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两日前,金素钏开了药浴方。在浴桶里放入药材,倒入热水,蒸出清淡的草药香,让洛闻音每天泡半个时辰,能调理气血,有利于伤势恢复。

    洛闻音不喜欢身上带有草药味,从浴桶里出来后,要踏进浴池。

    水没过头顶,憋不住气时再浮出水面,大口呼吸潮湿的空气,这感觉很像死里逃生。

    今晚燕岚没让她沉下去,捧住那颗要入水的脑袋,热气氤氲,定格着没来得及藏住的神情。

    仿佛能将这池热水冻住的冰冷。

    白日里活剐孙谌,洛闻音向棺椁敬酒,擦亮宁远清的陌刀。旁人只道秦王替下属讨还血债,但那些人看不到,她眼里没有恨意,没有快意,那眼神即便是带笑也很冷。

    去禁军大院前,燕岚在辕门外偷偷看一眼。

    那样的洛闻音格外陌生,似乎她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埋在了揽月阁上,人还活在这里,却不带温度,燕岚不知道这躯壳里住着什么。

    刚才在调情,话语间一转是冰冷的杀伐,显得那几句情话像逢场作戏。

    这不是她们之间首次这样,却与之前每次都不同。

    燕岚抹掉洛闻音脸上的水渍,抚过她的发顶,道:“阿音,我好怕。”

    她曾害怕一招不慎而丧命,害怕战场上刀尖无眼,害怕怀中人逝去,那些惧意堆叠在心底,成了另一种怕。

    洛闻音在池水里搅起水花,道:“我什么都不怕。”

    与过去和解太难,她做不到,只能用一把火烧掉母亲的遗物,用这种方式来放过彼此,同时杀掉对母亲还有眷恋的自己。

    她死去过很多次,每次活过来,都当是命运的眷顾,这一次终于懂得,那是命运的惩罚。那天在佛堂,行念说洛宓留下了她,让她顾及血缘至亲,可她没有告诉行念,自己根本不想要这条命。

    她还活着,却像是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怕的。

    而燕岚的怕恰好来自洛闻音的什么都不怕。

    曾几何时,她相信能敲开这扇心墙,暖化面前这个人,然而造化弄人,她走到了这一步,又被命运告知那些路都是白走。

    燕岚不愿顺从于命运,拉起洛闻音的手,按在心口上,仲春那夜,这里留下欢爱的痕迹。

    她压得很重,问话的使用又很轻:“听见心跳声了吗?”

    那颗心贴着掌心跳动,洛闻音缓慢点头,水温很热,肌肤烫人,在她眼里烫出了温度。

    燕岚用力握着那只手:“这里住着个洛闻音,我怕她会跑掉。”

    洛闻音道:“是活的洛闻音吗?”

    水波晕开,燕岚向她靠近,让两颗心贴在一起:“你听,还在跳,这是个会哭会笑,会害怕的洛闻音,因为是活的,我才怕她会跑掉。”

    洛闻音道:“那你抱着的这个不会怕的是什么?”

    水里湿滑,燕岚不再顾忌,全身都在用力,亲吻,爱抚乃至撕咬,她要用尽手段弄疼洛闻音。

    嘴上的回应没意思,她想要更多,要在行动里告诉面前这人,怀里抱着的是什么。

    洛闻音忍着疼,腿疼、腰疼、颈窝疼,在猛烈的攻势里,肋下最疼。

    再弄下去里头要裂开,她退到浴池边,后背抵着石壁。要开口求饶,话音才道嗓子眼,嘴唇立刻被咬住,要将燕岚推开,手才浮出水面,立刻被捉住。

    满池飞溅的水花,燕岚带着洛闻音上下翻动,成了水花里最凶的一束。

    洛闻音被冲得几近散架,齿间咬住轻吟,疼得流出眼泪,想不明白燕岚为什么要这样。这人平时那么温柔,连擦拭都很轻,这时却跟虎狼似的,完全像变了个人。

    不知闹了多久,身上的束缚松开,她爬到石梯上,抱着膝蜷起来,瞧着扑过来的人抹眼:“别来了,我要死了。”

    她害怕再来一遭。

    燕岚掬起捧水,淋在洛闻音背上,轻擦那些痕迹,用很沉的鼻音道:“你什么都不怕,还会怕死在这里吗?”

    嘴唇咬破了,洛闻音的舌尖碰到软肉,带点咸湿,她和着泪吞下:“可你要把我的肋骨折断了,好疼。”

    “要记着,活人才会知道疼。”燕岚将她擦得干净,裹进方巾里,“你既然知道疼,那我抱着的这个是什么?”

    湿发上的水滴进方巾,洛闻音缩着脖子,一句话不肯说。

    这是个圈套,一旦她回答是个活人,燕岚一定会说活人会害怕,再问她真的什么都不怕吗。

    这是只坏透了的老燕子。

    “阿音,不要害怕噩梦,我会带着你向前走。”燕岚抱着人,走在通向内寝的通道里,“其余的你都可以怕,站在高处可以怕高,被碰到可以怕疼,不要逼自己说什么都不怕,否则你会疯掉的。”

    洛闻音一呼吸,肋下就扯着疼,她忍了很久,抓着燕岚的背,哼出了声。

    *

    翌日清晨,黄侍医送药过来,被柳映真拦在前院。

    金素钏一道跟来,她今日要离京返回淄顺,走前来给洛闻音把脉,一瞧后院没动静,连侍女都全站到前院来,摇着腰间铜铃嘀咕:“你们上房掀瓦了?”

