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章全是我这个“译介者”的话,算是为残缺的舔狗故事加一个聊胜于无的补充。
在梦里,老舔狗当年的明月再见,这样的梦,就是最典型的弗洛伊德式的梦——愿望达成。这个明月是他在无意识中,想要清除那个骂他做“牲口”的女人的一个可怜到极点的法子。这个女孩子在他往昔撕掉的记录残页里出现过,还不止三、五次。集中在他未遇那个骂他是“牲口”的女人之前。两人在苏州谋生的时候认识的。
本来他和引他出去谋生的师傅一直在苏锡常一带游荡,承揽各家小纺织的维修活计,从不落脚在某一个厂子做“长工”。但是从他和师傅去了一趟“Y氏”纺织后,他就留在那里做起了维修工。原因么,是不是因为见到那个明月我不确定,这部分记录残页撕的很可惜,因为这里记录的可都是没有任何心机和算计的感情。明月和他都不是本地人,明月的家乡很苦,大山里。他和她都是为了一碗饭来到苏锡常一带出力流汗。他留下做“长工”个把礼拜后,他和她就相互看着顺眼了,在厂里出出进进在一起。
我不相信二十七、八岁才外出谋生的人,会单纯到没有过心仪的女人;我更不想信明月和他同厂进出、一起干活儿,竟然没有做些“什么事”。倘若他们做过些“什么事”,我想这个老舔狗会对男女事看得开,不会为了一个窗帘子恨得咬牙切齿,疼的死去活来;当然,更不可能在04年就轻易地被那个视他为“牲口”的女人虏获受尽折磨,即便不小心入坑,摆脱也容易。然而明月和他在七、八个月里硬是没做过“什么事”。原因是因为明月有个厉害的姐姐。这个姐姐,很早的时候就以打工的名义,被拐卖到了苏锡常交界的农村婆家。虽然是被拐卖,但是这里的生活水准毕竟比家乡高了不知多少,顿顿有鱼、肉嘛。所以初来几天后就不再哭闹,安心认命,给这家生孩子养孩子了。等到与婆家人相处融洽之后,过了几年又把刚成年的妹妹也从家乡拉到这繁华之地,安排妹妹一边在私营小纺织干活儿养活自己,一边在这里待嫁寻个好婆家。可是没想到妹妹和一个并不富裕的山西人——就这个当年的老舔狗谈朋友了。做姐姐的也不含糊,干脆把孩子交给婆家代管,自己也进了厂在食堂做起了厨娘,上下班守着妹妹,让这两个鸳鸯无从亲密接触。不止这些,丈夫一家也“帮忙”,弄得老家伙欲进不能,欲罢不忍。老家伙苦求几次,女娃哭了几场,姐姐一家不为所动。长姐如母,在异乡的明月不敢和姐姐决裂,所以后来,一句:
“我不敢……”
就把什么也结束了。老家伙哪肯干休,但是听到些风声的师傅赶来紧着开导他:退一步吧。开导的话很有分量:这个厂就在村里,你别最后弄得村里把你当过街老鼠,你在这里都呆不下,还能再说别的?再者,你再这样下去,她姐把她撵回大山里呢?老家伙头一摆:
“我跟过去进山。”
他师傅嗤之以鼻:就算你跟上去了,你又有什么法子弄钱养活女娃?咱这点手艺也只是在这里吃得开,在大山里有个屁用!而且你也只是把中段拿下了,车头传动你不懂,车尾风道你也够呛,你哪里来钱养活人?山里的人穷怕了,也显得财迷,你没钱要找人把你打出来分分钟!说得不好听,今天姑娘回山,明天家里就能把她卖给出得起钱的人,到时候看你怎么难受!话说到这份儿,老家伙只能离了厂。但是他根本不愿回晋省,就想在外头晃着。经师傅引见,去了另一个装车队里,那里缺一个搞中段的,恰好他就对中段很熟悉,所以他就在那个装车队混饭吃。不过这个装车队主要的买卖是长江以北,苏北、山东一带,而且这个装车队干了活儿拿到钱,全要回晋省家里的,再有活计,再出省。老家伙人在江北心在江南,常给师傅打电话,师傅也知道他心思,每次长途都说几句明月的近况。可是师傅也是要揽活儿到处走的,不能只在那个镇上那个村边守着明月的消息。所以,明月的消息也是断断续续。
后来,好不容易老家伙那个装车队去盐城一带干了趟活儿,这就离江南不太远了。在那儿,老家伙和师傅打长途,可是师傅却不提那女娃,略说几句其他的话就挂了。他急眼了,电话又打过去,师傅才说,那镇那厂那村在城乡结合部,城市扩建,整个镇子村子厂子全推平了,女娃不知下落。这个老家伙急了眼,好歹装车的活儿干完,不等接电试车就向领队的告假,汽车火车一路倒往南跑。领队的大略也知道老家伙的过往,就给他师傅甩过电话。这师傅没奈何,推算出他的车次,在苏州站接到了人。当下也不多话,出租车直接拉到推平的废墟让他看。这老家伙很难受,但是一声也不吭,在废墟上就是个走,就是个转……,直到天黑无光,人也累了,干脆坐在那里不走了。他师傅耐性再好也忍不住了。好在废墟不远是城际公路,夜里十点还有出租车走,他师傅连拖带拽把他拖到公路上塞进车里算了事。自后,老家伙回晋省就再没离家,就回原来上班的厂里混日子,直到04年遇到这个骂他做“牲口”的女人。
实话说,我这个“译介者”是颇多感慨的:这么“轴”的人头一次见。这路人,谁如果耍心机不想和他动真情,那就趁早别“招惹”,真的,缺德!
