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时下流行的网络直播，肖礼其实并不是很懂行，她只觉得这是现阶段门槛最低，见效最快的宣传途径，于是便在大戏开演之前，特意找父母借了一笔钱，请了网红，投了流量，想要在演出当天给剧团招揽更多的观众。
事实证明，她的这个做法非常成功，甚至有点成功过了头。
“哎哟我……”
当网红确认了自己直播页面上那暴增的粉丝数不是自己眼花，也并非平台出了问题的时候，她险些当着镜头爆出一句国粹来。
原本她就很庆幸自己接了这个活儿，因为日常直播都需要她不停的语言输出，表情奉献，但在接这活儿询问老板注意事项的时候，肖礼却明确告诉她要“尽量保持安静”。于是，她也乐得自在，将直播设备调试完毕，点了开始之后，便躲在屏幕后偷懒去了。
直到余光瞥见小小的屏幕下方，开始疯狂滚动的字幕和屏幕上接二连三的礼物特效时，她才探头看向直播页面。
这一看不要紧，险些就惊掉了下巴……
演出结束后，原本该立即结束的直播，却并没有马上停掉。小网红撇下自己的助理，兴奋地举着手机，一路直奔后台而去。
“肖礼呢？”
靠着工作证，顺利来到休息室的小网红，找了几圈都没看到肖礼的人影后，便只得拉住身后有些颓然的剧团工作人员问道。
“去跟别人谈事情了吧。”
工作人员边收拾手中的道具，边随口应道。
此刻他正在脑海中盘算今后离开剧团的出路问题。
小网红不无遗憾地对着手中正在直播的手机说道：“我们的男主角有点忙诶，家人们还要等吗？要等的扣1。”
小网红口中的男主角不是别人，正是肖礼。
原本作为团长，肖礼是不需要登台演出的。但因为汪洋的突然跑路，团里一时又没其他替补演员可以顶上，迫使她不得不采纳了夏言之的意见，自己反串男主登台表演。
好在以往的排练中，她因为时常要代替因各种问题总会缺席排练的演员们排戏，早已将剧本记得滚瓜烂熟，才让这次的临危受命没有露怯。
小网红兴奋地看着手机满屏飘过的数字1，和疯狂刷屏的礼物特效，再一次庆幸自己这次接了个好活儿。
在后台穿梭间，她“偶然”遇到了女主夏言之，索性与她攀谈起来。
“夏老师，能跟我们的家人们打个招呼吗？”
小网红热络地拉住夏言之，搞得对方一瞬间有些愣怔，但看到她举在自己面前手机的一瞬间，夏言之便换上职业笑脸，朝镜头挥了挥手，礼貌回应道：“大家好，我是演员夏言之。”
本以为一句简单问话，就能打发走小网红的夏言之，却看到对方大有坐下来拉她唠家常的趋势，心中竟升起一丝疑惑。
刚刚现场的情况她也看到了，虽然在场观众对剧目反响热烈，但不过聊聊数十人的上座率，却无法保证三川继续存活下去，剧团大概率是要解散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小网红还如此卖力直播，究竟是为哪般呢？
而在她看不见的手机屏幕这端，实时在线观看人数竟默默突破了十万大关……
按照约定，演出结束后，肖礼便第一时间去见了到场的几位投资人。她还带着妆，戏服都来不及换。
几个投资人都是些不大懂行的中年男人，对剧目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兴趣，他们只靠现场上座率便给肖礼和她的三川判了死刑。
“这东西跟我们想象的出入太大，不适宜投资，肖团长另选合作者吧。”
这样的回答倒是在肖礼的预料之中，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礼貌送别了投资人后，默默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位置看着舞台上还未来得及拆卸的置景发呆。
昔日信誓旦旦对好友的承诺，如今成了最响亮的巴掌狠狠拍打在她的脸上，她明明已经做了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却无力改变这样的结果。
肖礼越想越觉心中委屈，眼圈不自觉的泛红，就在眼泪即将脱眶而出之际，身旁几声细碎兴奋的呼唤声唤起了她的注意。
有人在叫她，陌生的声音由远及近。
肖礼揉了揉眼睛，循声向观众后排看去，三两个观众正快步朝她而来。
“肖礼？是肖礼吗？”
“是我，你们……”
肖礼疑惑地看向几个陌生人，待她们走近，才真正看清她们脸上洋溢的兴奋和雀跃。
“你演得太棒了！我好喜欢你啊！”
“好有感染力！之后会安排巡演吗？”
所以，还是有人真的喜欢看他们的剧的吗？
即便在临时更换了男主角，由不算专业的团长临时替补女扮男装上场，也是有观众真的喜欢他们的剧的啊！
肖礼再次红了眼眶，那一刻她忽然就理解了以往那些演员前辈嘴里的那句“只要还有一个人还喜欢看我的戏，我就会一直演下去”。
她不是演员，但此刻却真正共情了真心热爱舞台和表演的演员。
肖礼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假发，让自己尽可能的还留在角色中，以免扫了观众们的兴。
“能给我签个名吗？”
“好。”
