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四月?)A日
总有个感觉:保安这个饭碗还得端着。原因么,别看现在厂子慢慢运转正常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待不住了,到时候这个活计也算个饭碗。再者,JW厂的来折腾一回,我也闹腾一次,名声估计要臭,留个退身步。谁知道那个粪坑娘儿还来不来上班,如果来了再不愿见,混保安也比再见那个猴头鬼脸强。
清早一近厂门,就看见活人似的保卫部长在前边。我赶紧追:
“部长,昨天我去JW厂了,我和那两口子订兑砸玻璃的事了,他们没证据。”
这活人一听,眉毛都横转了,它用手点指着我:
“你呀你呀……你等着,有时间我和你好好谈谈!”
(插话:蠢!没病揽伤寒打人的脸,等着让收拾吧!)
进了厂,换了衣裳,在打包间清理了废花后等着出原棉。推包的郭建强却不见人,打好的废棉摆了一地,反常。原棉出笼,机器一开,忍着饥饿一气儿干到了一点来钟,整个液压机后的空地全摆满了打好包的原棉。其它的猪头们水管处抹一把脸就往厂门外跑,我可要洗刷干净后再走。洗刷干净后我直奔保卫部找那部长订兑报案的事。可是保卫部只有个干事模样的在,其实我也是猜。他瞅我坐在破沙发上不走,就问:
“不下班在这里耗什么?”
我把来意说了。这人很好的:
“你赶紧的找个厉害人对付别人拾掇你吧。”
我一惊。
这人接着说:
“昨天你去JW厂折腾,本来JW厂的人就没打算跟你善罢甘休,憋着咬你;你清早还自己送上门找部长,打了部长的脸;部长清早一进厂门,没来这里就直接找你们管事的说话了。半中午部长回来说JW厂的人又来反馈了,又说这次非找齐人手拾掇你不可。今上午11点前,四、五个人在厂部凑一起商量怎么拾掇你呢!”
“四、五个人?有谁?”
“有谁?能管你的,我们的部长,还有算工资的!还有和你一起干活儿能制住你的!你别发眯瞪,赶紧找自己的关系,小心自己的工钱!”
这就阴招了,就黑上我了?可是,我又有什么法子?人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本来也没打算有好下场,爱谁谁吧。大不了不干混保安。
四月(?)A日
前天没照面的郭建强连着两天都在,嘴里一动一动地,眼神里恶狠狠象吃人。等我打扫现场凑近时才听得明白,这长得和捞鱼鹳一样的老东西在骂我呢:
“赖小子,坏小子……”
我忍了又忍没搭理,他妹夫是早先的管理员,05年半残讹我时把那个我很大的忙,和他打闹还得看他妹夫脸面,算了。可是这捞鱼鹳慢慢地凑近我嘴巴里又有了响动。我怒:
“我再怎么坏,又没拾掇你家人!”
这一来,这老小子来劲儿了:
“就凭你这句话,不给你点颜色我白推包了!”
保卫部的明说过:准备收拾我的人里就有和我一起干活儿、能治住我的。这个推包的,就有这个能耐。原来是他?
打包的捆扎好的棉包,一般都要写明支数的,但是如果推包的存心要黑打包的,用根红色蜡笔把支数改一下,这个事故的责任在谁就说不清了。听这死老汉的话里意思,指定要用这个法子的。扯淡,爱谁谁!
晚六点时分,也就厂里干部们快下班的时候,厂里来电话了:我经手的一个40支棉包错写成60支了,现在这个错写的棉包上了抓棉机,造成色差了,明天早点来厂里看怎么处理!
不出所料,妈的!
四月B日
捡棉场的办公室里,办公桌上,一块被红色蜡笔画得乱七八糟的白棉布摆着,算我出错的证据。新换的管理员声色俱厉,两三句话就有了处理结果:扣钱,60块。
我抖开那块白布,上面有我的笔画,整齐,笔迹“40”,但是上面早被不知谁的涂鸦,涂了个乱七八糟,靠下位置有个红笔“60”字样,却不是我的笔体。我当即就问:
“我的笔迹是“40”,现在有人在上面胡乱图画,又写了个“60”,这是有人害我!你们为什么不看两片字迹,就认定是我出了错,把屎盆子扣在我身上?!我不认!昨天谁推包,责任在谁!推包的也有下手改支数的机会!”
那管理员眼睛一瞪:
“两片字迹,一片是写对的,被涂了;另一个是写错的。涂改了对的,写了错的,都是你下的手,你还要咬谁?你还不认账?”
“你这么说的证据呢?”
“你早先出过这样的错!”
“有过这样的错,证明这次还是我的错?!两片字迹明显不一样,分明是两个人的笔体。如果是我改来改去,无论写错写对,笔体是一样的!你好好看,这两片字的笔体是一个人的?!推包的也能下手改支数!谁推包找谁去!”
