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殊合的飞梭在星际乱流中划出一道道流光溢彩的弧线,在星际之外的领域胡乱转了几圈后,她驶向自己的星球,那颗从此对她来说变得独一无二的地方。
刚到星球入口,她就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冒着黑烟的小型飞船,飞船舱门站着两个灰头土脸的人形。
一个正在被使唤地团团转,“哎,你的礼貌,看到门口的星牌了吗?这是颗有主的星球,我们是去借工具,不是去打架,你看看你这样子,诶诶诶……先把你脸擦干净,手里的扳手先放下,放下!对……记住保持礼貌、保持微笑……”
“算了,你你你,还是别笑了,瘆得慌,我去吧。”一直蹲在地上修理飞船的人用还算干净的半截袖子抹了几把脸,露出一张瑰丽惊人的脸,“还得看我。”
蔺殊合神色如常地向这两人靠近,没有刻意隐匿声响,“你们想借什么?”
微易衡淡定地转身看向蔺殊合,露出标准和煦的笑容,“你一定是这颗星球的主人了,我们的飞船半路抛锚了,想借几盒不同型号的维修材料。”
蔺殊合多看了眼对方的美貌,随后打量起对方身后沉默的男人,那是作为alpha被敌对盯住的直觉。微易衡叹了口气,“啊这是我的伴侣,他比较严肃,我们没有恶意,修好飞船就会走,如果你想要些过路费我们也会按时支付。”
“需要什么型号告诉我,我这里不一定都备全。”蔺殊合收回打量的视线。
微易衡爽快地报了十几种材料型号,蔺殊合飞速的记录完,扔下一句“稍等。”打开星际防护入口走向基地。
微易衡用手肘撞了下身后男人的胸,“我都说是个好人了吧,你别总是一副大敌当前的样子,即使她说话严肃了点,长得这么可爱的alpha,我是第一次见诶诶诶诶诶诶……”
蔺殊合回来就看到刚刚说话的男人薄红的脸,有些古怪,“只找到十三种,剩下四种型号的我这里没有。”
微易衡点点头,“已经很好了,谢谢。”递出一张鹅黄色的卡片,“这是我们的谢礼,除了星际不能用之外都可以流通。”蔺殊合认得,星际领域之外还有七大领域,这种货币卡可以在出星际之外的任何地方通用,也正是她所需要的,“谢谢。”
修理飞船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全解决的事情,蔺殊合先回了趟基地,让三只虫崽帮忙搬东西,中途见两人忙的满头大汗让狮蛉送了点吃的。
微易衡看到狮蛉感到十分高兴,胡乱地摸了把狮蛉脑袋上服帖的头毛,“好乖的虫崽崽!有空到培塔星999来找我玩呀~”
培塔星999在哪里,狮蛉不知道,他决定待会回去问殊合姐姐,嗯!
蔺殊合在基地主控室内坐了一会儿,看到那两人在极夜来临前修完了飞船,她沉下心思考了一番,手指翻飞,在调暗的屏幕上敲下一行指令。
蔺殊合走得悄无声息,阅源川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在自己的星球上开始开垦土地了,一直借飞船从外部运输物资是件非常消耗成本的事情,她把目光先放在基地的种植园里。
等到阅源川心中一股子郁闷平息来找梁西素的时候,只剩下茫然的惆怅,“我们好歹是朋友呢,她怎么什么都不说就走了,上次我以为她去废星只是暂时的消消气,谁知道她直接离开星际跑到那里定居了……”
“她说了,我知道。”梁西素顿了顿解释,“她让我在她离开星际以后再告诉你,不然以你的性子肯定得缠着她问清楚缘由,拦着她不准走。”
“我有这么无理取闹吗?”阅源川不满地反驳,“而且蔺家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最起码殊合姐姐的爸妈要是知道了,就这么让她走了,去一个这么这么偏远又不知情况的地方?”
