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绒绒走进屋内，看着齐夫人还有些咳嗽，便又倒了水端过去。

    “坐，”齐夫人接过水，让她坐在床边。大约真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吧，这+小姑娘虽说只有十三岁，但确实懂事能干，还察言观色。有些事也要提前交代交代。

    “我儿今日一走，便只我们母女三人在此间过活了。你是怎么想的，可有什么要问的？”

    季绒绒歪了歪头，果真提了问：“娘，咱们家可有田地？”

    齐夫人摇了摇头：“我夫本是读书人，夫家也有良田百亩。我夫双亲亡故后，因我与他都不事生产，便想着变卖田产，一心攻读。原都商定了，谁知公公早已分家的兄弟找上了门，说不如租给他们去种，毕竟是长辈开口，我与夫君便应下了。租借三年，他们时常拖欠租金便不提了，有时候还会试探着想要让夫君将田契也交予他们，真当我们是傻子不成！纨素临盆之际，他们又来闹。夫君一气之下便不愿再租给他们了。生下纨素不久，他们宴请夫君，说是贺他喜得千金，另外也为之前的事赔个不是。夫君便去了，谁知，便有人来报我，说我夫喝多了酒，回来路上摔下桥去，淹死了。”

    齐夫人喝了口水，时间太久，苦难太多，她已不像多年前那样，一想起旧人就泪流难止了，“我自然是不信的，可还没等到我去讨个公道，他们倒先发了难。”

    齐夫人端着水碗的指间微微发白，季绒绒小心地握了上去。温软的触感让她回了神，放下水碗后，齐夫人轻拍了拍季绒绒的手，示意她放心。

    屋内齐夫人将往事缓缓道来，院中的齐纨素还在研究未完成的陷阱。厢房里，越泽继续问道：“那之后你回来了，这小丫头又当如何？”

    齐丰禾愣了愣，稍加思索便道：“若家中一切都好，便也算是我妹妹。与纨素一般，她要是想嫁人我就给她选个好人家，若是不想嫁人，与纨素做个伴也无妨。”

    越泽赞叹出声：“要我说，西南两郡，再没有一家能似你家这般了。”

    “男子读什么书，女子便读什么书。不爱女红便不爱，喜好机关就去学，就连不想嫁人也可以不嫁。”他摇头晃脑的，“若有来生，我都想投胎到你家做女儿了。”

    齐丰禾叹了口气：“越兄此话可莫在小妹面前提起。”

    “自然自然，”越泽稍稍收敛，“你家小妹是女中豪杰，心有丘壑的人，与一般女子实在是不同。”

    齐丰禾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已不在院中的小妹，欲言又止，决定还是再收拾一遍包裹。

    另一边，正屋里齐夫人已将自己月中如何抱着女儿上公堂，如何收回了大半田产，又全部变卖，掩藏踪迹，带着儿女从武成县迁至平湖乡的事通通告诉了季绒绒。

    季绒绒心内感叹，英雄不问出处，狠人不问时候。若是自己在现代遇上这事只怕也得哭上半年。

    “这些年，丰儿打猎采药也攒下了不少银两。只是我身子太弱，时常要喝药补着。不过也花不了多少。家里如今的钱，只要咱们娘仨省着些，用个五六年也不成问题。况且，丰儿还会托人寄回饷银，往后你且安安心心住着。”齐夫人原本是想宽慰季绒绒，怕小丫头因为家中无人劳作而担忧。

    季绒绒细细琢磨着，到底是别人送来的钱，自己当然可以不愁吃喝了，但原主的妹妹和娘，可就难了。方才齐夫人说西南两郡有越、穆两族镇守，还算安全，季绒绒有了些心思。

    “可是娘，我们也不能就这样歇着等...等...等兄长回来呀，”季绒绒卡了半天决定用兄长来替代夫君，“即便是家中不缺银子，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好兆头。”

    齐夫人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季绒绒，小丫头还知道坐吃山空，可不像是那样打骂着养出来的孩子：“那你是有什么想法？”

    季绒绒直了直身子：“娘，往后我也想去山间采药。一来补贴家用，二来，我没有去过集市，也想去看看，有什么小生意是我能做的。”

    她怕齐夫人以为自己是一时胡闹，又补充道：“娘，我在家中时，常听邻居描述集市景象，我饭做得好，您晚上尝尝就知道了。我家邻居常说我的手艺就是拿去饭馆，也是卖的好的。”

    这话倒没骗人，她大学假期在出租屋中琢磨菜式营养口味的搭配，经常做多不少。隔壁邻居是一对老夫妻，人很好，她便常将做多的菜送过去。她手艺越练越好，老夫妻时常劝她开个小餐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自己不在了。

    齐夫人一时语塞。她从没想过这种事。一直以来，她都清楚这世道上女子艰难，因此她对女儿也就没什么要求，只希望纨素能平安快活地过一辈子，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想做的事也尽不去做。但她从没想过要让纨素自己去赚钱。未嫁的女儿家去抛头露面，这，这成什么体统。

    “这怕是，有些不妥吧？”齐夫人试探着开口，小姑娘是一片好心，未雨绸缪的想法也是好的，只是她才十三岁，比纨素还小两岁，她想做什么小生意。

    季绒绒原以为齐夫人同意女儿不嫁人是极开明的人。被委婉拒绝时愣了一愣，心道小生意可以慢慢来，但是这个家门还是要出的，集市还是要去的。先去看看集市上有没有女子，回来再说。

    “那娘，我能不能去采药呀。”小丫头的眼睛闪着光，齐夫人倒真有不好拒绝。

    “你认识药吗？”她有些怀疑地看着季绒绒。

    “常见的温补药材我都认得的，而且我记性好，我去药铺一问，哪些要哪些不要，我就都能记住的。娘，我真想去。”季绒绒努力回想着大学舍友在没有余粮的时候和家长打电话的模样，认真复刻着。

    齐夫人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外面的架子上有我常吃的几味药，你且去看看，认不认得。”

    季绒绒欣喜地起身，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好嘞，我现在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