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卦1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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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式进组“般若心谛”是在四月。

    开机当天,李德思包了一个山间寺庙,带着全剧组人员在寺庙祈福,四月的江南地区乍暖还寒,但他们全员素色单衣,虔诚跪拜,李德思甚至还专门请了大师来诵经。

    寺庙地偏,又是导演临时起意,除了官微上发布的开机贺图,一张代拍照都没传出来。

    剧组虽然不算大制作,但李德思这腥/风/血/雨的体质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他的剧不管质量如何,热度少不了。

    棠临雪上一部配角戏刚播完没多久,吸了不少粉丝,听闻她这次进的组后,小小的粉圈也在议论,有人说她能接上李德思的戏说明已经升咖了,更何况男主还是大前辈程文镜,机会实属难得,也有人说李德思是行业毒瘤,谁碰谁倒霉,而那程文镜的陈年老瓜也是不少,仗着资历经常欺负新人,建议棠临雪选剧本要慎重。

    当然,这些讨论都传不到棠临雪这里来。她进组就跟失联了一样,不上网,不看手机,完全沉浸在剧本和拍摄中,连程文镜都感叹她对戏的严谨和认真。

    休息间隙,棠临雪正在剧本上做笔记,程文镜走过去递给她一杯奶茶,“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谢谢程老师。”棠临雪接过,“谁啊?”

    “关尘。”

    听到这个名字,吸管折了一下,没插进去。

    “程老师说笑,我哪能和影帝相提并论。”

    “你俩很像。”程文镜在她身旁的折叠椅坐下,“他在片场也是这么认真,而且,你俩做笔记的方式也差不多。”

    棠临雪的剧本,细致到每个字的字调以及停顿、延长音都标注了出来,不同颜色的笔对应不同的演绎方式,红色是表情,绿色是肢体,黑色是情绪。

    如果他没记错,当年关尘的笔记也是这样一目了然。

    棠临雪微微愣住,关尘的笔记都给了她,而她也翻阅过千百回,程文镜不指出来,她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深受关尘的影响。

    “总是要向前辈学习的……”她说。

    “关尘才真是可惜啊。”程文镜想起昔日好友,不禁感叹道,“如果他还在圈子里,不知道会取得多大的成就,电影界难得出那样一个天才。”

    “程老师当年跟关尘合作过两部电影?”

    “是啊,要不是他,我哪能拿到最佳配角。”程文镜回忆起往年种种,“关尘就差没手把手教我了,我真的非常感谢他。”

    如果棠临雪没记错,程文镜的确在公开场合感谢过关尘很多次,但也被骂有蹭关尘热度的嫌疑。

    “当时很多人说我是他的小跟班来着,虽然我比他年龄还大一些,但关尘成熟得更像个大哥哥。”程文镜说。

    虽然棠临雪把关尘的电影正片、花絮、采访都看过,但可惜的是,她永远没法和程文镜一样跟关尘一块儿拍戏,所以她对片场的关尘一直都有着浓厚的好奇心。

    “他当时怎么教您啊?”

    “就比如一些武术招式怎么改才上镜,表情怎么调整才自然,大到对手戏,小到我的个人镜头,他都会指点我。”

    棠临雪笑笑,“就像您指点我一样。”

    “嗐,照顾小辈嘛,应该的。”

    跟程文镜这一个月相处下来,发现他本人根本不像传言中那么不近人情。

    “我听李导说要新加一个演员,这事儿你听说了吗?”程文镜问道。

    “听说了,好像明天就会见到了吧。”

    “般若心谛”是现写现拍的模式,剧本有哪些不合理的地方都会在拍摄中进行调整,角色的减少和增添都是正常现象,有些小演员被招进来到现在也还没分配角色,为的就是不时之需。

