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到家里,老妈让我给爸爸回个电话,我爸工作调动到H市了。
我妈和我爸在我三岁的时候离婚了,五岁时我和我妈从县里搬到市里生活,爸爸因为工作一直在M县生活,我和他只有春节或者寒暑假时候会在M县简单相处几天。
“喂,爸爸。”
“哎~”每次和我爸打电话时,他的温柔回应总会让我有点陌生,因为平时讲话他都很严肃,声音不会这么温柔。
“我妈说你要来H市了吗?”
“是的,爸爸的工作调动,以后要来H市生活了,等安顿好了你就过来和爸爸一起住好吗?”
“嗯,我问问我妈好吗?”我内心想拒绝,但是怕他生气。
“好的,还有一段时间,我还是希望你能过来。”我模糊回应了他,随便聊了两句挂了电话。
我爸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再婚,今年我弟弟也出生了,我妈和丁叔刚刚认识一年,也正准备住在一起,其实这两个家,我都不想待。
“打完了吗?”
“嗯。”
“你怎么了?你爸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爸问我要不要去和他住,我说得问问你。”
“你想过去住吗?我随你的。”
“我还没想好,我进房间了。”
老妈看我一眼没有再问,我回房间打开台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橙黄色的灯光漫延,风从纱窗吹进来,一片式窗帘的底杆打在窗棱上“嗑嗒嗑嗒”的响。
我突然有点不知何去何从,我喜欢和老妈两个人的生活,虽然好多事情我都是自己默默抗下,但是自由度也相对高,我妈从小对我都是十分信任,只要我说的,她基本不会怀疑。
但是我爸呢?我们至今说过的话,还没有我和小椿她们一个月说的多,至今也有十一年我们没有生活在一起,假期短暂的相处并没有让我们建立起父女间该有的感情基础。
对于和他一起生活,我有种无形恐惧,因为他对我的管教不像我妈这般自由,他习惯用家长的权威压制,又因为感情淡薄,父亲对女儿那种疼惜也早已荡然无存。我能想象在那个家中,我得随时保持警惕,生怕自己做错什么惹怒了他。
2、
没等我爸安顿好住所,老妈就因为肺结核住院了,我不得不暂时住进了大伯家里,我对这个病没什么概念,只是老妈说会传染,不让我去医院探望。
这天中午放学我很想她,就自己找到她的病房去看她,怕她担心我,就在药房买了口罩戴好,毕竟在传染科,她怕我被感染。
到了病房门口,病房在一楼采光比较差,阳光透过茶色的玻璃窗射进来,我看到我妈躺在昏暗的病房里,一脸憔悴,看到我出现在门口,她瞬间眉头紧锁。
“你来干嘛?!咳咳……”声音虚弱又惊吓。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我赶紧过去拍拍她的背。
“小晚,你来了,我去打点热水啊。”丁叔坐在床边,看到我进来有点尴尬,我们没见过几次,他拿起热水壶对我说。
“好的丁叔,这段时间辛苦您了。”我诚心致谢,他把老妈照顾得很好,偶尔大姨会过来搭把手,主要还是他在照顾,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冲我摆摆手就出病房去了。
丁叔性格内向且温和,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今天我第一次仔细观察了他的长相,他脸庞瘦长,鼻梁高挺,唇形清晰,眉毛偏淡,眼睛也不大,眼神透着沉稳,是一张很具英气的脸。即使是这样的长相,也因为前妻出轨而结束上一段婚姻,他和前妻育有一个男孩,小我四岁,还在读小学。
我妈从姑娘时期就是公认的美女,所以她的眼光一直挺高,算是个颜控,和我爸离婚后一直单身,一来是因为我性格敏感,她不想在我童年时期接受别人进入我的生活圈,虽然她没说过,但是我知道她一直不乏追求者;二来她也很挑剔,我相信丁叔一定是她经过深思熟虑后选择的男人,所以我相信她能和丁叔能互相陪伴走完余生。
还记得第一次见丁叔的场景,我在房间做作业,他走到我书桌旁,生疏的和我寒暄,我很紧张,抬头对他礼貌的笑笑打招呼,没敢多话,假装自己忙着专心做题,他出去后,我心里五味杂陈,毕竟我已经习惯和老妈两个人生活,突然出现一个人我还是有些许的失落和不适应。
这时老妈推开我的手,把身子和我拉开距离。
“不准再来,我过几天就出院了。”她严厉的说。
“我知道,我今天期中考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班级第9名。”我用轻快的声音回答,只是想让她高兴一下。
“不错不错,继续加油!你先回去吧,听话。”她短暂露出笑容,又收起赶我走。
“好的,那我回去了,等你出院了我就回家住了啊?”我期待的看着她。
“……到时候再说吧。”她没有肯定回答。
回到大伯家,大伯在餐桌旁叫我赶快吃饭。他和爸爸长得很像,所以我总是恍惚间以为他就是我爸,但是大伯喜欢逗我玩,惹我生气,我爸却从来不会和我开玩笑,在我记忆中,我和我爸爸最亲密的一次就是我鼻炎发作,头疼得厉害,在客厅躺在他腿上看电视,他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
这时我哥刚下班,从院子走进来,“小晚,最近我新买了些电影,你想看就自己去我房间看啊。”
