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渊,这个世界充满着谎言,只有你如此真实”
“你让我感受到甜蜜,也让我感到快乐,亦让我感到苦楚”
这里光彩温和,仿若久置的照片所呈现出的淡黄色,卧室里陈设简约,流动的冷风摇曳着窗帘,桌面上簇新的书页,吹得漱漱作响,一只黑猫蜷缩在飘窗台上,享受着和煦的阳光。这是寒假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雪宁外八字的跪坐在床上,双手搭在窗台上,望着漂浮的白云,不顾北风的刺冷,脱掉外套,寒风扑面,直往她白皙的脖颈深处窜进,冷风流遍全身,一股奇特的凉意,抚慰了她躁动的心。让她觉得冬日的天空又蓝得可爱。
客厅里传来窸窸窣窣话语声,雪宁似是毫无所察,尽情的聆听北风的密语。
房门紧闭,穿过它就是一个稍显昏暗的客厅,客厅不大,并没有得到过多阳光的照料。一张圆形的玻璃茶几呆立正中,茶几上摆着一盘黄梨,两把高背椅分侍左右。橱柜稍显老旧,表皮泛起,紧靠着东边墙角上,挨着厨房,寻着朦胧的浮光,能看到一张厚重的窗帘掩住窗口的大部分,临近着一台挂钟正滴答作响,此时已是上午十点。
“这阵时间都没补课,成绩下降好多,她好像谈恋爱了,和宇渊走得太近,这样下去,高考绝对考不上重点,我们老师都觉得她很有希望,就这样太可惜了,你好好劝劝她。”
“青峰,真的很感谢你,这孩子太不懂事了,都是那坏小子教唆的,今天下午你能来给她补下课嘛,我就在家看着,一定让她等你过来,我再上班”
“嗯,那行吧,下午一家培训机构的邀请,我就不去了,他爸离开对她打击也大,你就不要责怪她了。”
“那等她考上重点学校,我一定好好请你一顿。”
周青峰是一名化学老师,与宁姨是大学同学,曾获得全国优秀教师,三个月前,他就为雪宁补习,自从搬到民和巷的这处两居室,便时有联系,因而他在学校对雪宁照顾有加。
他已有四十来岁,常年穿着白衬衫和黑裤子,抹着发胶,一双小眼睛显得精明而犀利,身材中等,嘴唇浑厚,在台上总能滔滔不绝的演讲,声势逼人,平日里作古正经,令人一望而畏,即使最顽劣的学生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吃过晌午,雪宁小咪了一会儿,打开房门,正瞧见宁姨坐在椅子上,时针已逼近2点。
“妈,你不上班?”雪宁出口询问。
“等你周叔过来,我就去上班。”她瞪了她一眼。
“什么,我考挺好的,妈,他错了,他改错了,我能考好大学,我不要补习,”她顿时语无伦次。
“现在1月14号了,还这么任性散漫,就你,能考重点大学?今天你哪都不许去。”
“妈,你不能这样,”她急忙道。
“我是你妈,一切不都是为了你的成绩,你得听我的…”
不等宁姨絮叨完,她就猛地往外门冲过去。才开了缝口,只听“咚”地一声,大门就被宁姨牢牢地按住。
“啪”一声脆响,她反手又是一掴,不遗余力抽在了雪宁的脸上。
“你要气死我是不是,都是宇渊那小子闹得,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个周末你都去哪了。”
雪宁捂着火辣辣地脸庞,眼泪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不等痛苦弥漫,便又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牢牢关上。
“你在学校嘛?快点来我家”她发了条语音。
宇渊犹豫不决,想起了宁姨的警告,已经几天没有回复她了,本想继续当作没注意,放回衣兜。那手机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凭空悬浮到了宇渊手中。
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仿佛忽然有了生命的手机,屏幕停留在与雪宁的对话框上,而他刚才分明已经离开了对话界面,对于宿命和天意的盲从笃信,他不得不违抗对于宁姨的允诺。
“有什么事嘛?我今天没空。”
“我不管,你不来我就去死。”
‘雪宁,你到底怎么了,高考在即,你却陷入难以自拔的魔怔,令人害怕’
他把车停在巷口的拐角深处,一眼就注意到在左前方空地上停着的宝马,在阳光下闪耀夺目,这是周老师的座驾。
宇渊走出电梯,但见外门虚掩,并没有锁上。
周老师明显刚到。
“雪宁,上个月你补习完,第二天就考得那么好,你不记得嘛?你不开门,后果不是只有考不好那么简单。”
“咚”“咚”的拍门声交杂言语传出门外。
“你最好想清楚,你妈妈,亲戚,同学朋友看到你变成这样子会怎么想你,周叔也是为了你好,好好听妈妈的话,考个好学校,整天跟宇渊混能有什么好”
