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

    对于自己别发了好几次好人牌这件事,苏枳珩也只是觉得新鲜好玩,也就是笑笑就过了。

    再后来妈妈和外公外婆交代好后,就匆忙离开了。

    苏枳珩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不舍得,反而在这里感受到了牢笼被打开的自由。

    而可刚开始的几天里他还是带着枷锁的,这把枷锁是他自己要带着的,但也不完全是他自己想带着的。

    只是这把枷锁的钥匙在他自己手里。

    而小蜜蜂只用了六天,就让他自己解开了枷锁。

    在确定把枷锁解开的那个晚上,小蜜蜂照常来找他去楼顶吃西瓜看星星。

    可突如其来的一场雷阵雨让这个保持了五天的习惯断了,小蜜蜂也暂时被困在了周爷爷家。

    周爷爷在客厅看新闻,而周奶奶又在缝补干活时穿的衣服。

    小蜜蜂跟着他进了房间。

    “你的书被弄湿了,得赶紧拿纸巾来擦一擦。”

    小蜜蜂眼里还真是无时无刻都有活,三四本被放在窗边桌面的学习资料都被不同程度打湿了。

    小蜜蜂半跪在床边,将书本一页一页翻开,再用纸巾垫住。

    “没事,这个等它自己干了还是可以很清楚能看见的。”

    小蜜蜂手上动作没停,小嘴巴也没停过。

    “我小学不想做作业的时候就想着一个不小心把作业本丢到水桶里,这样就不用做了。结果爷爷直接捞起给我吸干后,自然风干了一个晚上就全干了,而我凌晨四五点就被爷爷薅起来把前一晚的作业写完。”

    小蜜蜂看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白天在房间尺规扎在食指上很小很小的孔。

    “你什么时候受伤的,是被蜜蜂咬了吗还是别的什么虫子?你擦药了吗?”

    小蜜蜂急得连手上的活都不管了,就想着去找周爷爷来看看情况。

    “都不是。我白天用尺规不小心弄到的,现在连血都凝结了,早就没事了。”

    苏枳珩抓住了小蜜蜂要飞走的翅膀,有些私心地将她困在了自己身边。

    “江荔,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来找我?”

    “啊?”小蜜蜂不是很懂话题怎么跳转的,“因为,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那你对别的朋友也这样?”

    苏枳珩很认真地看着她,似乎非要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蜜蜂没有立即接他的话,反而是对着自己的双眼凝望了许久,才很认真地摇头,“不会。我白天要帮爷爷摘荔枝,晚上已经很累了,不会想天天出去找朋友玩的。”

    苏枳珩依旧是这样看着她,也没搭话。

    “但橘子不一样。”江荔突然弯着眼睛说:“我很喜欢,就算白天很累了,晚上也会很开心。”

    苏枳珩这才浅笑着看她,这会的枷锁和面具都已经被他主动摘下了。

    “他们都说初高中的喜欢是早恋,就要藏着掖着,要小心翼翼不能被对方发现。可我觉得才不是这样的。”小蜜蜂眼睛亮亮的,“我很喜欢橘子,就是要让橘子知道。”

    小蜜蜂说的很坦荡,丝毫没有害怕被拒绝的尴尬和担忧。

    苏枳珩看到小蜜蜂眼里的炽热,难得安静地等待了一会。

    “如果我是这场辩论赛的评委,那我会认为你赢了。”

    小蜜蜂更是骄傲的笑了起来,“那橘子呢?橘子喜欢荔枝吗?”

    “夏天里的主角就是荔枝,我怎么会不喜欢?”

    小蜜蜂弯着的眉眼和嘴角,转动了下眼珠,移开了和苏枳珩的对视。现在倒是有点后知后觉的害羞了。

    “那,我们算早恋吗?”

