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冬月枫下意识的抱住身边的看上去没什么反应的明日见柊,将他的耳朵死死捂住。
“对面的洗衣房爆炸了。”久保田哲夫站起来,看着街对面那家洗衣房内突然冲出来的几个青年警察,有些惊诧的看向明日见柊:“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朋友?”
耳边的翁鸣声好像严重了些,明日见柊拍着冬月枫的后背示意自己没事,冬月枫的脸色冷得像一块冰,虽然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都是这幅“冰块脸”,但明日见柊还是捕捉到好友眼中一闪而过的狠厉。
一年前,朗姆为了对付冬月枫,特意在他的任务中隐瞒一条重要消息,导致他被任务目标逼到绝境,在炸弹的近距离冲击中他落进大海。背上那道恐怖至极的疤也由此而来。而后冬月枫谎称他在任务中去世,木村堂则暗中将他带到组织总部所在地日本来了一出灯下黑。
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变成了明日见柊,成为了靠走后门进入警校的一名警校学员。
只是那一场的爆炸还是给他留下不可覆灭的伤疤,例如背上那道恐怖至极的伤疤,例如在面对射击课以及□□拆卸实训课的下意识抗拒,例如时不时的耳鸣。
“我没事。”即便耳中还有不停歇的翁鸣声,但是明日见柊依旧露出一个安抚的笑。直到他听见久保田哲夫说的那句话。
“那几个人是不是你朋友?”
明日见柊和冬月枫几乎是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望向窗外。
“啧。”看着几个熟悉的身影,明日见柊皱着眉头轻啧一声:“枫酱,你们继续。我下去看看。”
“小心些。”她没有看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但还是坐了回去,只是紧紧皱起的眉头无一不在说明,她在担心那个无法说出口的人。
……
见爆炸没有太过波及到其他人,久保田哲夫又坐了回去,细细的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女人。
细数起来他们也有挺多年没有见过面。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克丽缇娜去世,他在组织的追杀下不得已找上她,用克丽缇娜手中的遗物作为交换。
久保田哲夫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
克丽缇娜的死在他的生活中掀起的波涛骇浪和组织的源源不断追杀让他疲于应对。
直到现在,望着这双灰色的眼睛,还是在一瞬间将他拉回了那个雪国的冬夜。
克丽缇娜站在车外,垂着眼眸,苍白且布满粗茧的双手捻着一根细烟慢慢转动,圣彼得堡的雪夜,泛着凉意的冷清路灯,长发少年止不住不满和埋怨化作飕飕的冷箭在看到从公寓中走出的女孩时更甚。他坐在车里看着这一幕有些心里发痒,忽然想起这两个今年也才是十三岁的少年,于是那些笑意化作想要抽上一根烟或者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的哀愁。
十三岁啊,真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女孩的眼睛很独特,浅灰色的眼瞳,立体又深邃的眉弓,像一张纸般惨白的薄唇以及鼻尖那点浅棕色的痣,有些太瘦,不像是十三岁的少年人的身高,背着比她人还高的枪。
身为卧底久保田哲夫习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每个人的面容特征记下。
冬月枫这个名字太适合她了,毕竟红枫在秋季末期至初冬时分会逐渐脱落。不同品种的红枫在落叶时间上会存在差异,例如挪威红枫会更早于那个时间脱落,而日本红枫会稍晚一些才开始落叶。但是直到深冬时一阵风来,只剩下树下的红枫以及光秃秃的树干。
养两个孩子并不轻松,尤其是一对关系并不好的“兄妹”,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在任务中互相使绊子以至于任务失败,每到那时他会恨不得将这两个小兔崽子直接丢进圣彼得堡的训练场,不练到死别出来。
克丽缇娜的处理方式则是更加简单粗暴,她会在带着他加班解决完任务后将两个小兔崽子直接拖到训练场揍一顿,一次不服再揍一次。
可惜两个小兔崽子像是生来就学不会示弱和服气。即便被打到在地上再起不能,但抬起那双眼睛时总能看见其中隐忍不发的偏执。
阵剧烈的抗拒着将自己的命运与另一个人纠缠在一起。
而冬月枫则一直都在试图驯化她自己。
就像是两盆花一盆向阳一盆向阴,明明不协调但克丽缇娜固执己见的要将他们种在一起。在组织这片埋葬着无数尸骨所以肥沃的土地上,成长起来。
但那是克丽缇娜的决定,他无权过问或插手。只能希望两人的关系在去到南美训练基地之前能缓和几分。
但还是不可否认,克丽缇娜的这种行为,给两个人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以至于有时久保田哲夫也会在两个少年身上看见克丽缇娜的影子。比如,他们三个人一模一样的固执到偏执的程度,比如,如出一辙的杀人手法以及习惯,以及对自己所在意的人或物疯狂的控制欲。
都是春天留不住的人啊。
久保田哲夫点点自己手机:“你在监视我。”
十分肯定的语气,还带着一点点的惆怅,克丽缇娜都不会在他手机里安定位器,这孩子是跟谁学得?他可不认为冬月枫会在意自己。
冬月枫没说话,从外套中拿出一盒烟自顾自的点上,然后又像是才注意到他似的丝毫不真诚说道:“抱歉,我烟瘾有点犯了。”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丑恶嘴脸。
“毕竟如果你被组织抓了,我总得想办法在组织找到你之前先弄死你才能保障我自己的安全。”指尖烟雾缭绕,像是圣彼得堡的那场雪。冬月枫的眉眼低垂着让人看不清她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语气坚决:“我不会再让他接触到组织。”
果然是克丽缇娜养出来的,和克丽缇娜那个狗脾气一模一样。久保田哲夫咬着自己的牙,心里止不住的犯烟瘾,可是他已经戒了烟很多年了。
“即便你不想让他接触组织,那你能保证组织不会找到他吗?”久保田哲夫道:“当年'我'的尸体都被三代琴酒打成了筛子只是因为看不清脸所以这些年里组织的追查也一直都没停过,更何况红星二锅头连尸体都没见到,你觉得组织会放过一个长得和红星二锅头如此相似的人吗?”