“你开不开,不是你周叔,我还不知道你竟然逃课。”
宇渊想起了周三,雪宁请了病假的事,那个午后她去哪里了。
“你过来干什么?”宁姨望着突兀出现的宇渊,眼里燃起了怒火。
“宁姨好,周老师好”他小心翼翼的打起了招呼。
“宇渊,是你吗”雪宁窝在床上,捂着脑袋,突然听到了宇渊的声音,掀起被子,失声叫道。
“是我,雪宁”他朝着里屋喊到。
“叫她开门,”周青峰对着他命令道。
“嗯”他应了一声“雪宁,开下门”
“那你留下来,一起补课”
宇渊看向他俩。他们同步点了头。“行,他留下来,快开门吧”
“我要你说,宇渊”
“好,我留下来”
吱扭一声,雪宁转动了门把。
此时宁姨的怒气一下子就爆发了,推开房门劈头盖脸的打在她的身上,脸上。“白眼狼,一群没良心的东西,白养你了,你对得起我嘛。”
雪宁低着头,任由她拍打责骂,手都没抬起阻挡,原本整齐柔顺的发须,变得杂乱无章。
临了她像发泄完了一般,竟悲伤的啜泣起来,“你以前多听话,现在竟然变成这样,妈妈的心好痛”她用手抚顺了雪宁的长发,只稍刻,便又恢复如初,只是她白皙的脸庞不知何时浮现了五个手指印。
“好好听话,只要你能考上好学校,妈妈这辈子就值了”
雪宁就这样呆立着,那神色就好像一个陌生人,讲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话一样。
“好了,莫宁,你一个人带孩子也够辛苦了,雪宁还小,不懂事,现在吃点苦,总比以后吃一辈子苦强。快去上班吧,这是我的车钥匙,宇渊,你也回去吧。”
宇渊惊愕的看着他,却见雪宁猛然抬起头来。
“你们答应他留下来的”
“留下来干嘛?我没找他算账已经够客气了,还让他补习?你知道你周叔到外面给人补习,一节多少钱嘛?”
“讲这些就见外了”他打着哈哈说道“宇渊,你在这里只会妨碍到她的,她学不进去,你走吧”
“周老师,你刚才不是说……”
“刚才,那行,你有钱嘛?我跟莫宁是好朋友,你呢?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哪个老师在周末时间免费给同学补课的?雪宁要是考不上重点,那就是你害的,给我滚。”他眼神凶厉,长期于课堂上练就的威严刹那间释放出来,让宇渊不敢触碰他的锋芒。突然,雪宁挣脱宁姨的手,往宇渊这边跑来,却被周清风,抓住了手臂。
“他走,我也走”她瞪着眼睛看着他。
“你不要任性,我之前讲过的话算话,只要考上好学校,就这一百天而已,在大学,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了你,但你考不好,所有人都会看不起你,那次补习你不是答应得好好的嘛。”
只是这一句话,雪宁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整个人几欲瘫痪倒在地,神情呆木,眼眸空泛,脑袋垂了下去,竟失去神采一般。
宁姨惊慌地把她搀扶到椅子,心中恨极,拿起墙边的扫把,就往宇渊的脸上打来,下手竟尽全力。
宇渊本就对瘫软的雪宁产生负罪感,面对突如其来的暴行,没有躲闪,扫把杆迎着脸颊撞击着他的鼻子,“啪”的一声,火辣地疼痛,一股温热的液体沿着嘴角和下巴滴落,滴到胸前的白毛衫,沁到了里面,犹如雪中初绽的冬梅一般,又一棍子打在耳郭,脑袋响起一阵嗡嗡声。
雪宁此时爆发了全部的力量,推倒了周青锋,一个健步冲了过来,抱住了宁姨的腰部,“别打他,打我”只是须臾,就顺着她的腿瘫倒在地,脸趴在她的腿间。
宇渊把她扶起来,她一看清是宇渊的脸,便紧紧的揉着他的脖子,几乎像树袋熊一样,只是双腿无力支撑,手臂力量大得出奇,让他不得不抱紧她的腰部才勉强站立。“带我走,带我走”的喃喃絮语着。
宁姨一手指着他们,一手扶着椅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周清峰则涨成了猪肝色,疯狂的攥扯者雪宁的手臂,将他们脱离,一脚就踹到了宇渊的肚子,他弓着肚子,抬眼便瞧见雪宁蹭着他嘴角的血污,右旁的脸颊仿似盛开了一朵血莲,透着凄异,一股殷红顺着她的脖颈滑进衣领。她如置身于炙热的地狱之火中,扭曲着身体,想要挣脱,宇渊望着她悲苦无助的眼神,狂乱的神态,心如刀绞。
“我错了吗?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踉跄地站起来,退出房门。
“不要,求求你,带我走”她绝望地叫了一声。
他顿了顿,没有回头。
“啊”宁姨突然大叫了一声,他回首时,只见雪宁不知何时冲出了窗台,骑在栏墙上,孤零的看着宇渊,呆笑着“连带着我,好好的”,他的心犹悬于深渊之上,眼神惊恐,嘴巴张得大大的,就见她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