    苏枳珩却摇头,一本正经地握上江荔的手心,“算初恋。”

    火车上“哐当哐当”响的声音总是会打破人的思绪,打破人回忆曾经的美好。

    苏枳珩看了眼手心躺着的小玻璃瓶,又重新握紧到手心里。

    算了,勤劳的、活力满满的小蜜蜂寿命只有二十天左右。

    而他的小蜜蜂已经活得比别的小蜜蜂久了。

    一整个下午,江荔都没有在受到打扰,她安静地坐完了最后七小时的火车。

    七点十五,广州火车站到了。

    江荔并没有什么行李,只有怀里的一个黑布包裹着的木盒。

    拥挤的出站人群,江荔无奈只能贴着最边上,想着不和他们抢慢慢来,反正今晚是要在火车站外过夜的了。

    检票的入口那,江荔找了个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地方就这样贴着墙脚坐靠着。

    “爷爷,明天我们就能回到家了。”江荔摩挲了几下黑布表面,“等会到家,就让你睡在荔枝树下,这样你应该会喜欢的吧。”

    “只是可惜了今年的荔枝了,估计它们都掉到土壤里了吧。就算被别人偷摘了也没事,反正都是有价值的,都挺好的。”

    江荔一个人缩在那,小小的一个她和小小的木盒子,她没有人可以倾诉,就只能和爷爷说。

    时不时路过的路人会觉得江荔脑子有病,但更多时候是不会去留意到。

    毕竟每个人都很忙,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对于一个陌生人,实在是抽不出那么多的注意力来关注。

    似乎一直到凌晨,都有人从检票口进去,江荔看着这些人大包小包的行李,有时候会去猜想他们这是要背井离乡还是要奔赴很久未归的家了。

    只有不断的去看经过的人,自己和自己玩猜谜游戏,才会没有时间去想苏枳珩。

    如果没有意外,江荔曾经是想过好好高考,填志愿再一个北京的学校或者离北京很近的学校。

    可总是这样,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临,人永远都是猜不到的。

    爷爷的突发心梗,从送到县城的小医院再一路送到大城市广州的医院,再加急转到北京的医院,最后操劳好几个月也都只是徒劳。

    江荔错过了高考,也错过了离开荔枝山的机会。

    在火车上再见到苏枳珩时,江荔就猜到了他是去毕业旅行的,因为他们在三年前的时候就说过要去海岛旅行。

    可是曾经那么向往外面的江荔,现在也只是想回到根子镇,回到周围全是荔枝树的山头里。

    凌晨六点,江荔就去了火车站旁边的长途汽车站,买了七点零五的大巴票。

    其实她很讨厌坐大巴,每次坐大巴都会忍不住呕吐。

    要是吃了东西就会全部吐出来,再吐到只有酸苦酸苦的胆汁。

    要是没吃东西,那就会一直在吐胆汁。

    江荔衡量了一下,还是后者吧,起码没那么恶心,辛苦就辛苦点吧。

    提前十分钟检票上车,江荔想着做前面应该会比后面好。

    只是才从车门上去,就看到了最前面的坐着的苏枳珩。

    苏枳珩在看到江荔的那一刻就将自己放在靠窗座位上的书包拿了起来,拽住江荔的手,以一种柔和却又不可违抗的口吻道:“坐前面吧,你晕车坐后面会很难受。”

    江荔本就是要坐在前面的,不然这五个多小时肯定是很难捱的。

    但在检票的时候,人太多又拥挤,她来的有些晚就干脆在边上等人少了才去检票。

    现在有人帮她占了位置自然是意外之喜。

    “谢谢。”

    江荔就正常地给他道了句谢后便落座了。

    苏枳珩对这句道谢并没有回应,只是从随身背着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这是晕车药,先吃一颗吧。本来是要提前吃的,但我没提前找到你。”

    被拧开矿泉水的水瓶也伸到了江荔面前。

    “谢谢。”

    苏枳珩微蹙着眉看江荔,只是看她还是乖巧接过水和药后,也就压下了要说的话,等江荔吞咽后,他好像又忘记自己刚才要说什么了。

    大巴车上的座位都坐满后,车子在售票员的大声吆喝过后就龟速启动了。

    大巴车的声音会比汽车的要小很多,但大巴车的味道比火车上的复杂很多。

    江荔往窗边的位置靠了靠,尽量让自己远离苏枳珩,这样就闻不到他身上的味道了。

    可两个座位是并排的,就算她已经快贴上车窗了,和苏枳珩的距离仍旧很近。

    “别靠着窗,等会上路后会颠簸,会撞到头的。要想睡,可以靠着我。”

