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林瑜用手撑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双腿盘了起来。
项安见她不愿,心生愤怒就要发作。
却见她抬头一笑,下巴抬了抬,示意他腰间的储物袋:“那里面有百枚上品灵石,军爷可想要?”
项安一顿,这林仙人可真是聪慧至极。
他将储物袋取下,抛进木笼内示意她打开。
林瑜随手捡起一个自己的储物袋,打开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上品灵石就这样在她的脚边堆砌成了一座小山。
项安面上一喜,要她打开第二个。
林瑜却指了指他手中的葫芦灵石,但笑不语。
项安了然的将手中职务丢到她怀里。
林瑜捡起戴回脖上,然后打开了第二个储物袋,里面掉出来不少下品灵石,几套灰色的衣服,两个香炉,还有些药瓶,吃食。
项安对这样的结果大为不满,“你这个贱人。”
他抬脚要踹,便听身侧的谢煦冷冷的道,“还有一个是我的。”
的确,林瑜手边还有一个淡蓝色的乾坤袋,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一枝桂花。
看着还挺顺眼,林瑜心想。
她拿起来掂量了一下抛给谢煦。
出乎意料的是谢煦没有直接打开,而是说道:“我乾坤袋中灵石有数十万枚,亦有许多攻守兼备的法宝。足以助北亘赢得此次战争。”
说完,他随意一倒,地上便掉落了数百枚上品灵石和几把难得的宝剑。
项安见此双眼泛红闷声道:“金银买不了你的命。”
谢煦温和的看向林瑜,满是柔情的道:
“我自知不该插手凡人战争,但师命难违实属无奈。此次造成数万人无辜丧生,本就该以命相抵。”
“然,我与小师妹情投意合,已经私定终身。想在殉道前与她说说体己话,你们可否稍微给我们一点空间。稍后乾坤袋内所有物品皆献给军爷。”
林瑜听到这浑身一激灵,谢煦你竟然是这种人。
她也学着胡蝶,语中带泪的道:“如若能点上安神香,再配上茶点就更好了。”
项安见二人自知有错,倒也无意为难这对亡命鸳鸯,便收好地上的东西,带着侍卫走到了一丈之外。
谢煦正要将安神香递给林瑜,却被项安叫停。
“安神香一丈之外点燃,你们也能闻到。”项安多少还是懂点仙人的东西抢过香炉,再退了开去。
他自始至终始终都带着防备。
他见那边牵起了手开始互诉衷肠,实在腻歪,便转过头去开始点香。
风向有点偏,项安厚道的为他们点了三份。
过了三息,林瑜便见不远处的几人直直倒下,睡得安详。
林瑜见状微微一笑,胡蝶给她弄的假香炉果然是有点东西。
她朝身侧的谢煦瞄了一眼,这人和她配合得还不错,虽然曾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但好歹这次没有故意为难。
于是,林瑜脱下身上厚重的马甲,尝试从关押自己的木笼栏杆之间穿过去。
这木笼是为战犯所制,那些人多为高大男子,并未考虑女子身形。估计工人也是为了方便少做活,空隙留的极大。
林瑜记得几千年前她曾经提过这个问题,要求某个人重新制作一批像样的牢笼。
她慢慢将身体的大半都穿出了笼子。正准备侧头而过时犯了难。
木栏间隙与她的头正好差一指宽,于是她就这么身着红衣在牢笼外,头在牢笼之内卡住了。
“卡住了?”谢煦忍俊不禁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林瑜闻言侧目白了他一眼。
谢煦见状,只能侧头忍笑。
她正准备回到笼中老实的等待西梁的救兵,却听身后又有人声传来:“仙人卡住了?”
丢人,真丢人。
林瑜忽然身体一僵,这声音的主人不应该被药晕过去了吗?
她瞬间侧身蹿回笼中。
果然是项安,他刚刚应该是闭气并未吸入安神香。看着他手中的重剑,林瑜知道这此该是要见血了。
于是她淡然的盘腿坐下,慢条斯理的将饵甲穿上等他开口。
项安眼眸低垂冷漠的看着她动作,语气甚是冷静的道:“好玩吗?”
林瑜听他如此语气,知道这人是想要取她性命。
这也不奇怪,战场之上给人送上断头饭做饱死鬼,给相爱之人互诉衷肠,这已算得上是大善人。
然而项安的善意却被她利用差点丧命,他的杀意倒算是情有可原。
林瑜道:“你可知为何此战会败得如此惨烈?”
项安见她还欲狡辩,拔出手中长剑刺向林瑜盘坐的腿。
鲜血从剑尖刺入之处的缝隙中涌出,红衣上弥漫出大片的湿意。
林瑜麻木的看着自己左腿,鼻尖血腥味逐渐浓郁,她却有些庆幸。
还好红衣染血不显眼,要不然该冲撞身侧的谢煦谢仙人。
项安见如此,料定她已无求生之意,随即嘴角讽刺的一翘:“仙人不妨教教我?”
