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临雪这次是真的确定楼观尘谈恋爱了，否则他怎么突然这么会哄人。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开窍后就是不一样，眉目都含春了。
“怎么这么呆？”男人又问。
棠临雪飞快挪开眼神，“你没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什么事？”
“算了，没什么。”
既然他不公开，她也没有追问的必要，反正嫂子迟早会领回家给他们看的。她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吸引楼观尘这么……古板的男人。
嫂子实在伟大。
“晚上要回去吗？”
“当然！”棠临雪突然提高了音调，一本正经，“哥，你要有分寸，不能随便留异性在家过夜！”
楼观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对，触到了她敏感的神经，“睡了这么多次，现在想起来说这些了？”
“……”
她没招了。有女朋友的是他，怎么反倒是自己的问题了。而且这人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什么叫睡了这么多次？
“虽然我现在还不火，但骂我的人很多，不能让他们抓到了把柄。”
“这里比你家安全。”
有钱了不起。
“总之，我马上要进组了，一切都要小心谨慎。”
“嗯，听说了，谢一舟是孔寻的好朋友。”
谢一舟是新剧的导演，但他应该不知道棠临雪和孔寻的交情，否则断不会催她签合同催那么紧。自从上次闹过一遭，楼观尘果然不怎么插手她在娱乐圈的事了。
“年后是不是要去狮城？”楼观尘又问。
“对，你怎么知道？”
谢一舟执导的现偶“城屿”拍摄分两部分，京市拍职场戏，狮城拍感情戏，男女主的感情发展也基本在狮城进行。
巧的是，楼观尘的“南洋嗅欢”也有一半拍摄于狮城，他在那座精致的赤道城市呆了一个多月，对那边的人文环境很是熟悉。
“听孔寻聊过。”楼观尘说，“这次是A级项目，好好把握机会。”
“必须的。”
这可是棠临雪人生中第一部现代剧，没人比她更在意了。
进组开机必点香敬神，这是每个剧组约定俗成的规定。
棠临雪提前三天就把京市的庙宇拜了个遍，平均每天要去两座庙上香，甚至偶遇了不少粉丝。
苏木闲暇时间上网，看到棠临雪那么多张寺庙偶遇照，没忍住全发给了楼观尘：临雪还是太虔诚了，这都拜得五体投地了。
画面上的女子穿着厚实臃肿的长羽绒服，跪在蒲团上团成一个圆润的球，她还梳着丸子头，怎么看都很可爱。
楼观尘存好图片后，回道：虔诚是好事。
苏木又截了张恶评图：这些人真够无聊的，居然还诅咒临雪，楼总放心，我已经把这些评论举报了。
恶评无非是说棠临雪八字带煞，去了佛寺也没用，反倒让寺庙沾了晦气。
楼观尘瞟了眼，心思重新回到工作上，等他处理完工作，才回复苏木：自有天收。
苏木哭笑不得。
楼观尘平时在他们这些人面前都是温和有礼的形象，他都快忘了楼观尘从来都是个狠角色，尤其在公司运营商，更别说当年在娱乐圈里了。
性格跟他的形象一样硬气。
有人说他是最淡泊的影帝，拍戏从不看片酬，只看本子质量。也有人说这位年少成名的影帝，平和外表下藏了颗最坚硬的心，对自己看不惯的人和事从来不留情面。
怼媒体狗仔都是家常便饭，真惹到他了，他连大导演都敢怼。
这样一想，棠临雪在直播时候说的那些话也不算什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俩兄妹的性格还挺像。
开机第一天，“城屿”官方发了大合照。
棠临雪跟沈唯一穿着印了剧名logo的落日色系T恤，一个艳杀四方，一个温文尔雅，浓颜和淡颜，灵动与内敛，两人单是几张照片都能拍出CP张力。
沈唯一之前拍的戏还没定档，大家也不知道他俩其实早就认识，互动起来比他们想象中自然。
沈唯一比棠临雪年长几岁，算是个经验丰富的前辈，虽然在外表上的攻击性没有棠临雪那么强，但对着采访镜头却是游刃有余，很多挖坑的问题都被他四两拨千斤地带过了。