    苏枳珩嘴上给着建议,可手已经将江荔的脑袋掰到自己的肩膀了。

    江荔觉得这样已经超过她的忍耐底线了,看来无论自己有多了解苏枳珩都没有用。

    因为在忍耐这件事,江荔永远比不上苏枳珩。

    从大巴车上路后,江荔都在提着精神防止睡着,注意力都在提醒自己别碰上,也是头一回没一上车就感受到的晕车的折磨。

    上了高速后,江荔更多的注意力也都是瞥向窗外。

    从无聊看着窗外景物倒退到开始数有多少辆车超了他们这辆大巴车。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

    江荔心里的那个计时器突然停止了,明明又有一辆大货车超了大巴车。

    她的五官好像暂时停止运转了,还只剩下右肩头上的重量以及若有若无的头发拂过她脖子的触感。

    只是这样的故障并没有持续太久的时间,因为晕车的症状又突然出现。

    江荔只微侧眼眸看了眼靠在她肩膀的那颗脑袋,直接用手将人推开了。

    江荔往前移了移,捂着的嘴巴,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吐出来。

    其实晕车吐不出来很难受,吐出来会更难受,还会最大程度影响到本来没那么严重的晕车人士。

    后背突然被一只大手轻柔的拍抚着,一下又一下地给江荔将那些压制不住的呕吐感给顺了下去。

    江荔缓过来后,眼眶里还蓄有生理性的泪水。

    她回头看了眼苏枳珩,皱着的眉头也还没舒展开来。

    “喝点水?”

    苏枳珩又把那瓶江荔喝过的水拧开送到了她嘴边。

    江荔摇头拒绝,“喝了更想吐。”

    大巴车里大多数人都早就闭着眼睡着了。

    看起来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在这眼对眼的静止不说话。

    “苏枳珩,你高考考的怎么样?”

    江荔突然主动和他搭话,只是这话题连苏枳珩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

    “应该还可以。”苏枳珩还是回答了她,“那你为什么会在北京?什么时候去的?”

    虽然他已经猜到江荔并没有参加今年的高考,但他还是想听江荔亲口说。

    说她为什么来了北京也没来找自己。

    可是,苏枳珩可能忘了三年前自己说过的话。

    “你会没猜到?”江荔学着他打太极,就是没有正面给他答案,“所以你会考上北京最好的大学,以后也都会留在北京吧。”

    苏枳珩现在倒是有点摸清了江荔提起这个话题的用意了。

    她在告诫自己,这个暑假就别再和三年前的暑假那样了。

    是江荔给他的一个不直接不正面的警告。这样的江荔,苏枳珩觉得很陌生。

    “是。”苏枳珩嘴上挂上笑意,“可现在我有能力自己回根子镇了。”

    大巴车突然的一个急刹,苏枳珩眼疾手快一手拉住江荔的右手,另一手挡在了江荔的额头前,避免了她直接撞到前面的椅背。

    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和触碰直接耗尽了江荔努力伪装的耐心。

    她直接抬手将苏枳珩扶在她额前的大手推开。

    “苏枳珩,我真的不想猜你在想什么了。为什么明明是你想要、你想做,到头来却总是在戏耍我的耐心。你明明知道我最缺少的就是耐心,却还是一次又一次都这样。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想让我猜中你在想什么、要什么吗?”

    江荔的声音很轻,因为刚才的急刹,车内不少熟睡的人又都醒了过来。

    在江荔说话的期间,车厢内的说话声也都从四处传来。

    这样直接的江荔才是苏枳珩熟知的,只是三年前的江荔只需要稍加引导,她就能说出自己的想法。

    可现在她却仅是挑明,江荔是不愿还是真的没猜到,又或是她不想说。

    “怎么,难不成你现在想说你后悔了?后悔当时那么绝情,一点机会都没给自己留?”

    大巴车又以正常的速度行驶起来了,江荔觉得那股恶心的反胃感又在不断的叠加,也是在挑战她的忍耐力。

    可她要忍住,在对峙的时候绝不能短了自己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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