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醒看着烛光摇曳下低着头化妆的梁一梦,看他披上一层层戏服,红蓝相间的袍袖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熠熠生辉,华光颤动。
一上底色,油彩抹面。
二涂胭脂,海棠鬓边。
三勒眉眼,柳叶额前。
四描唇红,一曲流年。
最后,他带上头面,昂首而立。背插旌旗,细长翎毛轻轻抖动;胸前一朵红艳绢花,衣袂之下红缨摇晃,衬得他愈发英气。
整个狭小的后台堆满杂物,清晨寒风凛冽,吹得这间屋子里的唯一一簇烛光摇摇欲坠。
那光一晃。有人推门进来了。
罗倚枝抱着戏服在门口站定,手里还拎着一包用油纸包起来的蒸糕。
“吃吗?”他边说话边走进来,将蒸糕放在木桌上,“你们应该还没吃早饭吧?”
黄色油纸在火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米和白糖的自里头飘出。陈醒解开麻绳,往他们仨手里一人塞了一块。
梁一梦怕弄脏口红,一把将蒸糕塞进嘴里,拍了拍手,对罗倚枝道:“要不我帮你上妆?”
罗倚枝点点头,拉开镜子前的凳子,从容坐下。
陈醒知道他俩有话要说,转身走了。
“你……”梁一梦隔了好一会儿,在给罗倚枝抹腮红时才开口,“这出戏唱完后,要不要换个名字?”
镜中人听了,没回话,眼眶却红了。
他爹娘觉着他长得漂亮,像女的,当然得攀上高枝才有活路,所以把他送来唱戏,指望他有朝一日能攀上哪家公子哥。
幸好,幸好罗倚枝遇到了梁一梦。
“可、可我没文化,不知道叫什么。”罗倚枝苦笑着,看着铜镜里扮作小生样的自己。
“我也没文化啊,又不能拿戏词给你取名。”梁一梦抬头看着低矮的天花板,无声地叹了口气。
“钱师兄还在的话,或许还有法子……”
“诶,这里不还有一个吗?”梁一梦笑道。
旋即他扶正罗倚枝的脑袋,端详着镜子里俊俏的人,说:“要登台了。”
他推开门,瞧见门外一整个戏班子都在侯着,陈醒也不例外。
“师兄,我们好了!”
“要开戏了对吗?”
“咱们这个戏班子啊,可要一直唱下去,”梁一梦倚着门框,笑着,看着这一张张年轻的脸,“我想看着,也誓死奉陪。”
然后,他转身,领着一群戏子登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