梁西素将准备的热果茶递了过去,这是阅源川最喜欢喝的,等到阅源川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喟叹着舒展了眉头,她才继续补充,“我最近查到一些事情,殊合出事的时候,蔺父蔺母以及亲近的家人都不在身边。等到他们赶回的时候,星际法庭已经宣判完了。”
“怎么会这样!”阅源川不可置信,那不是意味着蔺殊合独自挨过二次分化的痛楚,周围的压力、揣测,星警一次次的盘问……
“以我对她的了解,或许她和蔺父蔺母的关系并没有我们看到的那么……亲近吧,我不知道怎么说,但你知道她又是个很注重家庭关系的人……太矛盾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想象她当时的处境。”
蔺殊合躲在星警在医院安排的分化室里,一次次捱过分化的痛苦,但外面的消息还是被有心人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耳朵里。分化需要绝对地安静和平和,此时只要有任何一点外界信息来扰乱她的心绪,分化就极可能失败,导致她沦为废人或者死亡。
蔺柯山就是这么想的,他浑身上下粉碎性骨折,不能依靠单纯的治疗仓养好,必须一点点将碎骨先剥离清洁伤口,再慢慢复原。他躺在病床上满眼愤恨与不甘,蔺殊合!他要她马上就死!
而蔺柯山的父亲,现任蔺家家主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残废坐牢呢!他动用一切资源治疗蔺柯山,不惜代价隐瞒消息、千方百计拦住在外替他办事的蔺殊合父母。
他甚至让人在蔺殊合的分化室外不停煽动蔺殊合的负面情绪、派人大声朗读着对她各种不利的消息、阴阳怪气指责蔺殊合不检点,将蔺殊合塑造成勾引近亲兄弟的心机omega,她勾引不成反恼羞成怒,最后铸成大错。只要蔺殊合认错服软,他们就可以网开一面、看在同为蔺家人的面子上为蔺殊合减刑。
所有都计划完美——
结果还是棋差一着!蔺殊合这个平日里柔软甚至在他眼里懦弱胆小的omega居然二次分化成功了!
蔺殊合醒来的时候心中还残留着怒意,梦中的她向着周遭竭力呐喊却仍孤立无援,她揉了揉眉心,不再去想究竟是做了个怎样的梦,因为她还有三只嗷嗷待哺的虫崽需要养活,以及一整个废星需要重新开垦。
与此同时,基地警报声滴滴滴滴刺耳地响起,是从医疗室传出的,蔺殊合赶紧先披了一件衣服往医疗室冲了出去,算算时间,那个躺在治疗仓里的星盗也该醒了。
胡蜂缩在治疗仓一角瑟瑟发抖,幸亏他眼疾手快在治疗仓开启前选择了立即关闭,不然此时此刻眼前面目狰狞的小、小女孩落下的每一拳都要砸在他身上了。
祥云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不止一次尝试过冷静,却依然成为情绪的奴隶,她只想发泄、只想毁灭!
白色的治疗仓一拳一拳染上红色的血迹,胡蜂从原先的惊惧、无措,逐渐冷静下来,那不知疲倦想要打碎治疗仓防护罩的女孩,那双死死注视着他的眼睛,噙满了悲愤与……痛苦?
蔺殊合赶到的时候,胡蜂已经主动打开了治疗仓,他承受着祥云近乎野蛮的单方面殴打,嘴里嗫嚅着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胡蜂怎么会不知道星盗每过一处会做什么呢?可他胆小懦弱,星盗给了他第二个家,他小心翼翼地在后厨负责星盗们的伙食,祈祷着每日的平静和容身之处。
他没有真正参与过厮杀和掠夺,但每次抢夺回飞船的食物和物资都经过他们后勤的手,他自私卑劣,从抗拒到麻木,最后只有一个想法:反正他每天有吃有住就可以了,杀的不是他就好了。
他何尝不是一个共犯?可他想要活下去又有什么错呢?
直到面对这个女孩仇视的眼神,他茫然了,他到底应该怎么样呢?怎么样去活着?还是索性一死了之?随便吧,他还可以做什么呢?胡蜂浑浑噩噩的,思维换乱了一茬又一茬。
蔺殊合强势分开祥云和再次陷入昏迷的星盗,狮蛉小步跑来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他不知所措地拉了拉蔺殊合的袖子,“姐姐?”
