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仇人卫玄秋的姓名后,众人好歹有了找寻的方向。于是大家各自发动自己的人脉,调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同时也在网上发布这个名字,想着死马当活马医。
一连几天过去了,都是些毫无作用的信息。甚至有人开始拿着这个名字写小说。
万宁现在到李澄空的家里做客已是轻车熟路。相处的时间久了,李澄空在她心里的形象不再是那个只能仰望的偶像,而是像朋友一样亲切起来。
万宁到李澄空家里的时候,还是会喊上程之羽跟自己一起去。程之羽半推半就地答应了。万宁看破不说破,知道程之羽还是想偶遇姜易。
这天只有万宁、程之羽和李澄明在家,李澄空出通告去了。李澄明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身上的伤基本上好全了。
万宁的论文终于是憋出来了。然而还没完,查重率太高了,要降重。万宁盘腿坐在宽敞的沙发上,试图把这坨好不容易憋出来的屎雕的好看一点。冥思苦想了半天,万宁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了李澄明身上。
李澄明坐在另一侧沙发上。他穿着一件领口略大的灰色毛衣,正在低着头研究魔方。白色短发柔顺地盖住了他的脸,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
万宁想着他身上的那道笔直的红色的伤疤,那样长的伤口,一定很痛吧。她又想到李澄明说过的雷劫,找不回妖丹的话,他就会死吗?此刻阳光倾洒在李澄明的身上,有细小的尘埃在绕着他跳舞,看起来是那么地温柔美好。万宁不敢想象他死掉的样子。
她想起跟这只狐狸莫名其妙的初次相遇,那时候自己明明怕得要死,现在却心无芥蒂地跟他共处一个空间内。万宁盯着李澄明的侧脸出神,她有点摸不准自己对李澄明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初次见面之后,她虽然害怕,但总会想起李澄明那张脸。帅哥总是会让人念念不忘啊。
可是除此之外呢,万宁想起两个人相处的那些细节。尤其是她从烂尾楼上摔下来,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却出乎意料地,落在了一个柔软的躯体上。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李澄明的原型,原来他是一只白狐啊。万宁终于相信了李澄明真的是一只狐狸。
万宁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上这只狐狸了,可她不敢承认。她开始好奇千年之前的故事。可是李澄明也只想起来一点点。听起来是个俗套的故事。少女拯救了落入陷阱的狐妖,然后两人坠入爱河。可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现在的自己在李澄明的心中又是怎样的呢。
万宁想得出神,没留心到李澄明已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来了。四目相对,万宁赶紧转移视线。装模作样地在键盘上瞎点。
屏幕上投下一片阴影,李澄明从沙发上起身走到了万宁身边,“你在做什么啊,抱着那个东西好长时间了。”李澄明指了指万宁手上的电脑。
“改论文啊。”
“很难吗?你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李澄明边玩魔方边偷偷瞅旁边的万宁,看到她皱着眉头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难啊,这个论文我不会改,太难啦!”万宁仰天长啸,模仿某个电影里的角色。
“比我手里这个还难吗?”李澄明晃了晃手里的魔方。
“难。”万宁委屈巴巴地说。
李澄明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阳台上,李澄明拨通了李澄空的电话,“弟,万宁好像碰到了什么很难的事情。人间的事我不太懂,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李澄空那边听起来很吵闹,他刚刚结束跟姜易的排练。最近有个商演在某个滨海城市,他俩正在练习新出的曲目。李澄空听到后急忙往家赶。
万宁抱着电脑胡思乱想,突然咔嚓一声大门打开了。李澄空和姜易快步走进来。
“怎么了?”李澄空问道。
李澄明指了指万宁的电脑,“好像是一个叫论文的东西……”
空气中一阵沉默……
李澄空在李澄明和万宁的脸上来回看了几次,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俩好像有那个大病!”