总结下来,苏州废墟也好,晋省家乡也罢,这老家伙对女人没招,就一个路数,“等”,等你来,我就在原地没走。这脑袋简单地吓人。遇上那个从大山里出来的纯良女娃,算是走运,可是在那里人地生疏,多少人下绊子,他没依靠,说下大天也没办法,不成真是可惜。但是在家门口,却瞪着眼看着那个女人自己越走越远,最后用“牲口”俩字打发他回家上路,这算他倒霉。咱也不说什么毁三观了,这瓜,吃得我想吐,都想搬起凳子跑路了。
我现在发稿的是“修订版”。原稿写到这里,再有千把字就扫尾了。可是,很偶然很偶然的,我竟然见到了这个日记的主人!这是我无论如何没想到的。见到这人,我想起我从这残缺的日记里得到过这个老伙计的一点好处,所以决定,把所有能译解的文字都整理出来再发。前后原委我写在这里:
话说15年的时候,我的运气好的吓人。股票疯涨的时候,我进去了。差不多所有的票都在涨,买什么涨什么。我进得虽晚但是也挣了钱。可是我向来把耍股票当成是个偷鸡摸狗的事,所以算上证指数4700上下时,我甩了票看热闹,保住了收成。后来又看着指数连连跌停,又和国家队冲进去救市。9月底出来前后两把算账,我5年不用上班了。那时我真飘了,年后春节一过就和公司算了工钱不干了。出来后受那残缺日记的影响,我先去了无锡。这算第一站,接下来苏州、常州都计划去。可是在无锡火车站前的旅店里落脚时认识了一群出来耍的川人(5个女的)。我花了小半年的工钱和不到两月的时间抓了个“俘虏”回了冀北的家。后来就是我媳妇了。她是江油的,高中毕业后上了个很野鸡的民办大学,毕业后找了个将就吃饱饭的工作,先混了一年多,终归是不甘心,于是同学、同事5个想在江南碰碰运气,却被我打劫了。从媳妇答应跟我回冀北的那一刻起,我就暗自思量:如果不被那残缺日记影响,我会不会去苏锡常?会不会先在无锡落脚?会不会遇上媳妇?当然不会,所以莫名其妙感激那个日记的主人了。原本我的计划就在冀北安家,可是4月末快5月时,来了场沙尘暴(预报是扬沙),那个天昏黄色,屋里屋外到处出都是一股土腥气,还狂风大作。媳妇死活不愿在冀北安家,一定要我嫁给她回江油,那里好。她不到两月就愿意跟我往回跑,我觉得我的运气也就到这儿了,不上船要倒霉的。家里人也觉得,我能找上这样的媳妇,运气到头了,也没话说,给我梳洗打扮一番送我出嫁了。
在江油,我接茬整理那些残破的日记,整理好就把前5章发给晋省一个狐朋,求他代发。因为原样故事原地发比较好。这个狐朋也照办,发在他熟悉的一个网站。9月初因为一个原因我回了一趟冀北娘家,处理完事情就绕路去了晋省和狐朋小聚。见到了狐朋,陪着他去了一趟社保中心。狐朋在柜台上咨询,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等。无意一侧头,通电梯的门外进来一人,我一眼就认出正是这残缺日记的主人!当时我几乎要和他打个招呼了。可是终于忍住了,只因为这老家伙的眼神:一种空如无物的空洞感,而且还有一股子没有温度的冰冷。用了好些天我才想起一个不太贴切的词形容:冷漠。
从长相上看,他和出门/进厂证上的模样差不多,五官、脸型都差不太多。只是脸蛋子胖了,头也秃了。整个人一种疲态,好像走了很多路不得休息的很疲累的感觉。
从残缺的日记里我觉得他是个长情之人。长情人的眼睛该是什么样的,我并没有概念,但是现实见到这日记的主人,眼中的冷漠分明和长情拉不上关系。和日记文字比,这人可是变了很多啊。也正在我侧头看的时候,这日记的主人连柜台都不靠近,只是在墙上看来看去,不多时,抽出手提电话对着墙上两张粉色纸拍了两张照片就向电梯走去。这时狐朋也拍我肩膀一同走向电梯。电梯里人挤人,再没法子正眼看这老家伙。出了电梯,我们走在后头,这才看出些不正常,这人的步行速度要比常人慢一点。步幅不算小,但是步频就有些跟不上了,左腿迈出落地成支撑腿时,明显有顿挫感。也就是这个顿挫,他的步速就不如其他人,包括我们。出了社保楼一拐弯,隔着景观树侧头看,这人的左腿就是有些不对劲儿。这和日记里写的是一样的——06年被成堆的石子压坏了,再后来又被庸医给治坏了。
看得出这个老舔狗的日子可不咋滴,起码精神上是这样的。那一身的疲态是证据。想想我还从日记里得到些好处,所以原稿5章后不发了,把原稿里的“柔化”处理擦除,把所有整理出的文字都堆上,托狐朋换个地方“修订版”全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