而后听到了祥云震耳欲聋的啜泣声,骤然失去了发泄对象,祥云呆了一瞬便不受控地落下了泪,一颗两颗……蔺殊合叹着气将血肉模糊的胡蜂送进治疗仓,身后便传来祥云肆无忌惮的、痛彻心扉的哭喊。
蔺殊合很难形容她的感受,她第一次如此接近另一种生命的喜怒哀乐,从二次分化后,她就习惯了一个人解决所有事情,像祥云这样带着强烈情感色彩的生命很突兀地闯进了她的生活,她愈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祥云浓烈的情形感染着狮蛉,狮蛉抽了抽鼻子,想要收回这种突如其来的沮丧,蔺殊合率先反应过来,她将祥云和狮蛉拉进怀里,好吧……“想哭就哭吧。”她庆幸卷卷这个点应该还在睡,没在这里,不然自己手也不够用了。
正这么想着,披在身上的衣摆被小小地扯动了一下,下一秒蔺殊合就觉得自己随手抓的大衣被一股神秘力量卷走了。
卷卷埋在被他团成球的大衣里,缓缓滚到了蔺殊合的脚步,发出细小的,“嘤。”
失去了衣服保暖的蔺殊合被医疗室内冷气侵袭,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发出同样脆弱的,“嘤。”
她并非无所不能,她很怕冷!
等到一人三虫在一起抱头痛哭后,祥云依然撇过小脑袋对蔺殊合发出冷哼,仿佛之前躲在蔺殊合怀里痛哭流涕的虫崽不是她,只是在蔺殊合瞧不见的地方,祥云别扭地小小转了身,偷偷看了她几眼。
胡蜂又在治疗仓里养了两周,他再次从治疗仓出来后,祥云没动手,只是对着蔺殊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蔺殊合先开口,“说说吧,你知道的。”
“我叫胡蜂,”在胡蜂断断续续的描述中,蔺殊合他们提炼到了几点线索:一、星盗不会在任何星球驻扎停留,主要生活轨迹都在飞船上。二、星盗内部并不团结。三、星盗每隔几个月会去“珐四星球”下船游乐以及常去的场所。
而胡蜂本人,哦不,他现在是只变态不完全的半虫,在星盗中负责后勤事务,做饭,照看幼崽等,被星盗救起来以后,就没离开过飞船。
蔺殊合点了点头,“所以,祥云你想怎么处理他。”
“赶、赶走……不对,要让他在这里干活!带我们找到星盗再说!”按照祥云最初的想法,只要是星盗就必须死,这几天狮蛉每天也和她说了好久的话,这个女人也是……祥云又忍不住看向蔺殊合。
蔺殊合对上祥云怯生生的样子,突然笑出了声,上手揉了揉祥云的小脸蛋。祥云一阵羞恼涨红了脸,这个女人笑什么笑啊,还怪好看嘞……等到她反应过来,蔺殊合已经捏上她的腮帮子,祥云猝不及防后退,“你干嘛!”
“你可爱。”蔺殊合得逞之后心情愉悦,随即得到祥云超级大声的,“哼!”
随后一人四虫处在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里,蔺殊合也开始先抓紧将基地各项设施充分运作起来。
经过努力,他们收拾整理出一批种子和鱼苗站在基地种植区前,智能机器人已经将土壤连夜翻松了,蔺殊合双手合十:“感谢科技。”
“今天我们先养殖一些鱼苗,然后播种。”蔺殊合率先站在养殖池旁,她回身招呼虫崽上前,三只虫崽对有水的东西都十分抗拒,唯有曾同为星际人的胡蜂大步上前,一脸平静,“这里交给我吧,我在星……我以前也是做后勤的,养殖水产也不在话下,小姐放心的话可以交给我的。”
蔺殊合点头,他们今天安排很多活要做,“那就交给你了,谢谢。”
“不、不客气的。”胡蜂脸上一热,他也想找点自己能做的事情,不至于养好病后无所事事。
“那我们来播种吧。”蔺殊合这次一喊,三小只都麻溜地窜了过来,“将种子洒进松好的土壤里,像这样。”
蔺殊合话音刚落,卷卷就兴奋地钻进了土壤里,在厚重的泥土气息里来回巡视了一番,最后又高高兴兴地钻回了蔺殊合脚步,发出幸福的“吱吱”。
好家伙,卷卷简直就是在土里游了一圈!只是这吱吱声……?蔺殊合一脸懵逼地看着兴高采烈拱土的卷卷,“所以你是——”
“吱吱!”卷卷舒展身体。
老鼠?虫?
祥云不忍直视卷卷的“蠢样”,回到土地就把自己的天性暴露了,接着祥云很自然地出卖友军对蔺殊合科普起来,“卷卷的本体是鼠妇。”
“所以播种的事情,直接交给他来做,我们一步步走完这片种植区,还没有他钻土来得快。”
本来计划一天播种的蔺殊合发出对生命的喟叹,“神奇而伟大的自然。”就冲卷卷这效率,比智能机器人还好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