“治不了你了!今天就要给你兑现!”
今天兑上了白班,所以,中午干部们下班前,扣款单子就抵在我鼻子前。我操,这是程序都不讲了!下午下班后,一翻手提电话,叮叮叮叮……短信台的短信蜂拥而来,全是拜年话。这几天,天天这样。我知道,这是那JW厂的粪坑货的做作。看得我且怒且恨,一边厢用短信的拜年话糊弄我,一边厢你家找到厂子还反馈,扣我工钱给我颜色,你这两口子,既贼又流氓!少不得我再去JW厂折腾!
心里这么想,肚里也就不觉得饿了,一口气打扫完剩余棉包,洗刷干净,直奔JW厂。可是快进那破厂的楼群才发觉,三点往后了,我能遇到谁?一扇铁栅门?
这一次,算是熟门熟路,不费力找到了那个单元口,铁栅门居然开着,我下车怒冲冲向里。可是无意间向左一瞥,看见一个小鬼们洗澡用的大塑料盆在窗户上支着。心里的恨更是无以复加:老子在自己的自欺中孤守数年前的志愿,你倒是各处的上床下崽,老子固然眼瞎,你也真是个东西!
我在粪坑货的屋门前敲打屋门,里面“呕”了一声脚步踢踏来开门。开门的当然是那粪坑货,一见是我,飞快地关紧了门,无可奈何,我只能在门上狠踹一脚,狼狈而走。
四月C日
现在,那个腌臜娘们儿的短信只看着作呕,我现在理解那粪坑娘们儿在05年底看我死活不顺眼的心情了。我现在真容不得这些垃圾玩意儿传到我电话上。看到这些垃圾眼前就是那猴头鬼脸,还有耳边一声声的“牲口”怒骂。怎样能堵了这些肮脏东西?
四月D日
和闲人李通了话,把扣钱这事说了,想讨个主意,能要回这个钱不?只是把所有和JW厂挂边的情形都略去了。电话那头闲人李哼了一声:
“做梦!肉进了狗嘴,你又没有打狗的铁棍子。现在你该发愁的是,你是不是在厂里还有该拿没拿的钱?赶紧拿回来,我怕你现在就拿不回来了。这些年我看你没操该操的心。”
我吓了一跳,只怕被他听出些什么。好在他并没有再问什么就挂了电话。
果然,我还有一笔一直没报销的医疗补助竟然报不了了:
“为什么不给我报销?”
刚换的管理员头都没抬:
“你那不是工伤,不能报。”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工伤?”
这时,这个婆姨桌子一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那你说我的腿是怎么伤的?”
“你是在粗纱车间调戏小姑娘,被人用纱锭砸了腿!”
“是么?那我问你,我调戏小姑娘,我调戏的是谁?人证是谁?当班管理员是谁?是哪年哪月哪天干的破事?”
“你零八年中调戏人被砸的腿!”
我伸出医院的收费单的附页:
“你看清楚了,我这个小针刀手术是07年年底做的,和你说的调戏人受伤能碰的上么?我再跟你说细点,我07年底做的小手术,有人造谣我08年中调戏人被砸了腿,你要拿08年的胡说八道证明我07年就办了就缺德?不给我报销补助?!我再问你,小姑娘砸了我的哪条腿,在这条腿的哪个部分?”
“砸的你右腿,小腿迎面骨上!”
我又把附页向前一推:
“我这个小针刀在左腿弯处动的刀,是左腿!你见过这样的治腿法子?”
听得办公室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人也越聚越多笑嘻嘻地看着这个管理员,看她的水平。这时候这个管理员又是一拍桌子:
“你不要太不像话了!就是有人证明你调戏小姑娘了!”
“谁?”
“郭建强。”
又是这个杂种,冤魂不散啊!
“郭建强和我过不去是我和他的事,迟早我要和他订兑,可是你拿他的胡说八道作证据不给我报补助?!来,我还问:我调戏的是哪个小姑娘?人证是谁?当班管理员又是谁?”
这么着,我把话卡的死死的,谁也别下台了!不过,哪里都不缺和事佬,来窜岗闲扯淡的老江推推搡搡把我推出办公室,在棉包上坐定,稀里哈拉和我闲扯淡。
四月E日
连着两天都有人拉扯我胡说八道穷开心。推包的老胡进了门,手指点指着我:
“啊呀啊呀,你呀,还能笑得出来?”
我咧着嘴:
“我还要让它们看着我哭?”
“你知道不知道你踩了蛇七寸了?现在它们正在承包上开小会呢!我先把话告给你,不要说伙计们没跟你说过小心的话!”
我赶紧的跳下棉包,
“谢了,老胡,兄弟记得你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