我高兴的应着,大伯就这一个儿子,大我十岁,爸爸的家族庞大,一共有9个兄弟姐妹,我爸是家中最小的儿子,排行老8。我是我们老赵家唯一的女儿,大人总是戏称我是“赵家大千金”,从小受到长辈的宠爱,奶奶死前最挂念的也是我这个独孙女,听老妈说我只有几个月大时,她从农村老家来M县带过我一段时间,后来就一直待在农村老家直到去世,我却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最可悲的是,我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容貌。
3、
期中考后,就是市里的篮球比赛,我最近每天跑步,做核心训练,坚持穿戴护膝护腕,并且注重训练后肌肉的拉伸放松,我的稳定性和肌肉力量在都得到了提升,在几场比赛中都发挥出自己的作用,包括“身高恐吓”【捂脸】。
今天是我们学校和M校争夺女队的第三、四名。多多是我们的得分后卫,昨晚一直拉肚子,状态很不好,一开场争球的时候我有点发蒙,被对手抢先进了一球,然后就开始节节落败。
中场休息后,第三节2分钟左右,我在中场断球,看到多多正好被防空,我迅速把球传给她后向篮下跑过去,她快速运球到三分线的位置,对方的中锋已经跑到她面前干扰,她冲我摆了个头,我马上跑到位置接球,转身上篮,球进了。我和她兴奋地相互跑去击了个掌,为这个默契的配合感到得意,接下来因为拾回信心,也打出了自己该有的水平,最后尽管输了。
结束后多多还是伤心的哭了,我赶忙安慰她,我一直觉得比赛输赢并不重要,我喜欢的是场上与队友齐心合力的那种力量,她并没有理会我,气鼓鼓的背着书包不理我,我有点不知所措。
“妈?你怎么会来?”我抬头看到老妈走过来。
“前两天在办出院,太忙没有来看你比赛,你今天最后一场比赛我肯定得来看看。”她戴着口罩,眼神有点愧疚。
“嘿嘿,但是还是输了。”我不好意的抓抓头发。
“输也没事,重在参与,而且妈妈觉得你打得很不错了,又不是专业学篮球,能打出水平很不错了。多多!你打球打得真好啊!别难过了。”她回头看着多多赞叹。
“谢谢阿姨。”多多抱着她妈妈,不情不愿的说,声音还带着哭腔。
多多本名叫林丹麦,是3班的,我俩因为打球成为了好朋友,她妈妈是个很酷的家长,会把我们当做大人和我们聊天开玩笑,也经常请我们去她家的餐馆吃饭,我特别喜欢她家的卤面。她冲我挤挤眼睛,比着嘴型让我别再安慰,我冲她点点头就和我妈先走了。
下一场是男生冠亚军决赛,大脸只上了几分钟,作为女队队员,我们都被组织成啦啦队,进球时的欢呼,失球时的懊恼,还有对手罚分时候的喝倒彩,我沉浸在这热烈的场景。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我们学校的所有学生都欢呼起来,我们学校的男队不负众望拿了冠军,而女队拿了第四,倒数第二(哭笑不得)。
“H一中男队女队的都过来拍照!”教导到主任在球场中间大声吆喝,多多终于缓过劲来,我俩正在开心的聊天,听到叫唤慌忙跑过去。
女生蹲在第一排,男生站在第二排,教练和校长站在中间,我在第一排左边第一个,大脸就站在我身后,多多和几个主力队员都在中间,这就是我和大脸唯一一次最近的距离,好歹有个相片可以留念,这场暗恋也算完美结束了。
4、
结束后老妈带我去大伯家门口的烧烤摊吃了点东西,她一直戴着口罩没吃,我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小晚,妈妈考虑了一下,你在大伯家再住一段时间,等下学期你爸爸那边安顿好了你就搬过去吧?”她小心翼翼的询问。
“哦,也行吧。”我脑子里闪过一丝不情愿,但是我没有多说什么。
“妈妈这个病刚刚好,我怕还有传染性,你不在家里吃住我比较放心。”她解释道。
“嗯,我知道,可是丁叔不也跟你一起吃住吗?”出院后丁叔基本就和老妈住到我们家里,方便照看。
“他是成年人,抵抗力比你好,你马上中考了,我不想你有被传染的风险。”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周末可以回来吗?”我试探的问。
“最近还是尽量少回家吧,乖啊。”这就是拒绝的意思,我再追问她便要生气了,我默默点头。
吃完她送我回到大伯家门口,和我道别,交代我听话不要打扰别人的生活习惯,我乖巧的向她保证。
我没进客厅,从院子里的楼梯上到二楼房间,房间一片狼藉,大伯已经开玩笑的数落我好多次,他们也挺尊重我,没有擅自进来帮我整理,我也知道不应该再如此杂乱,打算周末好好整理一下。
我把书包丢在藤编的椅子上,那天从哥哥的书架上翻到一本文言文版的西游记,看了一些竟然意外觉得好看,要知道我语文这门科目最不喜欢的就是文言文,但是这本小说让我能在那些不常用的文字里找到有趣又优美的描写。
不过也很催眠就是了,看了快一个星期,至今只到第二回,每次看个一页眼皮便开始打架,今天也不出意外的睡着了。
“小晚,你还在做作业吗?”大伯母过来敲门。
我惊醒抬头看闹钟已经十点半了,连忙起身。
“啊,大伯母,快好了。”我连忙坐到书桌前整理课本,作业还没做,明早得早点去学校在早自习赶作业了。
“好的,早点休息哦,明天别起不来。”她说完就回房间了。
我连忙收拾明天的课本,然后快速洗澡上床睡觉,躺在黑暗中想起悟空寻师问道,只想习得长生之道,不由思考,这长生竟是何意,这般引得世人都去追求,想着又迷迷糊糊睡去了。
一夜无梦,距离上次那个场景奇幻的梦境已经过了几个月,我本已经完全忘记了梦里那个声音,直到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