棠临雪对他很佩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跟着沈唯一接受采访能省不少心，他对自己的话题手到擒来也就罢了，还能充分照顾到棠临雪且是有边界感的照顾。
一个星期不到，两人已经熟到称兄道妹了。
京市的戏份用了不少真实雪景，为此，谢一舟还专门借了京市医科大作为男女主校园戏的场景。
棠临雪也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重归母校，四周围观的学生很多，大家一口一个学姐，把棠临雪都叫害羞了，于是她豪横了把，让容嫣他们去买了不少暖咖啡奶茶送给前来的粉丝和学生们，人还没彻底红起来，钱倒是花了不少。
走戏的时候，谢一舟特意问了他俩要不要清场。
“只是拥抱，我个人觉得影响不大。”棠临雪说完，看向沈唯一，“沈哥怎么说？”
“沈哥赞同你的意见，反正在学校里拍，也没外人，都是你的学弟学妹，何尝不算你的娘家人？”
棠临雪笑着用剧本砸了下他，“我真服了你了……”
“那你俩记得要投入啊！”自从他们私下熟了后，两人拍戏就很容易笑场，谢一舟生怕他俩进不了状态，“这场戏可是男女主久别重逢的戏，虽然只是个拥抱，但要抱得深情！抱得缠绵！抱得暧昧！OK，现在你俩可以脱外套了。”
言情剧里是不允许羽绒服这么煞风景的穿搭出现的，尤其是暧昧的雪天，充其量穿件呢大衣，很多女明星为了上镜不显得臃肿，大衣里面只穿件薄薄的贴身打底，棠临雪也只穿了两件打底，但她全身上下贴了十几个暖宝宝。
就是这么怕冷。
棠临雪没找到冰块，问道：“天哥，冰块呢？”
“谢导怕你冻出毛病，让你别用了。”
嘴里含冰块，说台词的时候不会喷白雾出来，这是老演员惯用的办法，但现在很多年轻演员不乐意用了，大冬天拍夏天的戏，口出白雾都是常态。
棠临雪对戏的质量要求可以达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哪怕口腔被冻麻了，冰块也照含不误。
“小棠啊，雪天的戏不含冰块没事的，不会出戏的，放心。”谢一舟说道，“你放过自己吧。”
“行，听谢导的。”
“小棠这么讲究，拍吻戏的时候该不会嚼一整天口香糖？”沈唯一打趣道。
“我吃大蒜韭菜熏死你。”
“也行吧，别有一番风味。”
“滚啊……”
两人闹归闹，一声“action”令下，眼神瞬间转换，分秒入戏。
……
楼观尘的车没能开进京医大，最后还是一个认识他的教授把他带进了校园。
教授以前也教过棠临雪，知道她在拍戏，还特意问了句：“你来看妹妹吗？”
“嗯，蒲老师知道她在哪儿吗？”
“应该是在桃花湖那边。”教授说道，“刚才路过看见很多学生围着。”
“谢谢蒲老师。”
“客气什么，你也帮了我们家不少忙。”
“临雪当年承蒙您照顾。”
“小棠同学天资聪慧，自己也是很努力的，可惜还是没能走中医这条路。”教授笑了笑，“不过优秀的人干什么都出色，相信她在演艺界也一定能有建树。”
寒暄过后，楼观尘独自一人来到了桃花湖。
他今天戴了冷帽，特意将帽檐下拉挡住了大半眼睛，原本漏出的高挺鼻梁和薄唇被黑色口罩遮住，从头到脚一身肃穆的黑，一米八八的身高立于人群中本就格外突出，更别说那浑身融于雪景的冷厉气质。
棠临雪和沈唯一抱了好几遍，从起初的生涩到后面的耳鬓厮磨，他们对戏份的掌控也逐渐到位。
雪越下越大，女子的手指冻得通红。
谢一舟一喊cut，沈唯一就把围巾往棠临雪脖子上套，容嫣也快速用羽绒外套包住了她，时天及时送上热可可和暖手宝。
她跟沈唯一一齐查看摄像机，从远处看，像是依偎在一起的璧人。
“好般配啊。”
“棠学姐怎么跟谁都这么有CP感啊。”
身旁的学生们议论纷纷，字字句句都落入楼观尘的耳里。
有人在用余光瞥他，他感受到了，不为所动。
直到那人动身过来，礼貌地问他是不是本校的学生，能不能加个微信。
楼观尘处理这样的事向来果断，“已婚。”他说。
“抱歉。”女孩赧赧离开。
棠临雪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笑容甜甜地跟沈唯一击了击掌，而这一切都被花絮镜头记录下来。