    一名侍女小声描述:“昨晚,殿下和郡主沐浴回来后,似乎打架了,我听到踢床塌的声音,敲隔扇询问,里头没理我,只安静了一阵,又打了起来,我去找云护卫,她便让我们全离开后院,到前院来候着。”

    云笙在空地上练刀,回看这侍女一眼,还好这人懂事,没去找云箫,不然昨晚她们就不是来前院候着,而是破隔扇入内。

    金素钏一听便知实情,接过药碗独自去后院,她要赶路,时间耽搁不得。

    推开隔扇,见洛闻音还躺在榻上,眉间带着点儿不高兴,燕岚已起,坐在榻边给她捏腿。

    看来昨晚战况激烈。

    金素钏放下药碗,捂嘴轻咳了声:“殿下貌美,但身体虚弱,郡主要多加节制。”

    燕岚从善如流:“短时间内我不会再做了。”

    听她们没羞没臊的对话,洛闻音脸上先烧起来,翻身朝里面壁去。肋下抹过药膏,不用力便不疼,但腰酸得要命,腿也是软的,根本起不来。

    擦干头发后本该睡觉,她看燕岚宽衣,想把那口气找回来,朝那露出的肩上咬下去。

    受伤的身体不灵活,还没退回就被拿住,燕岚压着手脚,将她按在从榻尾按到榻头。伴随着敲门声,鼻尖顺着弧度游走,那手最不安分,卡在中间乱摸。

    洛闻音被把住,热汗催湿了眼,含着热气求饶:“我再也不敢了。”

    燕岚被那挑衅激怒,又为这轻吟痴狂,使出浑身解数,将很久没做的事在这夜里尽兴。

    冰冷的眼里再次盛满情,洛闻音浸在濡湿里,眼角被啄得通红,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什么。

    她累坏了,腰都直不起来,藏在被褥里任由燕岚擦拭。

    这一翻身,洛闻音颈后的头发散开,透出红印,金素钏意味深长地道:“郡主这是有多饥渴?”

    红印子少说还有十几个,燕岚淡定道:“我食色。”

    金素钏爱找乐子,陪她插科打诨:“人食五谷,郡主食色,殿下,您枕边可是有位妙人。”

    “你俩在这儿唱戏呢!”洛闻音没翻过身,把搭在身侧的手垂榻上,“瞧你这么急着闯进来,赶紧做完事赶紧走。”

    金素钏拉起衣袖,把完脉,摸着红线缠住的平安扣,她见过几次,还要装得像第一次见:“哟,不知哪位情娘这么有心,给殿下戴这么好的玉扣,郡主可要把人看好喽。”

    狭长眼眯成条缝,像只狡猾的狐狸,燕岚觉得这人有意思。

    洛闻音背对着,看不到身后两人眉来眼去,只管藏起手,催促金素钏走。

    听着脚步声出屋,捏在腿上的力道也随之停下,她想起有事没交代,转过身要叫住人,却见燕岚的目光追到屋外。

    “你在看什么?”洛闻音敲打着靠枕。

    “和金素钏待在一起应该很有趣。”燕岚目露欣赏的回头,看见张能挤出酸味的脸,立马顺着榻沿滑到地上,“我的意思是,她是个好部下。”

    昨晚叫停没成,刚才又被调侃,洛闻音不想理人,翻回去继续面壁:“觉得她好,那你去靖边军中,和江禾打一场,打赢了金素钏就是你的。”

    这话燕岚哪敢接,跪在那儿面上顺服,脑子里浮出无数画面。

    不难听出金素钏和江禾有点关系,她没见过江禾,但能使用陌刀,必定是个身高臂长的主,参照宁远清,比大部分男子都高。金素钏那么小一只,从背影看像十四五岁的少女,这两人站一起,一定很有趣。

    半晌听不到回话,洛闻音心里烦躁,冷硬地道:“你怎么还不去?”

    燕岚胸腔里“怦”一声巨响,掐断那些画面,这语气不对。

    真生气了?

    她不敢问,把头磕到榻上,诚心道:“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与夜间相同的话,说者与听者互换。洛闻音翘起嘴角,没出声,还没等到更多认错的话,先听到独具特色的声音:“哟,怎么跪着呢!”

    金素钏去而复返,她已经备好行囊,肩上挂着褡裢,戴一顶长檐毡帽。

    洛闻音顾着生闷气,险些忘了正事,她拍了下腿:“告诉江禾,把陌刀队给我练好,粮要备足,征东府军民备战。”

    再过两三个月,等这身伤养好,朝里事务忙完,越国的剑就要指向东隅。

    “我明白。”金素钏点头,“殿下要留意漠南,清早我在街上闲逛,看到两个穿末渠装的人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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