林瑜轻轻叹了一口气:“上下同心者胜。”
项安听她如此说,心中不屑:“仙人这是为保命,承认此次大战的主帅王宇通敌?”
林瑜闻言抬头看向他,眼中深不见底:“不,是你不懂战争。”
项安缓慢的转动手中剑柄两圈后拔出,见血慢慢蜿蜒到笼外,他眉毛微抬,满意的道:“愿闻其详。”
林瑜倒也无所谓,她面色微微泛白继而说道:“战争开始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
项安眼中满是不耐烦,他将剑刺进林瑜的右肩道:“仙人倒也不必用这些兵书上的陈词滥调敷衍我,不如说些有用的。”
林瑜见他没听懂倒也不恼火:“你知道什么叫‘一切代价’吗?是说为了胜利,就算这一次北亘上至主帅下至小兵全员阵亡,下一批人阵亡,下下一批人阵亡也要胜利。”
项安一顿,果然是仙人,和王宇一样没有半分人性,视人命如草芥。
他将剑拔出,刺向林瑜左肩。
她身下已经积了一个小血摊,她唇色发白,双眸低垂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喃喃道:“这就是王宇为什么能当主帅的原因。你们惜命,你们和他上下不同心。”
项安闻言大怒,一个柔弱的女流之辈居然嘲讽饮血边关的人惜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于是他全力刺向林瑜心脏所在之处,要取她性命。
剑尖触及饵甲的瞬间,他耳边传来万人呼号的雄浑之声:“此战必胜!”
项安瞬间心神混乱,继而被一股无形的威压镇住。他在边关守了二十多年,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战意和决心。即使在刚刚结束的战役中,西梁人的身上所散发的气势也远不及其万一。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慢慢收敛心神看向地上散落的甲片,看来是这饵甲护了这林仙人一次。
他抬眼轻蔑的看向林瑜:“不错的法器,可惜一次就报废了。听闻你们这次特意给西梁饵兵制了饵甲,我军需得拼尽全力汇出三刀方可制敌。”
“三刀之内可保性命无忧,灵霄学宫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不曾想西梁待仙人如此薄凉,你这一刀便散落的饵甲,怕是他们从哪个饵兵身上剥下来的二手货吧?”
林瑜低头没有言语,她沉浸在突然出现在脑海的回忆之中。
一段记忆在饵甲溃散之时被唤醒:
黄沙漫天,西风萧瑟。
林瑜身着红衣披黑甲骑在战马之上,她身侧有一面目模糊之人,身着黑色护甲,双臂紧紧立稳两丈高的军旗。
林瑜右手持剑,于苍茫之间指天呼喊:“此战必胜”。
回应她的,是身后一万身披锁子甲的骑兵,十万黑甲大军。
他们气势恢宏士气高昂,三呼“此战必胜”。
然后是血染黄沙,西风迷眼。
林瑜骑马立在遍地的尸体之中,不远处立着飘摇的战旗。
护旗之人身着黑甲,缺了一臂,头连着耳尖被削掉了一截,连带着眼睛也少了一只。
他以身为架,保战旗不倒。
那人双眼呆直气息微弱,用气音说着:“此……战……必胜。”
她立即下马接过战旗,宽慰道:“此战大捷。”
那人迷蒙抬起仅存的那只眼,见是林瑜,牵拉皮肉,强行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他直直向后,倒下躺在地上神情满足而安详:“将……军,此战大……捷。”
林瑜赶忙上前扶住,果然散发出淡淡的腐臭味。此人早已死去。
这是战魂立旗。
项安见林瑜定住,便缓缓将剑指向林瑜的心口,缓缓的推送入内,看见血顺着剑锋缓缓的滴答落下。
他满意的笑了。
突然,项安神色一凛:这女人的血不对!
只见血液慢慢变成金色,将滴未滴的悬于剑锋之上,甚至有慢慢浸入剑锋之中的趋势。
即便是修仙者也不应有如此诡异的心头血。
红衣,金血,是传说中的战场修罗!
林瑜回神,垂眸看向直插心口的重剑,微微侧头似有疑惑。随后看向向身侧牢笼中的谢煦,她满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玩吗?”
语毕便见剑锋上的金血凝聚成滴,直直飞入谢煦口中。
项安满脸惊惧,瞳孔震颤。他正欲后退,右肩却被人按住不能动弹。他转头看去,谢煦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而关押他的木笼早已碎成木屑堆在一侧。
“游戏结束。”谢煦笑得温暖和煦,仿佛初见时那般令人如沐春风。
“修,哈,修罗……”
项安声音逐渐沙哑,最终只余粗喘。
他双目眦裂的脸忽然面色灰败变得干燥枯槁,皮肤上蔓延出细小的龟裂。最终,他如破旧墙皮一般一片一片破碎裂开,坠落至地面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