不出意外，网络上又会有人从蛛丝马迹中寻找他们相爱的痕迹，棠临雪和沈唯一的CP粉会叫什么名字呢？
诚然如他们所说，她和谁都般配。
谢一舟是最先发现楼观尘的，但他没认出他是曾经的影帝关尘，只觉得这人的气质太特殊，适合拉来演戏，而刚好下一场戏原本有个跑龙套的角色因为演员发烧来不了，谢一舟都打算把那段戏剪掉了，楼观尘的出现让他重燃希望，他找了执行导演说了此事，很快，执行导演就找到了楼观尘。
不知道他们具体交谈了什么，总之，下一场戏开拍前，楼观尘已经来到了谢一舟面前。
楼观尘表明自己不需要酬劳，但他不能摘掉口罩，谢一舟同意了，“但你帽子稍微抬上去点，眼睛多露出来些。”
楼观尘点点头，“待会儿吧。”
谢一舟总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没时间多想，招呼棠临雪过来，指着楼观尘说道：“小棠，待会儿你在图书室落地窗前看雪的时候，他会来找你搭讪，为了让男主吃醋，你要装作亲密地搂住他的胳膊。”
棠临雪这才看向了站在离谢一舟不远处的楼观尘，那一瞬，空气都凝滞了，直到谢一舟拍了拍她的肩膀，“听到了吗？”
“明白了谢导。”
“亲密点儿，别太疏离了，怎么气男主怎么来。”
“明白。”
沈唯一捂着心口，夸张道：“我的钟柠啊！”
钟柠是棠临雪在戏里面的名字。
楼观尘一来，棠临雪莫名的不敢跟沈唯一打闹了，尬笑着回应他：“你少来了。”
正式开拍前，楼观尘始终疏离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他只有两句台词，气质到位就行，谢一舟对他的要求不多，免费的帅哥不用白不用。
很快，谢一舟就有些后悔了。
男人一靠近棠临雪，那种强势又凌厉的气质就暴露无遗，尤其是面对沈唯一饰演的男主时。
能说吗。
他随手拉来的路人帅哥跟棠临雪站一起居然更像男女主。
这不完蛋了吗？
于是谢一舟只好含糊地提醒沈唯一：“唯一啊，你的女人都要被抢了诶，你得强势。”转过头，他又对楼观尘说，“这位帅哥，你呢，就稍微收着点，你只是搭讪女主，你跟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犯不着把男主当仇人。”
棠临雪更尴尬了。
到底是哪个神人把楼观尘拉来当群演啊！
再次开拍，男人的皮鞋踩在地砖上，一声一声，敲击着她的耳膜。
靠近时，她又嗅到混了霜雪的清冷香味。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
苏灼出现在窗外时，钟柠忽然起身，亲热地挽过陌生男人的胳膊，看也不看苏灼一眼，“今晚一起吃饭吗哥哥？”
这不是原本的台词。
她下意识多加了“哥哥”二字。
但问题不大，谢一舟没有喊cut，任由他们演了下去。
楼观尘垂下眼皮，看着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指，因为紧张，手指攥得太紧，指甲都不见血色了。
男人的手罩上去，一如既往的温暖，缓缓抚摸着她僵硬的手背，像是安抚，应了声“好”。
苏灼的眼神从惊愕到麻木，就差没把“你俩还要对视多久”写在脸上了。
谢一舟也终于看不下去，无奈地扶额：“帅哥，我知道面对这么漂亮的女演员很难不真情流露，但你控制一下自己好吗？”
棠临雪连忙打圆场，“谢导，刚才是我没及时看向沈哥。”
“你也是。”谢一舟把她拉到一旁，“都跟那么多帅哥合作过了，怎么还看入迷了？”
棠临雪里外不是人，只能硬着头皮来了句：“没见过这样的……”
一回头，楼观尘双手插兜，安安静静靠在落地窗前，口罩挡住他的全部表情，但从那微微鼓起来的卧蚕，她可以笃定，这人一定在笑。
谢一舟嫌她不争气，“这戴口罩的男人信不过，摘了口罩指不定多丑呢。”
“……”棠临雪惊恐。
楼观尘笑道：“谢导说得对。”
这声音很有磁性，还很特别，谢一舟觉得更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