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除夕这天,萧家就跟过喜事似的,大红灯笼高高挂,福字对联上门窗,里里外外都洋溢着浓浓的春节氛围。
今年比往年还要热闹,萧俊麒的姥爷姥姥,舅舅一家也从沪城过来了,老老少少约二十来口人。
团圆饭在自家酒店吃,晚上则欢聚西边大院。
萧俊麒晚上陪长辈们打牌,往年这个时候他已经出去了,跟兄弟们在外面会所团聚。这回不同,姥爷一家第一次来家里过年,他得陪着。
眼看时间快到零点了,他把位子让给了表妹,起身朝外面走去。
客厅里灯火辉煌,果盘零售堆成山。
小孩子们正打打闹闹,东跑西窜。大人们在看晚会,年轻人则沉溺在电子产品里。
没他什么事,萧俊麒转身上了楼。
他晚上喝了不少,走路有些飘。回到卧室,他径直走到窗户边,开了半扇窗。
冷风瞬时鱼贯而入,身上被酒精和暖气烘托出来的燥热随风平息。
明月当空,后院湖泊波光粼粼,树影重重,在风中起舞。对岸别墅门前挂着灯笼点亮了寂寥的夜,春节的晚上也是喜庆的。
萧俊麒拿了根烟,拇指划开金属打火机的轮子。一束光在眼前亮起,他偏过头吸了一口,对着夜空吐出袅袅烟雾,生动映刻住一张几分醉意的深情脸庞。
也不知道那位大小姐这会在做什么,他靠在窗台上,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音乐声快结束时,听筒里响起一声清亮:“喂。”
晚风似乎吹来了春天的花瓣,落在耳畔,滋润了心田。
萧俊麒清了清嗓子:“在干什么?”
“在外面玩。”乔斯羽说。
“跟谁?”
“秦朗,还有他的大学同学。”
萧俊麒手伸到窗外,梁安舒最讨厌在家里闻到烟味。无奈家里抽烟的人不少,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但无论如何,绝对不可以在卧室里抽烟。
他刚刚忘了这项要求,脑子里想到了远方的姑娘。
“我发现你的男闺蜜还不少。”说到这里,他在心里数了一下,跟他要好的男性都快有一只手了。
乔斯羽手扶着椰子树,不禁失笑:“那当然,谁让我这么有魅力呢!”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元旦那天在游乐场看到的女孩,那女孩看萧俊麒的眼睛含情脉脉,也不知他们是不是有过什么。
她的一下子跌落下来,心中泛起酸意:“不过哪比得上萧先生,萧先生的红颜应该不计其数吧?”
萧俊麒冷嗤了一声,嘴角含笑:“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红颜无数了?我的红颜是谁?我怎么不知道?”
说到这,乔斯羽陡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好像又在找虐,有病吧,说这些干嘛!
她的掌心从粗糙的树皮上滑过,不适感提起警告。
“你现在在哪?家里吗?”她迅速转换话题,也不管这转场是否突兀。
萧俊麒嗯了声。
她又问:“明天做什么?”
“明天......”萧俊麒迟顿了片刻,道,“陪奶奶去寺庙里祈福。”
话音刚落,门上忽地响起敲门声。萧俊麒瞧过去,下一秒,梁安舒推门而入。
她正要说什么,看到儿子在打电话,张着的嘴收了回去。
她放低了声音说话:“下楼吃宵夜了。”
“好,我马上来。”萧俊麒夹烟的手伸出窗外。
乔斯羽听到那边动静,没敢吱声。
梁安舒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催促道:“赶快,都等着呢。”
萧俊麒等到母亲出门,转身吸了口烟。抬腕看时间,马上就跨年了。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电视里传来的倒计时。
他对着手机唤了声:“乔斯羽。”
“嗯?”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萧俊麒打完电话出来时,看到梁安舒正站在走廊里摆弄早上刚送来的鲜花。早上花店送来了好几盆经由插花师精心妆点的花束,楼上楼下满眼花团锦簇,空气里都是花香的味道。
梁安舒见儿子出来,停下手中的活儿,几步走到他跟前,像是专门在等他似的。
“在跟谁打电话了呢?”她好奇地问。
“朋友。”萧俊麒说。
“哪个朋友?”
“说了您也不认识。”
梁安舒盯着他看了几秒,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准确,又是当母亲的,总觉得儿子像是有情况。
她没再追问,说到次日的安排:“你外婆明天也要跟着去拜佛,我让司机送她跟奶奶过去。你直接去接周家老太太和周昕。”
萧俊麒重重地叹了声,长辈们一早就安排好了的行程,目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根本没机会拒绝,但凡张口,只能是淹死在唾沫星子里的结局。
“你叹什么气?”梁安舒担心他临到头掉链子,警告他,“别以为你想什么我不知道,玩了这么多年也该收心了,从小到大家里什么都满足你,你也让我们开心一下行不行?”
萧俊麒扯了扯唇,散漫地道:“把你们的开心建立在我的痛苦上?”
梁安舒一听这话,脸色突变:“俊麒,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大家子围着你转,处处为你着想,为你铺路,你在这跟我讲痛苦?这种寒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萧俊麒见母亲生气了,涎皮赖脸地对着她笑:“看吧看吧,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意见而已,意见都不能提了?”
