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8 章

    她在书房里枯坐几日,次次都等到砚中墨都干了,盯着桌上空无一物的宣白,明明心中千头万绪,却无从落笔。

    心里紧绷着的弦也不知是绷断了,还是彻底松垮了下来。

    长公主深知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可无论如何催促自己,她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困难。

    抬眼看向窗外,枝头的石榴花如火般明艳,一直灼到她心底。

    一切都烧尽了才好,那样才算落个清静。

    云泉进来奉茶,见长公主撑着脑袋看向窗外,即使她故意发出声响,长公主还是连动都没动一下。

    到底是有什么在外面,能让公主这般着迷。

    “云泉,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在府上待久了,总觉得无聊。”

    魏长沁叹了口气,将视线收回,双手接住她奉上的茶盏,“也好久没放风筝了…今天又不是什么日子,怎么会突然想起以前的事呢?”

    “您想去哪里,奴婢就想去哪里。”

    她几乎没花什么时间思考,即刻说出了自己的回答,“您想做什么,奴婢都陪着您。”

    魏长沁无声地笑笑,呷了口茶。

    翌日清晨,马车从小道离开。

    即使特意换了一辆低调普通的马车,即使她根本没有露面,那些信笺、鲜花、礼品,还是一股脑地从车窗涌了进来。

    长公主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架势,好在马车走得快,一会儿后便消停了下来。

    云泉与徐慕在后头那辆车里,估计也是同样的动静。

    孟听寒见她有些慌张,抬手将她护在怀中,温声道:“没事的。”

    这些日子他都不记得自己为她拒绝了多少场邀请,又被那些纨绔塞了多少封含情脉脉的书信。

    虽说是被委托一定要交到长公主手中,可他偷偷看过后,气得牙都要咬碎,揉成一团,全都扔进火堆里。

    即使他从未刻意去打听那天金銮殿上的细节,长公主的英姿事迹仍源源不断地流入他耳中。

    她在市井中被称颂,在茶馆中被闲传,在那些或崇拜或讨好或畏惧或有所求的嘴脸中,一点点拼凑出长公主的传奇。

    魏长沁倚在他身上,眨了眨眼,随手捡起一张落在脚边的信笺。

    孟听寒张了张嘴,他大抵能猜出上边的内容,可若是不由分说把信笺拿走,实在是失礼。

    况且,他也不想再听公主说他爱吃醋。

    虽然她总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可他知道,若是他哪天表现出一丝丝独占她的欲望,长公主会立刻把他扔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拒绝他的索吻,不拒绝他的陪伴,不拒绝他发自肺腑的爱慕。

    又为什么不要他?

    念及此处,他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像是堵着团棉花。

    长公主的笑声自耳畔响起,她笑得直不起身,把脸埋进他怀里,只看得见肩膀一颤一颤。

    “天呐……我都不知道,我竟还有令人魂牵梦绕的魅力。”

    她松了手,信笺飘落,抬起脸看向他,“一见钟情,茶饭不思,为伊憔悴…男人写起闺怨不也擅长得很吗。”

    孟听寒听见她这番话,虽知不是在暗指自己,却总觉得有些心虚。

    “您若是不喜欢,臣以后把这些都拦下来。”

    他悄悄移开了视线,“…绝不让这些东西污了您的眼。”

    她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只是笑得更厉害了。

    马车停在京郊一处别苑,是皇家的避暑园林之一,她儿时还常常来玩,不知是何缘故,近几年却甚少有人造访。

    刚一下车,徐慕和云泉就把她围住,仿佛是商量好了一般,一左一右把孟听寒隔开。

    这些日子徐慕都被差遣着去应付府上来客,往马车里塞东西,或是贿赂传信的,如何混乱的情况,他们这些下人都见识过了。

    徐憬私下里,也同她解释清了当今的情势,果真是今时不同往日,长公主一夜之间竟成了人人攀附追捧的对象。

    从前总以为,长公主与自己是一类人,离经叛道,玩世不恭,也因此,她才会对她无比向往。

    等到真正接触过后,才发现长公主并非是传言中的那样。

    她比那无聊的传言更丰满,更鲜明,更惹人爱得多。

    徐憬能同意她来当差,绝不是期待在长公主的管教下,自己能够改邪归正。

    虽然人人都说徐憬是个好哥哥,是正人君子,是如玉的良人,可她知道他的真面目。

    “慕儿,在想什么呢。”

    魏长沁慢慢整理着风筝线,将手上缠成一团的乱线撑开,用手肘戳了戳她,“来帮我。”

    云泉坐在二人对面,将堆叠的风筝抖落开来:“您就是太宠她了,她才敢在您面前发呆偷懒。”

    “哪有!”