就当肖礼不熟练的在观众递来的本子上认真写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夏言之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畔。
“肖礼！”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激动，见到肖礼身旁的几人后，又忙克制了情绪，小声缓缓道：“肖团。”
肖礼不明所以地抬起头，见到夏言之正微扬着唇角站在舞台的一侧，身后还跟着她花钱请的小网红。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夏言之的眼眶也是微微泛红的。
“夏老师，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我也要！我也要！”
观众见到夏言之，再次躁动起来，俨然一副追星的模样。
夏言之以前在省里话剧团时，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应对起来自是得心应手。在她忙着给几人签名的时候，身后小网红已经窜到肖礼面前，将直播镜头对准了这位剧中的男主角。
“家人们，久等了，看看这是谁！”
还在试图搞清状况的肖礼，忽然被小网红拉到身边，慌慌张张地摆出营业般的笑容，有些茫然地对着镜头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肖礼……”
肖礼简单一句话，让屏幕再次热闹起来，礼物特效炸得人眼花缭乱，小网红索性直接将手机固定后，把镜头反转过来，自己跟肖礼同时出现在屏幕中。
这破天的富贵，她自然是不能错过的。
面对小网红喋喋不休的道谢和屏幕上眼花缭乱的特效，肖礼愈发诧异起来。
“我们肖团有些腼腆啊。”
小网红见肖礼有些愣怔，赶忙接话，半引导半提醒她道：“跟我们这十二万观众多说几句呗～”
肖礼瞳孔微缩，询问地眼神看向小网红，得到对方肯定神情之后，又难以置信地凑近了屏幕盯着还在增长的在线人数看，这才确定了小网红口中的十二万观众是实实在在存在的，且人数仍在不断累加。
“肖团好可爱！”
“啊啊啊啊啊啊，呆萌的肖团！”
“老公！”
“舞台上这么帅，没想到私下如此反差，我要表白肖团一万次！”
“肖礼真的是团长吗？肖团长是吃可爱长大的吗？”
“我宣布，我要当肖礼的妈妈粉！”
“这是我老公！”
面对一时在屏幕前宕机的肖礼，弹幕再次疯狂起来。
小网红不得不悄悄用手肘戳了戳她，笑着说道：“肖团长再给大家多说几句呗。”
渐渐回过神的肖礼，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的夏言之。
此时的夏言之也正看向她，肯定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欣慰和释然。
小网红很会看眼色，立即朝夏言之挥手，热络道：“夏老师一起来吧。”
“家人们，你们有福了，我们的男女主同时出现在直播间！来！刷一波开心，接下来主播带大家一起走进幕后主创的世界！”
看着满屏飘起的“开心”，肖礼才真的意识到，他们的剧似乎真的是一炮而红了。
可网络上的意外走红，却不代表能解决现实中生死存活的问题。
肖礼还在为投资人的事情而焦虑。
当晚直播的收入究竟几何，肖礼不得而知，这是小网红自己的收入，与三川和肖礼没任何关系，这是她们之前签合同时明确规定的。
肖礼想了想那十二万观看人数，和屏幕上一刻不停的礼物特效，心里难免有些嫉妒，如果这笔收入能分些给三川的话，是不是她的剧团就可以活下去了？
“肖团长，以后多合作啊！”
当晚直播一直到接近十一点才结束，小网红收拾好东西后，又来到肖礼面前，殷勤地与她握了握手。
肖礼苦笑，不经意叹息道：“但愿有机会吧。”
小网红瞬间明白了肖礼的焦虑，在接这个工作前，她多少是了解了一些三川的状况和肖礼的需求的。
“怎么会没有机会呢？”小网红忍不住提点：“今天的直播效果你也看到了，只要顺势而为，肖团长自然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当天直播高峰人次达到尽二十万，肖礼没注意到，小网红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以往她自己直播的时候都很少突破的数字。
“顺势而为？”肖礼喃喃，她不太理解小网红的意思。
“咳呀！”小网红也不想跟她打哑谜，索性一摆手，直言道：“听没听说过炒CP？”
肖礼再次露出茫然的神情，她也不是没听过这些词，但她确实不懂小网红口中的炒CP是什么意思。
“你跟夏老师今晚合作后的流量你也看到了，下一步怎么做，还要我教吗？”
肖礼猛然睁大了双眼，让她觉得可怕的是，她似乎听懂了小网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