    但是一般不会增加新的演员,除非是现有的演员出了问题。

    和时天聊天才知道,还真有个演员出问题了,是戏里的男三号,跟棠临雪饰演的角色是仇人关系,据说这演员不拍戏的时候跑去澳城赌/博,被媒体爆了出来。

    接替角色的是个叫曹彬的演员,名气不小,一听说他要来演男三号,番位还被棠临雪压了一筹,粉丝闹得不可开交,全都跑去棠临雪的微博下面骂。

    棠临雪的粉丝量少而精,又是被她好好引导过的,都是明事理的人,粉圈那些脏话他们是一句也说不出来,眼看着棠临雪的广场已经沦陷,忽然有人站了出来。

    那人正是导演利德贝里斯——李德思。

    李德思那张嘴可是常年跟各家粉丝吵出来的,压根儿不拿曹彬的粉丝当回事,直截了当一句话:戏是你们哥哥要接的,番位是你家哥哥自己同意的,你们跑去骂我的女主角作甚?

    粉丝疯了似地开始造谣:你跟女主睡过?

    李德思:我睡了你爹。

    粉丝:有病吧傻B。

    李德思:傻B骂谁?

    粉丝:你这破剧组根本配不上曹老师。

    李德思:@曹彬怎么说,你要退组?

    曹彬二话不说开始替粉丝道歉,并发微博引导粉丝文明上网。

    于是这场闹剧最终以李德思大获全胜告终,当天晚上,他在组里的微信群发了长文,警告了所有演员不管背后依靠哪家公司,都不许拿组里的事进行炒作。

    这次的编剧是李德思花高价请来的,演员也是他精心挑选的,他不允许有任何毁剧的行为出现。

    棠临雪已经向他私下表示过感激,李德思说,换作是其他人被骂,他也会维护,希望棠临雪不要多想,他这个人虽然嘴臭,但还是有原则和底线的。

    棠临雪当然不可能多想,她完全适应了已婚的身份。

    说起已婚,倒是有一件让她耿耿于怀的事。

    李德思不希望他们在拍摄和剧播期间有任何的负面新闻出现。

    “艾灵,你说已婚算负面新闻吗?”

    棠临雪回到横店后,还是住在了原来的租房。

    艾灵敷着面膜,“演员结婚很正常吧,如果是偶像那就是失德了。”

    “那为什么有些演员结婚生子被爆出来还是会被粉丝骂啊?”

    “男演员的梦女粉那么多,被骂很正常,但她们主要骂嫂子。”艾灵说,“至于女演员,大概是觉得结婚生子就不能更好地兼顾事业吧,女演员的粉丝严苛到令人发指,简直就是典型的东亚家长,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这样不好看那样也不好看,我都怀疑这些小粉丝是借女演员过一把中式家长的瘾,全是打压式教育,可怕。”

    “你这么一说,我上次看高翡的粉丝好像也有点儿……”

    “礼服事件吗?”

    “对。”

    几个月前,高翡出席年终庆典的时候穿了一身艳丽又风情的礼服,其实是她本人挑选的,想要尝试不同的风格,并不是工作室的意思,但粉丝觉得她不适合这样的衣服,把工作室骂得狗血淋头,还有人当着高翡的面说她要走回“正道”,不要搞这些妖里妖气的东西。

    这事儿棠临雪也听说了,她完全不理解粉丝的行为,时天告诉她,粉圈就是人生百态,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她目前还没遇到是因为她还不够火。

    意思是,如果哪一天她火了,也迟早遇到这样的事。

    她可是最讨厌被管教了。

    “高女神确实是委屈。”艾灵说,“这种事业型小花免不了有很多事业型疯粉,美其名曰都是为了姐姐好,可他们也没尊重过姐姐的想法啊,希望你以后的粉丝不会这样。”

    “你也是,希望粉丝都是正常的。”

    “我啊,我哪有什么粉丝。”

    棠临雪搂过她肩膀,嘿嘿一笑,“等你这部女主戏拍完,肯定涨粉。”

    艾灵是从年后开始接第一部女主戏的,虽然是短剧,拍摄也很辛苦,好在上线的速度比长剧要快,短剧也有自己的市场。

    “反正就慢慢过渡吧,机会来一个我就抓一个。”

    艾灵瞧着是个想得开的,但棠临雪好几次拍了夜戏回来都看到她房间里的灯亮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失眠,棠临雪平日里能和她单独呆着的时间不多,只能给她买些补品,短剧为了节约成本,经常要在几天内拍完,非常消耗演员的身体,棠临雪希望她至少把身体保养好。

