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想好了吗？”

    在孟净远不耐烦地把电话挂掉的时候，程樱又问了一遍。

    商店门前的台子上，孟净远随手拿了瓶汽水给盖撬开，插上吸管递给程樱，“学姐，这有什么想好想不好的。我爸打算送我出国，我英语那么差，找你给我补补课。很正常啊。”

    “一百块钱一个小时。”程樱再次重申她的价格，她小心翼翼看着孟净远，生怕这个冤大头反应过来。毕竟她一下午给他补两个小时的课，就能抵上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

    “不行。”

    啊……程樱的心一揪。

    孟净远大手一挥，“学姐你平时那么忙，连见我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你英语又那么厉害。我想想还是一百五一小时吧，不能让你吃亏呀，一下午三小时怎么样？”

    冤大头终究还是冤大头。程樱礼貌点头微笑。

    “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谁呀？”程樱闲聊，就在半个小时前，她刚在和他聊起补课的事，他bb机就接到消息，立马变了模样跟孙子一样拉着她去了家商店回电话。

    “不知道。有可能是我爸所里的人打错了。”孟净远隐约急着开头是所里的。

    程樱这才想起来孟净远他爸也是燕城研究所的，世界可真小。

    “赶明儿我求求我爸，让他给我买个手机，这破bb机用的麻烦死了。”孟净远咬着吸管，又露出那副吊儿郎当二世祖的模样来。

    “手机？那种大哥大吗？”程樱对于手机的印象就是那种如砖头一样块头的大哥大，她见过学校里一些非富即贵的学生还有老师用。

    “那我早都有了，可是去哪带着太不方便了，还容易被抢。我让我爸给我搞的是那种比bb机大不了多少，方便装口袋里，也好看，叫什么……摩托罗拉，三四万呢。”孟净远神采飞扬的描述着，“有大哥大算什么本事呀，能买到摩托罗拉才算本事，这玩意是紧俏货，有钱都未必买的着。”

    程樱惊讶于这个价格，有钱有势的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得到一些东西，所以得来也不会珍惜。她还在为买一个bb机和生活费发愁，而眼前这个冤大头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要到普通人家四五年的开销。

    她转念一想，心里对坑孟净远的愧疚稍稍减弱。

    只是补课还没进行多久，孟净远就被他爸关了禁闭。那天他去了研究所找孟道成，很倒霉，在走廊里遇到宋阳州，咧着嘴笑着打招呼，“宋叔好！”

    宋阳州背着手，盯着孟净远面露和善的笑，就在十分钟前，他往程樱宿舍楼的传达室打了通电话，约她周末来家吃饭，程樱不出所料礼貌地拒绝了他，言说不巧是要给人补课挣钱，等下次吧宋老师。宋阳州在电话那头叮嘱了两句，就挂了。

    转头出来便看见了疑似当事人。

    “来找你爸？”

    “是呀宋叔，来找我爸有事。”

    寒暄两句孟净远刚抬腿走两步，宋阳州转过身开口问道：“哎，净远，我听你爸说你在燕大读的是政治专业？”

    “是呀，宋叔，我和您还算半个同行呢，都为国家建设发展效力。”孟净远还真不客气，“我爸非说这专业前景好，我不爱读，他偏让我读。”

    他老子很合时宜的出现了，“你若是争气自己有脑子有主意，何用听我的。”

    “我哪儿不争气了！”孟净远不服，当着宋阳州的面就开始顶，“我最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了人帮我补英语。还不是您非让我出国。”后面的话嘟嘟囔囔的孟道成也听不清。

    “现在补英语可不便宜哦。”宋阳州不瞧眼色站定不走开始拉起家常，“现在市面上好的老师都是四五十一节课呢，想上人家还不一定给你上。你找那个补习多少钱呢？”

    东瞅瞅西望望的孟净远在他爸眼神的催促下，“一节课一百五。”

    孟道成顿时炸了，他虽然眼下不缺钱，还有不少人眼巴巴地来送钱。可到底是苦出身，平日里一毛一厘的都心疼的要死，听闻儿子补了个天价课，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个学姐真的很优秀，经济学专业最年轻的研究生！”嫌疑人不打自招，还看向宋阳州，“宋叔，这学姐跟您可是一个专业的。同行同行。”

    转头又对他爸解释道：“人家好不容易愿意给我补课，贵点就贵点。而且这个学姐人长得漂亮，人也特别的温柔，我也是想跟她多交流交流，多处处。”孟净远面露小男生独有的害羞。

    “你你你……我看你小子又犯老毛病，什么补课！沾花惹草真是本性难改！”孟道成气地指着蠢儿子的鼻子骂，碍于宋阳州在场更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我这次是真的，爸！我特喜欢这个学姐，您想想，您就不想有个研究生当儿媳妇吗，多有面啊！我也会听我媳妇话的。”