说完转身欲走。
万宁急忙合上电脑,“不是,偶像你听我解释。”
程之羽这时适时地开口,打破了这难堪的氛围,“你们来看这个帖子。”
几人围过来。
帖子是一个id在滨海市的人发布的,跟李澄空和姜易要去演出的地址一致。
发帖人写道。他们家的祠堂里供奉着一个外姓人,没有准确的姓名,只是称呼那人为‘遗恨散人’。这位遗恨散人,是他们家先祖的救命恩人,所以入了祠堂,享受供奉至今。而这位遗恨散人,生前也在寻找一个叫卫玄秋的人。
千年前,滨海市,渔舟村。一艘货船离开港口驶向东瀛。
夕阳西下,海面上波光粼粼。货船上的水手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后,三三两两地聚在甲板上吃晚饭。方海生今年十三岁,从小在渔舟村长大,指海为生。官府的货船从渔舟村出发的时候,在村里招收水手。他因为水性好被选中。
方海生边啃窝窝头,边偷偷地打量着对面的道姑。那人盘腿坐在甲板上,闭目养神。洁白的拂尘平放在她的膝头上。灰白的头发盘在头顶,用一小截树枝草草扎住。
方海生有点拿不准她的年龄。她的头发看起来都白了,可是她的脸上皱纹并不多。而且走动的时候,腰杆笔直,步履稳健。一点都看不出老年人的样子。
水手们袒胸露乳的,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一边吃饭,一边低声讨论对面的道姑。这全是男人的船上,怎么上来个道观的老女人。几杯劣酒下肚,这些人的嘀咕逐渐大声了起来,内容也越发的不耻。
站在船首眺望的船长雷恒听着逐渐污秽的言语,转过身来厉声呵斥了几句。人群顿时噤声。将目光转回原处的雷恒顺带扫了一眼人群对面静坐的道姑。他记得几天前的傍晚,他正在伏案办公,突然桌子上落下来一个包袱,布料散开,里面是几块金子。
包袱的主人用拂尘轻点他探向腰间拿刀的手,“雷县长莫惊,在下没有恶意。深夜探访,是想向雷县长求一张船票。”
“船票?你要去东瀛?”
道姑也不遮掩,直截了当道,“找一个仇人。”
雷恒的目光在金子上游移,这次出海是要去东瀛贸易。由他全权负责,带上一个人不过是顺手的事。思及此,雷恒将桌案上的包袱收进了怀里。“五日后寅时,渔舟码头。”
道姑点了点头,从来时的窗口跃出。在屋檐上几个起落,便不见了。
雷恒对于江湖上的恩怨不感兴趣,在这世上讨生活,谁还没几个仇人。别的都是虚的,只有这金子才是真的。千年万年都是宝贝。他拿起一块金子放在嘴里咬了咬。金子上留下了一个牙印,不错,是真的。雷恒哼着小曲把金子收进了一个隐秘的暗格里。
那道姑上船之后便没听过她说话了。要么看着海面出神,要不就像现在这样端坐着闭目养神。雷恒眺望着远处的海面,夕阳下的海面非常的平静。一大群海鸟在低空中飞速向后掠去,发出一片嘈杂的叫声。
太平静了,雷恒的心中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嘴上默默地祷告了一句。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大副!”雷恒喊道,“检查船上的设施,多增加几个值守的人。”安排好一切后,雷恒亲自坐镇船头,观察着远处的海面。
方海生第一次上船,没有什么经验。因此没有被派去值守。他看着四周的人差不多散了,悄悄地挪到了道姑身边。
感觉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道姑睁开了双眼,诧异地看着面前的毛头小子。后者鬼鬼祟祟地把一块窝头塞进了她的袖子里。方海生看道姑没有吃饭。趁人们散开的时候摸了一块窝头装在了身上。
修道之士经过辟谷,可以好几天不吃东西。道姑看着眼前少年热忱的眼神,默默地收下了。
方海生本来看不出道姑的年纪。可刚刚四目相对。方海生确认了眼前的道姑已经是个老人了。那样苍老的眼神,不会出现在一个年轻人的脸上。
方海生挨着道姑坐下,这让他感到很安心。在一众粗野的男人堆里,这个寡言少语的道姑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一老一小两个人并排靠在船舷上。此刻夕阳已经没入了海平面,余晖把大海染红。咸腥的海风吹过,陡生一股凉意。两个人安静地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船只沿着预定的航线向着前方行驶。像一片孤零零的叶子般浮在水面上。船上,有人在考量仕途,有人在盘算钱财,有人在思念故乡,有人在心里反复咀嚼着一个名字,‘卫玄秋’。道姑的手逐渐收紧,指节被捏的发白。
如果这时候方海生转头看一眼的话,就会发现夜幕降临下,道姑的眼神不再苍老。那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