“我的时间很宝贵,不想和你多废话。”冬月枫用手碾碎烟头,冷冷看着对方:“加入特搜课,他就能躲过组织的追杀了吗?”
久保田哲夫轻叹一声:“我对你们没有恶意,加入特搜课也只是为了给你们多一层的保障。
“至少有着污点证人这个身份,等到组织覆灭那天还可以申请刑事豁免,你们还能活在阳光之下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组织覆灭啊,冬月枫回想着距离自己加入组织已经有十年了,距离所谓的柯学元年还有七年,组织覆灭可真是一个又大又圆的饼,她怕是在有生之年吃不到这个饼了。
“我们可以继续合作,给你一份你想要的关于组织的资料,就用两个完全干净的身份来交换吧。”
冬月枫抬起手腕,看着腕表轻声说到:“但是柊那边我还是那句话,我不可能让他再接触到任何的和组织有关的东西。”
久保田哲夫:……
“朗姆下个月会来日本。”冬月枫继续加价:“朗姆和岸信茂夫的关系想必不用我多向你解释,这些年岸信家靠着组织收敛的财富也不少,我不信上面那些老东西没动过岸信家的主意。”
“而现在岸信正昭已经被岸信茂夫从警察局里弄出来了。日本警局内部的腐败程度可真是令我感到吃惊,和你们的政府不相上下。”
“这样的政府和执法机关,我并不能信任,也不会让柊加入你们,让他成为一个普通警察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只能说世界上最腐蚀人心的除了钱就是权。
久保田哲夫撑着脑袋默默消化冬月枫说的话,组织财政组果然是个肥差,随随便便一条情报就是他在组织行动组干十年都拿不到的。
他知道政府高层官员中确实有人和组织有来往,但没料到居然是岸信家!
而“岸信家”绝对不止一个。
“我需要岸信家倒下去,上面那群人也盼着岸信家倒下去。”冬月枫耸耸肩,岸信家和朗姆牵扯过多,她和朗姆不对付,敌人的朋友就是敌人,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至于朗姆,谁管他的死活,去年柊受伤落海的仇她还没报复回去呐。
组织BOSS是要死的,而组织却是不能完全被毁掉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和久保田哲夫的目的就不一样。
久保田哲夫终于透过回忆茫茫的白雾看清眼前人的真实模样,顿时嗤笑自己居然还天真以为这个人还有当初那股想要离开组织的心思。
黄昏之时,逢魔之时。
久保田哲夫已经离开很久,虽然嘴上说着需要回去申请,但是冬月枫知道那些人一定会同意的。
回忆着临走时中年男人的神色,冬月枫也有几分恍惚,所以当年克丽缇娜也是在和日本警方合作吗?
不过人都死了这么多年,当年她究竟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要不然利口酒这些年来也不会像个疯子一样到处咬人。
想到这里,冬月枫忽然探过身,伸手从身旁刚才明日见柊座位下取出一枚用双面胶黏在椅子底座上的小型的窃听器,对着窃听器那边的人说道:“不用担心,做你想做的就行了。”说完她瞧着手中的窃听器轻笑补充到:“还有你安装这东西的时候太明显了。”
突然回忆起那天遇见的金发青年,她恍然大悟想起那个人是谁。
冬月枫起身慢悠悠的感叹:“真可惜啊。”
渴望建功立业的青年遇上腐败黑暗的现实,是会披荆斩棘倘出一条光明大道还是共同沉沦最后默默无闻呐?
……
暮色将垂,飞机的羽翼掠过天际稳稳降落于机场。
“诶呀,这不讨厌鬼嘛?话说你都这么多年不接组织任务,怎么这次突然接任务了呐?”
男人像一条蛇一样蜿蜒盘旋,手指跳跃在星野椿的肩膀之间,低头在其耳边轻语:“难不成是为了回来见什么人?”
星野椿身体僵直,从机场的落地玻璃窗向外看去还能看见一片赤橙夕阳,以及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那双如同太阳一般的金色眼瞳,眉头轻蹙,就连眼尾那颗痣都在轻轻颤抖。她咽着口水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到:“因为我没钱了,总得接点任务赚钱,不然你出钱养我?”
他坐在星野椿旁边的位置,像是忽然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凑近:“讨厌鬼,你的眼睛怎么变颜色了?”
星野椿:“美瞳。”
“嘁。”几年不见,黑醋粟酒疯癫程度更上一层楼,与利口酒疯得不相上下。坐在沙发上一会摇头晃脑,一会哈哈大笑一会表情阴狠。
“你说,红星二锅头真的死了吗?”
当年在摩伊赖上,红星二锅头用枪打中黑醋粟酒左耳,黑醋粟酒把红星二锅头揍到奄奄一息。反正两人都是奔着要对方死的念头去的。
星野椿摩挲着自己一对水晶吊坠耳环,问他:“君度酒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总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