    越说他宋叔的脸色越难看。

    “噫，老孟，上次那姑娘的事处理好了？”宋阳州“善意”的提醒，让孟道成想起上半年开春他儿子把人家女大学生的肚子搞大，闹的沸沸扬扬，若不是孟道成花钱下场处理，没可真要影响他的仕途。

    孟道成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在宋阳州面前矮上一头，顿时使了劲扭住孟净远的耳朵，往外扯，“你给我回家老是待着，去，给你那个什么学姐打个电话，课你补不了了！”

    “别呀爸！人学姐好不容易答应我的。”

    “你再多话，就给我滚回老家，老子一毛钱不会贴你身上。”

    “别别别，爸！我打我打！对了，爸，能给我换手机吗？我想要摩托罗拉。”

    紧接着便是孟净远的哀嚎。

    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宋阳州再次打通程樱的电话，“现在有时间了吗？”

    连接两个电话的程樱站在传达室的宿管面前，有牢骚不敢发，对鸽了她的孟净远的，还有对紧追不放的宋阳州。

    他很闲吗？他不是一直很忙吗？为什么这么坚持喊她吃饭。

    她不闲，她很忙。忙着生计来支撑她的学业。他的时间可以花在一顿饭上，肆意地享受着美食，而她只能挤出时间抓紧填饱肚子。她和他不是一路人。

    坐在宋阳州家里餐桌，面对屋主人的程樱满腹牢骚和疑问。

    “吃菜呀，看我干嘛？”宋阳州拿春饼包了个油酥酥的烤鸭递给程樱，他能感觉出来程樱心有不满，可却隐忍不发。他没料到几年后程樱指着他鼻子骂，他还不敢吭声，且偷偷怀念此刻的程樱。

    程樱很听话的接过吃完，心思全然不在第一次品尝烤鸭的美味，而是开门见山，“宋老师是有事吗？”言外之意，没事她可没时间陪他耗。

    “喔。你上次不是说有时间要来拜访我吗。”

    程樱腹诽哪有人主动让人来拜访的，可她却是说了这话不假，可她是客套，宋阳州当了真，还让她履行诺言。

    可她实在没钱买拜访的礼物，刚给孟净远补两节课以为可以撑过这段时间，等攒够了钱她打算买辆自行车，去城东那片专门给中学生补课。没想到孟净远一通电话让她的赚钱计划彻底夭折。

    “正巧我今日得闲，便叫你来家中坐坐。”宋阳州笑。

    想来也是自己错怪他了，他一个大领导哪会那么闲盯着她这个小姑娘，只是今日得空把拜访的事办了，谨防后面她再来叨扰他，大忙人总是喜欢掌握主动权。加之她礼数不全，愧疚之下，面露讨好的笑。

    “谢谢宋老师款待，还烧了这么一大桌子菜。”程樱狗腿子似夹起一块就往嘴里送，并显出如吃山珍海味般的表情，“真是美味。”

    “你嚼的应该是块生姜。”宋阳州提醒道。

    硬嚼的程樱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接过宋阳州递来的纸巾，赶紧给吐了，又猛喝了口饮料给嘴巴里过过味。

    宋阳州失笑，给她夹了筷排骨。

    她吃下，此刻脸上露出的表情是真的，她嚼了一下又一下，口腔舌根尽情地识别记住这种味道。她没怎么吃过排骨，太勾人心魄。

    “真好吃！”程樱眼睛眨巴眨巴亮亮的，腮帮子鼓鼓的，嘴里乌鲁乌鲁。

    宋阳州见她这幅天真烂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没笑两声又开始心疼。他平日视一桌子肉为油腻不健康之物，若不是今日她来，他都不会让阿姨做这么多肉食。可偏偏她视若珍馐。

    “程樱，你很缺钱吗？”

    这话问的。程樱大大方方地点头，还不忘塞了根排骨在嘴里，“缺得很。”袒露自己的贫穷。

    “您不用借我。因为我眼下一时半会的还不上，我欠您太多了。”

    程樱心里有个账本，头号债主除了成宏便是眼前这个助她来燕城的人。

    “钱嘛，借多借少都无法真正解决你的问题。所以，我给你找个活，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以及愿不愿意。”

    程樱放下筷子，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和手，见宋阳州去了书房又回来，手里多了本散装的文稿，递给了她。

    她接过在宋阳州眼神示意下翻阅，发现是经济学方面的英文材料，她抬头看向宋阳州有些不解。

    “都是国外最新的经济政策条文，需要翻译成文稿，而且是长期需要翻译一批又一批的新材料。”宋阳州见程樱低头认认真真的读，“你若是能胜任，对你学业也大有帮助，可以了解国际经济形势。另外，每个月的翻译费按研究所员工的基础性工资支付。”

    他比划了一下数，程樱眼前一亮。

    “感兴趣？”

    程樱快速点头。

    “呵呵。”宋阳州心情大好，拿起饮料与程樱碰杯，“程樱好好做，你的前途不止于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