    徐慕回了神,手忙脚乱地解着结,“…我只是看着园中景色,一间想到了几句诗词……”

    “你倒不如说,是看公主看呆了。”云泉笑着,举起一只小燕风筝,对着光看看有无破漏。

    长公主听着她们拌嘴,握住徐慕的手,阻止她将结越拉越紧,一点点,慢条斯理地理着线:“哦?那就说来听听吧。”

    “…昨日春如,十三女儿学绣。一枝枝,不教花瘦。”

    徐慕垂眸看着她指尖,配合着长公主的东西,一字一句慢慢念着,“甚无情,便下得,雨僝风僽。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

    这词还有下半阕,她却没有再说下去的打算,与其卖弄自己,还不如认认真真投入眼前的活计。

    二人埋头弄了许久,云泉也没闲着,此处虽是闲置的别苑,但还是有宫人久驻打理。

    知道她们二人都是宁可饿着肚子,也要抓紧时间多睡一会儿的人物,除了茶点,还让厨房备了些粥,等做好了便差人送去。

    孟听寒被云泉调去后勤,长公主打算在别苑小住几日,尽管收拾时尽量精简了,但带来的东西仍旧很多。

    云泉回到花园时,她们终于理清楚了风筝线,围在一起吃了些东西垫肚子后,终于开始了活动。

    魏长沁围着花园跑得气喘吁吁,那风筝却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低矮地飞了一阵,可怜巴巴的落了下来。

    “以前我可是很会的!”

    她气不过,在原地跺脚,云泉笑着给她擦汗,徐慕跑过去将风筝拾起,拿回她身边。

    徐慕将风筝线收起,趁着她们打闹,在盘中找了块胡饼:“说来,端午那天的五毒饼,味道尤其好。”

    她叼着饼子,说话含含糊糊的,把风筝重新放到长公主腿上:“是去哪家店里买的?”

    “哦…慕儿若喜欢吃,我就让人多多送来。”长公主闻言,脸上突然有了笑意,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云泉,没再说其他。

    徐慕欢天喜地的道了谢,魏长沁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油点子,道:“不必谢我,先谢谢云泉吧。”

    她捏了捏徐慕还没退去婴儿肥的脸颊:“我们可都是沾了她的光。”

    云泉知道长公主说的是谁,她也不是还未开窍的深闺女,男女之间的情愫总是能够认得的。

    被长公主这样打趣,云泉也不觉得生气,想起那人,心里也没什么波澜:“他也没问过我喜欢与否,自顾自的就把那些送来。不过是天香楼的东西,不用他送,我也买得起。”

    “算了算了…我也没那么想吃。”徐慕愣了愣,很快打起圆场。

    魏长沁看着云泉的表情,知道她并未动气,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就算不是鹭散,也会有其他人。

    她总会走的。

    “没劲儿。”

    魏长沁倒在云泉肩头,长出了口气,“慕儿,走,我们去放风筝。”

    孟听寒忙里偷闲,在廊下闲逛,却暼见不远处矮墙上有什么东西晃晃悠悠。

    一抹很抓眼的红,他眯着眼辨认,才看清是一只金鱼风筝。

    以前他刚刚入宫当差时,在宫墙中能看见各式各样的风筝。

    至少在那位娘娘病倒前,是常常能见到的。

    那金鱼风筝在空中越飞越高,渐渐的就化成一个小点,风中传来一声惊呼,也把他从回忆中叫醒。

    他看见那风筝可怜巴巴的落了下来,被风吹得四处飘摇,最终挂在了枝头。

    魏长沁仰着脸,自己只一下没看住,就不知道风筝落到哪里去了。

    徐慕抓着手中断掉的风筝线,站在长公主身边,愣了半天才回神,眨了眨眼:“我回去换一只。”

    仿佛是怕挨骂,徐慕拔腿就跑,长公主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或许是她已经长大太久了,玩了一会儿后,除了无聊之外,竟然没找出别的体会。

    不过徐慕还玩得很开心,就多陪她玩一会儿吧。

    前些日子,林擒风上门来同她道别,来的时候是趁着夜色来,走时也是悄悄的,趁着天不亮从京中启程。

    他说得轻松,仿佛不是要上战场,还分神留意着她的情绪,适时插科打诨几句,调和沉重的气氛。

    “有您亲手做的压胜佩,我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他笑着倚在门边,见她闷闷不乐的,没忘记补上一句,“还要给您摸一把羌族的佩剑呢,我记得的,公主您也记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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