她的名牌，叫夏晓。

    凌果觉得这医生有点眼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它怀孕不到一个月，体内有四个胚胎。”夏医生声音温和，十分专业，“再就是有点耳螨，其余没什么问题。”

    凌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可以引产吗？”

    凌果内心其实十分纠结。

    她自己目前没有条件养猫，而想要找到靠谱的领养人也并不容易。如果这些小猫崽出生后，只能跟随母亲一起流浪的话，那还不如不要让它们来到这个世界受苦。

    夏医生愣了一下，随即认真答道：“的确可以绝育和引产一起。”

    这只三花猫非常自来熟，检查完毕后就在病房里四处溜达，此时甚至还跳上了夏晓的办公桌，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凌果伸手摸摸它的背。

    它还不到六个月大，却差点就要做妈妈了。

    “这只猫是你在后面小区里遇到的流浪猫吧？”夏晓问道。

    凌果点了点头。

    “现在天气这么冷，小猫在野外出生也不一定能存活下来。”夏晓继续说道，“即使你不说，我们也会建议给它做绝育，这样对小猫更好，所以你不要太有心理负担。”

    夏晓给凌果的感觉与屠微颇为相似，或许是因为在专业领域有所成就的职业女性都拥有这样的特质——温柔、强大且值得信赖。

    凌果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夏晓翻了翻日程表：“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就可以安排手术，之后需要留院观察几天。”

    凌果点了点头：“好的。”

    “之后你是打算把它放归，还是自己领养？”见凌果面露疑惑，夏晓微笑着解释道，“我们医院与一些动物救助组织有合作，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忙为它寻找领养人。”

    “那太好了。”凌果松了一口气。

    她正为小猫的后续安排感到烦恼，如果能找到领养就再好不过。

    -

    宋佳琳的生日恰逢周一，早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有的已经开始早读，有的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

    凌果提着宋佳琳的生日礼物，在路过她的座位时顺手放在桌上，却被宋佳琳一把抓住。

    凌果投去疑惑的目光。

    宋佳琳的八卦之心已经按捺许久：“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就喝多了，压力有点大。”知道宋佳琳会理解她，所以凌果并没有过多解释。

    “嗯哼。”宋佳琳勉强接受这个说法，“那来找你的那个人是谁，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交了新朋友？”

    一提起屠微，凌果表情就不由自主变得柔和起来：“就流浪的那一个月认识的。”

    在KTV的时候，宋佳琳就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寻常，现在凌果的反应似乎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晕，你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宋佳琳这一嗓子吓得凌果一激灵。她环顾四周，所幸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并未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高三的学业本就繁重，再加上凌果身上有一个奇怪的系统，她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哪有闲情逸致去谈感情。

    而且屠微虽然对她很好，但态度却暧昧不明，凌果很难摸清她的真实想法。

    “她看起来挺成熟的，应该工作了吧？”宋佳琳问道。

    凌果点点头，告诉她人叫屠微，在某某工业园上班。

    “能到那上班，人应该挺靠谱的。”宋佳琳听完放下心来，“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我是一直站在你这边的，知道没？”

    凌果听完心中五味杂陈，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不知如何表达，最终把生日礼物又提起来：“给你的礼物，花了大价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