    睡觉前,她照惯例和楼观尘打视频电话。

    领完证没多久她就到医院陪床了,接着就是进组,算下来,两人也有一个月时间没见了。他们基本每天都会联系,棠阿欢暂时由楚夏津照看着,楼观尘每天也会去和主治医生交流,目前看来,棠阿欢的情况还算稳定。

    视频接通时,她刚爬上床,正在调整靠枕的位置,手机平放在床上,没留神,镜头正好对着她的上半身。睡衣随着她的动作,空荡荡地晃着,也不知露了几分春色。

    正人君子自然不屑偷看,只一眼扫过,便挪了眼神。

    直到棠临雪把镜头重新对准自己的脸,他才看了过来。

    “今天怎么样?”

    “挺好的。”棠临雪打量着视频里面的男人,“你还在办公室?”

    “嗯,今天得加会儿班。”

    “这部打戏实在太多了,李导为了我们的健康着想,都不拍大夜戏了,你也少熬点夜吧。”

    以前都是楼观尘劝她不要熬夜,现在这话倒是被她反过来说了。

    “妈呢?”她又问。

    “状态还不错,今天提了一嘴,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棠临雪长长叹气,“还有两个多月呢。”

    “没关系,我会跟她说。”楼观尘的头歪了歪,又凑近了些,似乎想看清什么东西。

    “怎么了?”

    “你脖子后面是什么?”

    棠临雪一把捂住不小心露出来的膏药贴,“哦这个是……”

    “又受伤了?”

    “嘿嘿嘿,武侠戏嘛,你也拍过,受点儿小伤很正常。”

    当武替的时候都已经拼得不顾身体,更别说现在还是女主,想都不用想她有多用心对待这个角色。

    楼观尘出乎意料地没有多问,最后也只是和以往一样,简单寒暄叮嘱几句,就挂了电话。

    棠临雪仰躺在床上,脑子里一半是对今天戏份的复盘,一半又是对楼观尘没来由的想念。

    以前躲他还来不及,现在居然会有想念这种情绪的存在,棠临雪都怀疑那张结婚证是不是给她下了一个蛊,又或者,是她单方面把楼观尘代入了自己丈夫的角色,其实楼观尘对她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唉……”

    她随手掏了个玩偶盖在脸上,闷闷道:“真是磨人啊。”

    闹钟响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她快速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出妆酒店。

    一打开门,清晨带着凉意的风扑了满面,同时扑来的还有淡淡冷香。

    棠临雪以为是自己没睡醒。

    三步开外的地方,楼观尘一身风衣,简单又有型,右手却拎着个保温桶。

    “炒肝包子,吃吗?”

    京市到横店,飞行时长不过两个多小时,可凌晨哪有航班。开车也要十来个小时,根本不现实。

    她能想到的就是坐六七个小时的高铁。

    见面前的女子傻愣愣地看着他,也不说话,楼观尘抬起手指抹掉她唇角没擦干净的牙膏印,“走吧,我送你去酒店。”

    他走在前面,下楼梯的步伐稳健轻巧。

    借着微弱的天光,棠临雪忽然看见他后脑勺生出了一根白发。

    明明只有一根,却让她眼底发酸。

    “哥,你有一根白头发了。”

    “是吗,看来我老了。”

    “哪有……”

    棠临雪大步跟上,先是攥住他的风衣袖口,然后慢慢摸索向手腕,最后钻进他的掌心。

    两张同样温热的掌心相对,不必靠谁取暖。

    楼观尘不明白她的举动,却凭着本能,把她牵得更紧。

    后来的很长时间里,1400多公里的距离,数不清的深夜启程和清晨抵达,披着京市的月光来迎接横店的朝阳,男人的白发时不时还会生出一根,最后都落在棠临雪的掌心,化为两人的相视一笑。

    她不说想念,他也从不过问。

    他们的关系超出兄妹许多,又不及普通的凡尘夫妻。

    没人去理清这些绞缠在一起的关系。

    乱就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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