“你能有什么意见?不就是想自己做主,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吗?萧俊麒,我可告诉你,不要不懂得珍惜,你们俩就是天生一对,上上等姻缘,这桩婚事我们全家上下都满意。你要是胡来,伤的不是我一个人的心。”
她清楚儿子的秉性,识大体,但犯起浑来,跟他爸年轻时有的一拼。对于婚事,他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态度,让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做母亲的实在是担心。
“听到没?”她紧追着问。
“好了,我知道了。”萧俊麒一手揽住她的肩,又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走,下楼吃宵夜。”
梁安舒还想说他几句,但顾忌着日子,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出去把老人照顾好,中午把人带回家里吃饭。
假期总是比平常的日子过得更快一些,晃眼春节便到了尾声。
乔斯羽从三亚回来就开始上班了,期间她去了那家叫做致纯的珠宝公司,公司设计总监吉米接待的她,双方进行了沟通。
吉米了解完她的经验和设计,建议她先拿作品参加比赛,通过比赛积累实战经验。如果能获奖,那么就可以快速获得行业背书,吸引大众关注。
他的建议与乔斯羽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比赛是一件令人忐忑惧怕的事,但对于她这个半路出家的选手来说,只有通过这种形式才能检测出自己的实力。
商讨过后,吉米表示后续将以合作的方式来辅助她参与国内外赛事。
乔斯羽的重心依然放在自创首饰品牌上,高奢对于她来说是兴趣延展,做好便是锦上添花,做不好亦是人生历练,尽最大的努力就好了。
Sunshine在新春之际上了新品,字母系列依然是店铺的热卖款。除了张鸣鹤的助攻外,程星与运营组的创意功不可没。
他们深挖字母系列的涵义,除了放大石头所带来的正能量外,还将其上升到心灵抚慰的层面上,让它们不再是单一的饰品,而是共进退的伙伴,乐观向上的动力。
张鸣鹤即将开启他的综艺之旅,打来电话让乔斯羽给她准备好自用和送人的首饰,这波流量当然要接。她打算亲自送往京城,正好可以去看唐屹在大剧院举办的新春音乐会。
她在元宵节的头天下午抵达京城,萧俊麒派乔明来接的她,他们晚上在外面吃饭。
其实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了,可是这位大爷太霸道,像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似的,来来回回都要接送。给与她的安全感倒是充足。
餐厅在一胡同的四合院里,高档静谧。乔斯羽没有来过,跟着乔明到了其中一间包房门口。
她以为吃饭的就他们几个人,结果房门打开,窗边牌桌上聚了好几个身影。
贺景年跟孟文昊也在其中。
她愣了愣。
萧俊麒听到动静,抬眸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对上视线,他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去沙发边坐着。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见到她的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平平常常的神色。
乔斯羽心上有些不适,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从包里拿了手机出来玩。
牌桌这边还没结束,萧俊麒一脚踢向旁边看牌的孟文昊。后者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
见他没动,萧俊麒侧眸,锋利的眼神杀过去。他没再磨蹭,立马从椅子里起身。
乔斯羽正看手机,感觉到有人过来,她还以为是萧俊麒,没有搭理,视线依然落在屏幕上。
直到孟文昊在她旁边的沙发里坐下来,跟她打了声招呼。
“嗨,新年好。”
乔斯羽听到声音,这才抬起头来。
孟文昊双手搓着,嘴角噙笑,一改那日的痞里痞气。
“那个......上次对不住啊。我在这跟你道个歉,一时冲动。我都不知道你跟三哥和好了。”说完他才意识到如此解释似乎不对,那意思似乎是不知情还是要跟她过不去。”
多说无益,多说无益,他破罐子破摔地道:“总之,我错了。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本人悉听尊便,绝无怨言。”
孟文昊是什么样的人,乔斯羽多少了解。讲义气,仗义,公子哥作风,做事也冲动,不计后果。他拿她出气纯粹是为了给萧俊麒报仇泄愤。
当时的确愤怒,但过后也能理解。何况过了这么久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乔斯羽淡淡地笑了笑:“我记性不好,忘了。”
孟文昊闻言,尴尬的神经总算放松。其实他们过去相处得还不错,那时的乔斯羽大大咧咧,活泼开朗,是个性情中人。
他还挺喜欢她,可能正因为这份喜欢,导致他无法接受她后来做的那些事。在他心中,兄弟情比女人重要。
萧俊麒糊了牌,推倒麻将子从椅子里起身。他脱了外套,身上穿着一件黑色半高领毛衣,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匀称的身形,像从平面图里走出来的模特。
半个月未见,乔斯羽心里像气球似的涨了一下。但想着刚刚他那幅淡然的神情,她没主动跟他大招呼。
萧俊麒刚在她身边坐下,有人开口道:“俊麒,你不给我介绍一下?”
说话的人是贺景年的太太苏小荷,乔斯羽之前跟张鸣鹤聚餐时碰见过夫妻俩,她记得她的样貌。
萧俊麒言简意赅,把两人的名字分别报了一遍。
苏小荷不满意,打趣道:“就一个名字?我们就没个身份?”
话音刚落,贺景年忽然揽住她的肩,上手捏了下,脸上挂着笑:“开饭了,先上桌。”
苏小荷收到暗示,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不好再问下去,只是冲着乔斯羽笑了笑。
乔斯羽也礼节性地冲她勾唇,心底却涌起一股苍凉。敏感的人自然知道贺景年在帮萧俊麒解围,因为不好介绍。
她哪有身份?无名无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